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这一日终于到了,猎场里也显得十分热闹,宁昌公主的二十芳诞,大梁皇帝十分看重,吩咐了不少的能工巧匠,打造了一大套的珠玉,又在猎宫里辟出了一间宫室,改成了云昌宫,独独赐给她来住。
这样的恩宠便是换做任何一个皇子都不曾有过,更罔论是公主了。赏赐一下,大臣们都忍不住咂舌,也对这个嫡出的宁昌公主的恩宠有了新的认识。
另一边,杜袭亲自送了黄锆出门,“锆子。”
黄锆回过头来,“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吗?”
“如果这一次,咱们能平安回去,我就把阿墨许给你吧。”
他愣了愣,多年前为了能够拒绝林家的姑娘,他曾说他喜欢阿墨,没想到杜袭一直都记住了。
“阿墨对你也并非无情。”
他点头说,“好。”
猎宫从午间就开始热闹起来了,梁皇亲自主持,大摆筵饮,女眷们都围在宁昌公主的身边,贵重的贺礼收了一拨又一拨。宁昌让人都把礼物收起来,连礼单都只是过了一眼,只是对着镜子最后检查自己的妆容。
今日可是她的生辰,在众人面前必须是最亮眼的存在。
“公主,楚公子来了。”
她眼神一亮,立刻起身去迎,“玉哥。”
楚玉堂行礼完后,从身后的小厮手里拿过一个匣子,“今日是你的生辰,礼物送来得有点晚了,公主可不要怪罪啊!”
她淡淡笑着,“玉哥说的是哪里话,只要玉哥肯来就好了。玉哥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我还以为玉哥不来了。”
“公主的生辰,我怎么可能不来。便是为了我心爱的女人,也不该不来的。”
宁昌公主终于笑了,“玉哥送了什么,我可要看看,若是送得不合心意,玉哥可是要受罚的。”
“公主舍得?”
宁昌公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打开了匣子,里头是一颗耀眼的东珠,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即便是在大梁境内也鲜有看过东珠,更别说这么大的了。
这份礼物送得正中宁昌公主下怀。
“这是尤国的传统,算是送给你的定情之物。”楚玉堂靠近宁昌公主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收了这礼物,就是我楚玉堂的人了,往后就跑不掉了。”
宁昌公主红着脸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啐道,“你明知道我心意的。”
楚玉堂哈哈大笑,“时辰也快到了,公主也该出去了,晚宴上,可是有大礼要送给大王的。”
宁昌公主的生辰晚宴可当真是重臣云集,热闹非凡,连大梁皇帝的面容上也难得挂满了喜色。后宫的妃嫔们见到公主都还行个平礼,剩下的庶出公主们见到这样的排场,各个都掩饰不住自己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神色。
宁昌公主一律无视,连回礼都不曾有,就直接踩着他们的眼神往自己的父皇身边走去。
众臣子在下面大呼千岁,其中有多少是心甘情愿的,她也懒得去深究,只要看到那底下站着的还要一个楚玉堂,她就已经足够高兴了。
朝拜之后便是火侍。
其实就是放烟火的,这也不是寻常的待遇,素来只有到了年节和万寿节的时候才被允许动用,便是连皇太后的千秋节也不能用的。
今日倒是难得见到大片大片的烟火在夜空中绽开,映着水面,格外好看。有些是百花的样式,在空中打开也是百花齐放的寓意,也算是争奇斗艳的景象,有些是字的样式,在空中盛放之后可连成一句话来。
大梁皇帝拉着宁昌公主的手,“你素来喜欢看烟火,这也算是玉堂给你的一点心意。若不是为了朕的百年大业,也不至于委屈你这么久。”
宁昌公主鼻子一酸,竟落下泪来,“多谢父皇成全。”
正当烟花在半空中盛放的时候,忽然听见西南方向的一声巨响,猎宫列在山上,从山上仰望下去,便是大梁的京城,那燃烧起来的地方……
庶出的和顺公主故作惊讶道,“那可不就是归燕楼,六妹妹的府邸吗?说起来今儿应该是妹妹的好日子,不但驸马没出现,怎么连自家后院都无故起火了?”
