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上顿时有些慌乱了起来。
哥哥摆摆手,叹气道,“八长老身子骨不好,还强撑着为青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若再不放长老回家修养,当真是过意不去。阿钦,你们兄弟快将长老扶回府上。”哥哥回头吩咐我,“嫏嬛,还不速去吩咐医官,给长老看诊?”
得了吩咐,我立刻行动起来。
离开殿堂前,还听见哥哥对着七长老道,“我也是没想到八长老的身子骨竟然已经到这般地步了,还想着请长老们出山替我镇守疆域,是我的不是。七长老……”
七长老连忙起身,一脸惶恐,“臣愿意前往替族长镇守盘古故地,还请族长放心,定不负族长所望。”
我心里暗笑,杀鸡儆猴而已。那些曾经让我和哥哥日日悬心吊胆,恐活不到明日的长老们,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
曾以为会是一生劲敌的他们,曾经如同大山一般压在心头的他们,原来也不过如此。
一个人若是放不下权力,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流放和软禁两条路,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
从今往后青丘就不再是他们的天下了。
我站在黑夜中,仰望着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格外清冽。”
侍女闻言,也抬头望着月亮看了半晌,“奴婢怎么瞧不出来,这月亮能有什么分别?除了圆不圆的,还能变颜色吗?”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我笑,拍拍侍女的肩膀,“你去服侍哥哥吧,不必跟着我了。”
侍女摇摇头,“族长说了,要照顾好姑娘,我就跟着姑娘。姑娘放心,若是觉得奴婢吵的话,奴婢可以闭嘴不说话的。”
这倒是难得,我身边几个侍女得知哥哥回来,心思都飘忽了。若是听我说这话,只恨不能立刻前往。
我仔细打量这个侍女,微圆的小脸,一双清澈的眸子,鼻子不高,不过并不影响我对她的好感。
“我是第一次见你。”
“奴婢连翠,族长起的名字。”她看着年纪挺小的。
“哥哥让你来的?”
她点头。
“我身边好像不缺侍女啊!”
连翠瞪着大眼睛看我,“姑娘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之前姑娘身边的姐姐们,族长说服侍得不好,就换了奴婢来服侍姑娘。”
服侍得不好,只是一句借口,最重要的是,哥哥最忌惮有二心之人。她们本是我身边的侍女,却一心想要去给哥哥自荐枕席。在哥哥看来,心思不定,不够忠诚,打发了也是意料之中。
我问她,“你原是哥哥身边的侍女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上个月被选上留在族长身边学规矩的。还没侍候过族长呢!今天族长问我们谁愿意去侍奉姑娘,我自告奋勇来的。”
“侍奉族长不好吗?”
“好啊。”
“那你为什么毛遂自荐来我身边?”
连翠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姑娘长得好看。”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难道哥哥不好看?”
她急得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族长也好看,姑娘更好看。”
这丫头有趣得很,我听过选主子要性格宽厚的,要有前程的,要能容人的,就是没听说过要选好看的。
她见我笑了,更加不好意思了,“姑娘见笑了。”
“赤子之心,挺好的。”我道,“那你陪我回去吧!”
宴席之上的勾心斗角已经胜负分明,我已不必再关心。
而我更关心的是,哥哥送来的数十个箱子,究竟装着何物。
而我回到寝殿的时候,箱子已经全部整整齐齐的堆满了我的屋子,连踏脚的地方都差点儿没了。
护送箱子进来的是哥哥贴身的侍从,他对着我躬身行礼,“姑娘,这是族长吩咐属下送来的,姑娘亲自打开看看吧!”
这数十个箱子,大大小小皆不相同,箱子上多数也都雕了各式各样的花纹,大多数是我未曾见过的。
我走到最大的一个箱子面前,上头的花纹我倒是见过,一团状云雾之中,隐约藏着一个人影,这是盘古氏的氏徽。
我曾在与盘古氏的战场上见到过。
盘古氏信奉他们的始祖盘古诞生于混沌之中,所以氏徽也绘就了这一幅景象。这个氏徽我印象实在深刻,也依赖于盘古的面容十分狰狞可怖。我原是不大能理解,既是信奉的始祖,为何形象如此“令人望而生畏”。
但我真正踏进盘古氏的疆域时才知道,不仅仅是氏徽,而是整个盘古氏都笼罩在一种极其阴森恐怖的氛围之中。因为盘古氏的奴隶们,每天都笼罩在随时会被献祭、朝不保夕的畏惧之中。
那种畏惧,代代相传,萦绕在盘古氏的上空,每一个踏入盘古氏土地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恐惧。
我看到这个雕这盘古氏徽的箱子,本能有一种不喜。但连翠已经把箱子打开了,露出了里头的书卷。
我很惊讶,拿起最上头的一卷打开,“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
“这是……盘古氏的族史?”
侍卫笑道,“属下们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只是族长吩咐要送来给姑娘的。”
我让他们把剩下的箱子悉数打开,里头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均是各类书卷,有竹简,有羊皮卷,也有许多骨甲片。
这是……盘古氏和周边小族的族史?
“族长说,这些对于旁人来说是不重要的东西,对姑娘来说却是顶重要的宝物,每攻下一座城来,族长就吩咐人去将这些书卷古籍都搜罗了来。当时还有好些人想不明白,觉得族长的举动着实奇怪,不去搜罗奇珍异宝,倒是把这些没人要的书籍当做是宝贝。”
我指着这些书籍告诉他们,“将来他们才会知道,唯一能抵抗岁月消亡的,就是这些被记录封存的记忆。”
侍卫们面面相觑,只好讪讪道,“姑娘说的这些,我们又不懂了。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好!”这数十箱的书卷古籍,也需要花写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我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