亲兵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特地去伙夫那里弄了一碗芋头和一碗清粥,送去军师的帐子里去,大冬天里,吃这东西能暖身子。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军师起得比他还要早,他把早膳端进去的时候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军师背着身子对他,一双眼睛对着帐子里的地图看得十分专注,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他轻声唤了一句,“军师?”
军师半晌回过神来,“怎么?”
亲兵指了指桌子上的芋头,“军师怎么怎么早就起来了,这是伙房里给做的早膳,军师看着用一些吧!”
军营里都是糙汉子,也真没有多少的人会喜欢喝粥,虽然这东西养胃,但不顶饿,所以伙房里做得少,若是想要,都得起个大早才能弄得到。
军师点着头,又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才过来用早膳。他的教养极好,吃饭的动作快还是极其优雅。亲兵自己也在他身边呆了些时候,每次看见自家军师吃饭都觉得是一种享受,而且百看不厌。
有的时候他自个儿吃饭的时候也模仿军师来着,可是不管怎么做都觉得别扭,一点儿都没有自家军师做的好看。
这时候他小心地打量着自家军师,直到他把早膳全部吃完了才罢,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到了肚子里去。自家军师总算是没事儿了,昨晚上那样子可是把他给吓坏了。
军师用完了饭,将筷子一放,想了想问道,“对了,杜袭那姑娘怎么样了?”
亲兵也是实话实说,“下手可不算轻,已经打病了,说是发烧了。”说到这儿,亲兵去看过,后背打得血肉翻滚,看着就吓人,他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军师,这是不是有点狠了?”
杜袭这个小姑娘是在军营里长大的,还抱在怀里的时候,在军营里有些资历的都抱过,小小的姑娘家,大家伙儿都稀罕得不得了,长大了之后虽然有些淘气,可是大家也都喜欢得不行。亲兵在军营里也是有些年头了的,否则也不会送来给军师当亲兵,杜袭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看见她这样受罚,心里也有些不忍,这语气里也多了两分对军师的埋怨。
军师瞥了亲兵一眼,“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因为睚眦必报?
因为心胸狭小?
可是亲兵是在军师身边呆了些时间,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虽然看起来人冷冰冰的,但其实是个有感情的人。
“不知道。”亲兵闷闷道。
军师淡淡道,“因为她是元帅的女儿。如果我和元帅连对这个孩子都能做到奖罚分明,那么往后我对这军营里任何一个老资历的将军或者将士们下手,谁还敢说什么?”
杀鸡儆猴?
亲兵的脑子里顿时跳出了这个词儿。
“军师的意思,是要对将士们……”亲兵想象了一下,觉得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这军中那些老资历的将军们该敲打一下了,别仗着自己的功劳大就能把军印管理弄得乌烟瘴气的。”军师瞧他还是不明白,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这军营里没有什么功过相抵的话,谁犯了错,就得受罚,立了功,就得奖赏。奖赏和受罚是两回事情。”
亲兵大抵知道了,低着头有些害怕,“那打完小的,军师该不会想拿我开刀了吧!”
这立威一班挑两种人,一种是打老虎,打了最大的,下面的也该乖乖夹起尾巴做人了,一种就是打自己人,连自己人都不讲情面了,其他人就不必说了。
军师在军营里没有根基,也没有什么人能跟他有什么交情,剩下的就是他了。亲兵觉得,现在已经打完了最大的老虎,接下来该不会要把自己也给打了吧!
于是赶紧想了想近来他有没有做错什么事情留下把柄给军师。
军师睨了他一眼,心气儿不顺道,“打你也是迟早的事儿。”
亲兵彻底苦了一张脸,“啊?”
“就这点出息!”
亲兵嘟囔道,“要不止这点出息,也不会给您当亲兵啊,还得等着挨揍呢!”
军师耳朵尖,早就听见了,也只当自己没听见,“去告诉元帅一声,一会儿有事儿想和他商议。”
亲兵应下了。
军师想了想又道,“算了,元帅如今怕是也没有这个心思,你随我去看看杜袭吧!”
亲兵有些惊讶,但觉得也是好事儿,这把人打了,总还是要去看看的,不然还真就结仇了。不管怎么样,这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
杜袭发着高烧,还说起了胡话,一会儿叫娘,一会儿骂人,一会儿又在哭,女医官一筹莫展,连军医来看了之后,都说要是熬不过这两天,人可能就没了。
杜忠坐在一边,几乎一夜白头,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军师来了也不说话,将袖子里的一丸药丸给了医官,“这个是上好的退烧药,你瞧瞧能不能给孩子用。”
在军营里面做医官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从地方上征上来的大夫,一种就是宫里赐下来的年轻御医。留在这里给杜袭看病的就是宫里赐下来的御医,姓孟,因为惹了一点不该惹的事情,为了保命就来了军营当军医了。
他将药丸倒出来闻了闻,“这,这是哪儿来的?”
这当大夫的行当里面也有秘方的一说,有很多极佳的药,都是秘方。孟军医手中也是拿着两份孟家独有的秘方,其中就有一方退烧药。
但是这药已经给杜袭用过两回了,这烧还是一会儿起一会儿落,没个大效。
可是军师拿过来的退烧药却不同,这懂行的人一闻就是是个极好的东西,连自家的秘方都比不上这药开得妙呢!
孟军医想了想,让女医倒了一碗热水,将药丸化开,当做是水给杜袭喂下去。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这杜袭的烧就渐渐退了几分,人也不说胡话了,杜忠这时候的脸色才算是好了一些。
军师道,“元帅若是心定了,属下倒是有几句话想要和元帅说说。元帅能否移步大帐?”
杜忠心里是放心不下杜袭的,但军中大事也是大事,何况他心里对这个军师是有几分怨气的,也想找个时间好好揍他一顿。
于是最终说了好,跟着军师去大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