众人不明所以,都有些惊慌起来,有些是为了今日本是大喜的日子,可偏偏宁昌公主府。无故起火这四个字更是忌讳,大梁向来信天,这若是无故起火,必然是品行不端,于国于家有大弊,方才会有上天警示之故。
“从前就听说驸马常年不出公主府,今日明明是妹妹的大好日子,怎么倒是不见驸马的踪影。”
宁昌公主自视甚高,当年被迫指婚下嫁给一个质子,而婚礼更是草率了事,所以她根本就不喜欢被人谈论起此事,成婚数年也从来不会带着驸马一起出现在人前,以至于很多人忘记了其实宁昌公主还有一个驸马。
“他病了,不喜欢见人。”
“究竟是不喜欢见人,还是妹妹不喜欢他见人,又或者,其实他见不得人。”
宁昌公主侧过脸来,怒喝道,“放肆,和顺,本宫敬你年长几岁,向来不与你计较。今日是本宫的生辰,你却在筵席上出言不逊,实在有**为长姐的风范,也失了你长公主的体面。”
和顺怒道,“明明是你有失妇德,身为有夫之妇,公然和亡国之子暧昧不清……”
只是她话音还未落,一个耳光就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大梁皇帝脸色铁青,“和顺,你酒喝多了,来人,送和顺公主回去休息。”
大梁皇帝何尝不知道让宁昌和楚玉堂之间的事情,毁掉整个皇家的脸面来容忍宁昌是他明知道不该还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但不代表和顺可以拿着这件事情来当众狠狠打他的脸。
楚玉堂走上前去,“陛下何必动怒,归燕楼已经烧毁,想必好消息就会传来了,只要杜袭死了,大齐的边将就群龙无首,陛下的大业将成,难道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听了这话,大梁皇帝的怒气才平息了两分。
只是这重新开宴没多久,又听见“轰隆”一声爆炸的巨响,连地都震动了几下。这一次爆炸的地点就在猎宫附近,还没等大梁皇帝反应过来,又是接连两声爆炸声在周围不远处响起。
女眷们惊叫出声,侍立着的宫女和內侍们顿时慌乱起来,到处奔跑起来准备逃命,有些臣子们意识到了什么,也纷纷慌乱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有人尖叫,有人喊着救命,就连护卫的禁军也乱了阵脚,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来二去的,场面顿时就混乱了起来。
逃命的逃命,惊叫的惊叫。
又有內侍带着满身的血污跑进来通风报信,“陛下,是猎宫马场、后殿和膳房三处被人埋了黑火。把烟火点燃,火苗就会把黑火的引信点着,现在大火烧起来,按着风向,正往陛下这边来。还请陛下尽快移驾。”
大梁皇帝拍案而起,“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楚玉堂脸色大变,脑海中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杜袭。
她难道?
另有一个穿着公主府的守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陛下,不好了。杜袭根本没有出现。有一群人借着送贡品进公主府,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带了毒物,然后冲进归燕楼,等兄弟们反应过来,冲到归燕楼附近的时候,他们在路上埋了火雷,不仅把归燕楼炸了,还炸了……炸了正殿。”
楚玉堂大怒,伸手就给了那个报信的守卫一个耳光,“蠢货,人呢?别告诉我,这些人你们一个都没抓到!”
“抓到了,但也已经死了。”
他一脚把人踹倒在地上,破口大骂道,“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人连个人都抓不住,养你们到底有什么用!杜袭没出现是吧,那她人呢?人呢!那些人到底是谁?”
明明杜袭就是和黄锆两个人一起进京的,那那些人手到底是谁?
宁昌公主扶着大梁皇帝走过来,“玉哥,先别管这些了,如今猎宫恐怕也不安全,肯定也是杜袭安排的,当务之急是先安排人将父皇送到安全的地方。”
楚玉堂当机立断,“现在出去到哪里都不安全,既然杜袭不在归燕楼,必然是已经在猎宫了,此时出去,反倒不妙,陛下进大殿吧。杜袭是冲着齐居来的,只要齐居还在手上,她就只能自投罗网。还请陛下能许臣将功赎罪。”
“朕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大梁皇帝甩袖愤然而去。
楚玉堂压下心中的愤恨,转身而去,吩咐禁军的首领。
“吩咐下去,召集所有禁军,分为两队,一支留在这里保护陛下,一支跟我走。”
楚玉堂急匆匆地往春熙殿跑去,只是站在了春熙殿的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杜袭持着一柄银月枪就站在禁军的面前,“楚玉堂,多谢了。将来若有需要,我杜袭必然相报。”
还没等楚玉堂出声,她几步向前,转身将楚玉堂控制在了受伤,脖颈处,赫然一把匕首,“可别乱来啊,否则,他可就没命了。”
楚玉堂轻声道,“你就算杀了我也没有什么用,难道陛下会在乎,为了我就不杀你了吗?”
“大梁皇帝在乎不在乎,我是不知道了,可是我知道,宁昌公主在乎。若是这群禁军真的任由我杀了你,你猜,宁昌公主会不会诛杀他们全家啊!”
本来还想上前拼一把的,一听这句话,都有些犹豫,杜袭淡淡一笑,忽然禁军之中发出了几声惨叫声,方才还活生生的几条人命,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几个穿着禁军服饰的人走了出来,进了春熙殿将浑身都是鲜血的齐居扛了出来。
楚玉堂厉声道,“杜袭,你走不了的。这里是大梁,是大梁的猎宫。”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白白来,楚玉堂,你欠罗升的一定会还的。”
她一把将他提上,下令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