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袭巡视后清点了一番,死伤也有近三分之一的人马,不过好在灵幸元已经在杜袭这里吃了个大亏,轻易也就不会再前来了。
杜袭最后到了楚玉堂处,“大人可还好吗?”
楚玉堂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了,先前的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的血迹,剑也擦拭干净了,还给了杜袭,“杜将军说的是,这的确是个好剑。”
杜袭也不客气,将剑接了回来,“其实这既然是给大人防身的,其实大人也可以当做是本将军贿赂将军的手段之一。”
楚玉堂笑了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松了一口气,“杜将军说笑了,这宝剑配英雄,这样的好剑若不是用在战场上,可就是埋没了它了。卑职虽然是很喜欢这柄宝剑,但也正是因为喜欢,才更应该还给将军才是。”
杜袭微微挑眉,不置可否,“楚大人方才也是受惊了,灵幸元已经退兵,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等到了连城,大人便就安全了。”
楚玉堂拱手道谢,“将军一路辛苦了。”
果然如同杜袭所料,灵幸元在杜袭这儿吃了一次亏,接下来的路程就没有再派兵来袭击。杜袭将楚玉堂一行人送到了连城,便撤回,令罗升继续护送杨老将军的棺柩进京。还顺便恩准了罗升办完杨老将军的事情之后,回乡去见见妻儿。
在边境多年,他已经有三年的时间没能回家见见家人了。罗升的官职已经从四品的踵武将军了,按理来说是可以申请家属随军的,但罗升一直都拒绝了。
有一次杜袭无意间问起,他说汉北郡看似平静,但其实也是暗潮汹涌,世家暗中也多有和大梁的往来,随时这里都可能要打仗,若他是驻守在汉南郡,说不定还会把家人迁过来,这汉北郡的状况,他还是不大放心。
一旦有了战事,难免要波及家人,平日里,还可能会有人针对,他都实在放心不下,索性还是不要劳动妻儿了。
杜袭听完,也十分感慨,“‘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自古马革裹尸的人多了,倒是家人最是伤心。若是能有机会,都该让将士们回家看看。”
她倒是想起来了,看向黄将军,“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听闻你还未娶亲?”
杜袭是不大关注部下的私事的,加上黄锆已经二十六了,本以为他早就娶亲生子了,却没想到有一日听到其他将领调侃他,想带他去红帐子,他却怎么也不肯去,说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杜袭这才听到说黄将军还未娶亲,不少的将军都想把自家的姑娘们嫁给他,好将来做个姻亲。
黄锆听完,尴尬地挠挠脑袋,“将军,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那个,子台前两日忽然提起,说他有个幼妹,年方十七,家里想说个好人家。”子台是林岩的字,也是杜家军新晋的年轻将领,也是跟着杜袭从安水之战里出来的,是赵旉力荐的一个将领,也有几分本事,杜袭很是欣赏他。
杜袭也没做给人家牵线的事情,看见黄锆一脸难言之隐的样子,不免也有些尴尬,“你知道,子台最是疼爱这个幼妹,他想来想去觉得你好,就来找我说了好多次。昨日还将他妹妹接来给我看过了,我觉得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姑娘,配你吧也是合适。”杜袭憋了半天,才把想好的话给说完了,“当然了,一切还是你的意思为准,你若是觉得不好,我也会同子台说的。”
黄锆沉默了半晌,眼神幽幽,“将军说的是真心话?”
“什么真心话?”
