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望风淩彻的正是炎悯华。炎悯华来到西都后第一次觐见风孟武的时候,就呈上了第二份谢罪书,还送上了炎州的宝物千年血珊瑚做为谢罪礼,当着其他三州使团的面,也是做足了礼数。
事后还道,“臣听闻为了此次误会,风大公子还负荆请罪,至今还在府中养伤,臣也想亲自到大公子府上探望一番,以表达臣的愧疚之心,不知道司冥大人可否允准?”
风孟武道,“使者倒是客气。”
“风炎两州边疆接壤,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对百姓都是好事。相反,若是为区区小事,边境再起烽火,两州百姓因此受苦,实非臣臣之所愿。”
风孟武笑道,“炎家姑娘在坊间多有仁善贤德之名,今日一见,名副其实啊!”
炎悯华见风孟武不置可否,心知此事已经成了,也没有再说。
过了两日,炎悯华就请了驿站官员带路,带着礼物去给风淩彻登门谢罪去了。
风淩彻躺在床上接见的炎悯华,屏退众人,独留了风寿在身边,“炎姑娘倒是别来无恙。”
炎悯华嘴角噙着笑,“对比大公子,我确实是别来无恙。”
“炎姑娘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的?”
炎悯华打开身后的一个箱子,打开里头皆是各类名贵的宝石珠子,都是炎州南海郡的特产,摆得整整齐齐,“方才进门前就同公子说过了,我是来赔罪的。”
她顿了一下,“顺便来看看大公子有没有兑现承诺,帮我出气。”
风淩彻有些愠怒,“三姑娘如今看出我兑现承诺了吗?”
“没有,大公子过河拆桥了,所以我亲自来了。”
“为了一介私仇,三姑娘不远千里出使我风州,真是不容易啊。”
“很奇怪吗?我说过我记仇。”
风淩彻本来还因着炎悯华的话有些生气,可听到炎悯华说到记仇,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同她在炎州相处时日不多,可也看得出来,炎悯华这个人看似十分任性,做事好像全无章法全凭喜恶,但其实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她背后自己的用意,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三姑娘不是那样的人。”风淩彻思索了一会儿,“三姑娘也不会真的来请罪的。”
“为什么不呢?”炎悯华道,“我确实是来赔罪的,但是要不要接受,还要看大公子的胸襟能否撑船。”
“那三姑娘为何要来赔罪呢?”
“还是为了退婚之仇,公子信吗?”
风淩彻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原以为风炎两州的婚约所知之人并不多,风淩徳来退婚的事情风炎两州也隐瞒得很好,却不想在五州之内已经众人皆知了。
我如今也是下不来台,可丢脸怎么能是我一个人丢脸呢,大公子你说是吗?”
“姑娘想做什么呢?”
“我听闻司冥大人素来宠爱二公子,也想要立二公子为世子,若是他真的成了世子,往后再成了司风乃至司冥,我岂不是成了整个冥朝的笑话?”炎悯华顿了顿,手轻轻拂过箱子里的一颗夜明珠,“我想,明明大公子才是嫡长子,无论立嫡立长,都该是大公子才是。”
风淩彻看着她手中的那颗夜明珠,那并非是一颗普通的夜明珠,这是鲛人珠。
五州之内,在所有宝石珠子之中,只有夜明珠最为难得,而夜明珠之中,唯有鲛人珠最为珍贵。
传闻鲛人落泪而出珍珠,但鲛人珠是由鲛人孕育而成,一只鲛人百年只能孕育一颗鲛人珠,甚至取珠以后,鲛人也会因此死去。
因此,鲛人珠十分珍贵,珠子浑然天成,虽然不大,在夜间却能使房中明亮如清晨,而光线柔和不刺眼。
因此,鲛人珠除了偶尔有供应司炎之外,只有司冥才有资格享用。
风淩彻认得此物,也只是在父亲的九毓上见到过。
炎悯华将此物作为赔罪礼送给风淩彻,其用意已是不言而喻。但对于风淩彻而言,却是平地惊雷。
他显然神色有些惊慌,但又十分惊喜,毕竟在没有多少人敢站出来支持他的境况之中,有人能够相信他,就如同在漫漫长夜之中,有了一丝烛光。
但他并没有因此冲昏头脑,短暂的狂喜之后,他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神色的变化,炎悯华尽收眼底,越发确定自己并没有选错人。
比起风淩徳喜怒形于言表,风淩彻显然更有城府,也更有胜算。
“姑娘这份礼太过厚重,恕在下不能收。”
“大公子何必客气,我来送赔罪礼,也是在司冥大人那里过了明路。”炎悯华笑道,“又或者,大公子是觉得我的这份赔罪礼太轻了。若是我告诉大公子,这是我们炎州的赔罪礼,大公子可会收下?”
若是我炎悯华一个人的支持,你觉得不够,那么我们炎州举全州之力支持你登位呢?
风淩彻眼中光影闪动,明晦不辨,“这般大礼,反倒叫在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礼了。”
你们炎州支持我夺嫡,总是想要些什么作为报答吧。
“大公子客气了,既然是赔罪礼,那何须回礼。两州化干戈为玉帛,就是最好的回礼。”
风淩彻还想再试探几句,却听见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他的府中一向规矩甚严,能不经过通传就进来的,也只有水六娘了。
果然,不过几个呼吸,她便带着几个侍女端着茶水和各类点心走了进来,“公子来了客人怎么也不让妾身知晓,这位姑娘来了半晌,都没有奉上茶水和点心,真是失礼了。”
炎悯华淡淡道,“姑娘太过客气了。”
水六娘从身后端过一杯茶来,“这是眉间雪,是风州眉县上贡来的,公子平日里都十分不舍得用,若不是来了贵客,更是不会拿出来招待呢,可见姑娘身份贵重。”
“姑娘倒是眼尖,一眼就看出我身份贵重。反倒是我眼拙,不知道姑娘是?”
水六娘脸上笑容不由得一僵,“家伯是司水,水孝客。”
“哦,水姑娘。”
炎悯华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也没有起身,反而端过茶水抿了一口,“确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