“将军希望属下成家?”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杜袭扯了扯嘴角,“我这个人,平日里也不大喜欢管你们的私事,总觉得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一个将军,还是个女人,要插手你们后院的事情,着实不大合适。”何况自己都二十了,也不见得想要成家,平日里也是最怕那些将军的家属在她面前跟她讨论女人相夫教子的理论,更怕还想有人会想要同化她,让她赶紧嫁人生子。
有过一次之后,她就找个时机和借口,把家属都直接迁到离军营稍微有些距离的城池去了,一来免得动摇军心,二来,省了耳边的聒噪。
她自己都不愿意成家,推己及人,也不会想要劝别人一定要成家。
黄锆想了许久,“在战场那么多年,早就已经对成家之事绝了念想。今日还好好的人,明日便说不定就已然命丧黄泉,何苦连累人家好好的姑娘。”
说的也是这个道理,“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既然你不愿意,我就找个时候回了子台就是了。”
过了两日,杜袭遇上林岩,也就把黄锆的意思说了,“他也是心里觉得不像耽误林姑娘,他从前从未娶妻也是因为这个意思。”
林岩皱眉,“这算是什么话,正因为我们在战场上随时都可能战死,才该为家中留下一点血脉,不至于断绝。”
林岩还想要让杜袭前去劝服黄锆,杜袭连连摆手,“我看,你要还有什么话,不如自己去说吧,你教本将军去问,本将军可尴尬死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过林岩一家都是个有个性的,那位林姑娘知道了黄锆的话,就跑到校场去堵他,“我不怕你死,我哥哥说你是个好男人,我相信我哥哥的目光,你不用怕耽误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林姑娘跑来校场堵人,这杜家军大多的将士都在,瞧见这景象,各个都忍不住看笑话去了,连刚回来的罗升都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跟将士们调侃起来。
杜袭握拳在嘴上,轻轻咳了一声,“怎么,你们都这么闲?再给本将军绕着校场跑十圈!”
经过与灵幸元一战,罗升早已除了和杜袭的芥蒂,又觉得杜袭年纪不大,在校场上自然有她为主将的威严,但私下里的脾气还是极好相处的,也偶尔开得起些玩笑。
故而便有些嬉皮笑脸,“将军,您不也好奇着嘛!这操练的时辰也过了,兄弟们都饿了。”
杜袭看了罗升一眼,“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倒是没半点严肃的神色。
杜袭挥挥手,“行了,既然饿了,就赶紧去吃饭,再站在这里,就都给本将军罚跑去!”
得了令,大家便一哄而散,末了还不忘吹着口哨调侃一下黄锆。
杜袭拍拍黄锆,也回营帐吃饭去了,还不忘叫阿墨去膳房里给黄锆留一份早膳,免得那群人故意不给黄锆留早膳,戏弄他。
杜袭的营帐的窗户,正好对着校场,她靠在窗子上一面吃着手里的馒头,一面看着窗外的两个人,对阿墨道,“现在看来,我倒是有些喜欢这个林姑娘了。性情直率,有担当,也敢担当。听闻林家世代都有将士,这样的将门之风,的确也适合黄锆。就算将来真有了万一,她也能支撑得起黄家的门庭。”
阿墨轻声道,“黄将军会答应吗?”
“我是他们的主将,又不是管姻缘的,他答应不答应跟我有什么关系,纯属看看热闹罢了。”杜袭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对了,那天还有谁问我来着,你也年纪到了,可有什么想法?我这军营里的将士们也不少,你可有看得上眼的?”
“姐姐还操心这些事情呢!”
杜袭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想啊!你是我身边伺候的,除了我以外,军营里正儿八经的女人就只有你了,成日里在军营走,自然被人惦记了。本来一般也都是主将管男人们,这主将夫人才管这些后院的事儿。可惜他们运道不好,主将就是个女人。所以这一股脑都求到这里来了,我也不好都推了不理会。”
阿墨笑了,“那姐姐还想着要把我给嫁了。这主将夫人的事情虽说还是姐姐的事情,却还有不少都是我给姐姐打理的。若是少了我,姐姐可真是要烦死了。”
“我也就是一说,不过你要是真有什么看上的,也别害羞。我就是再烦也是要给你做安排的。”
“好。”阿墨笑着应下了。
吃完了早膳,杜袭就要去校场,那林姑娘和黄锆还没说完,“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为何还是不愿意娶我?”
黄锆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向来行事爽朗,也没多和女孩子打交道,今儿被林姑娘这一顿抢白,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林姑娘垂青,在下自然感激不尽。但在下已经有心中属意之人了,还请姑娘见谅。”
林姑娘愣了愣,她以为黄锆只是不喜欢自己,却没想到他竟提出这聆借口,她向来傲气自持,今日肯来说服一个男人娶自己,也是已经豁出了十二分的脸面,若是不得到一个自己满意的结果,她是绝对不会退却的。
否则将来说起,自己失了脸面还不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才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