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收成
晚霞铺天，五里村农户家的飞檐黑瓦渐渐染上绯红霞光。
王超马航带着几个衙役分头赶着最后一拨拉粮袋的大车，这头车轮刚碾出五里村村口，那头载着杨家女眷和权氏的骡车已经进了家门。
先她们一步到家的白叔和曹卓，正领着虎子几个卸车搬粮袋。
大郎捧着账本，跟前跟后的做最终核对。
吴氏几个见自家院内一阵忙乱，干脆跟着权氏直接去了曹家。
一行人才走过穿堂，就见小门大开，曹家后院的厨房已经升起了炊烟。
不等吴氏几人反应过来，长贵媳妇听见动静，已经操着大锅铲探出头来，笑着招呼道，“回来啦！下午遇上彩芽跟着拉粮袋的车回来，说是你们晚上要整两桌酒菜犒劳虎子兄弟几个，还有几位衙役军爷，反正我们闲着，就先过来帮忙了！”
厨房里又传来富贵媳妇的声音，“权姐，吴姐，柳妹子，饭菜都差不多了！捡的你们两家现成的东西做的，待会儿尝尝我们的手艺！等白叔他们忙完，正好能开饭！”
自从七夕节见过林家寨的人，虎子偶尔来杨家找白叔，和李长贵家也渐渐有了来往，不再只是点头之交。
见富贵媳妇也在，吴氏几人便猜李富贵家是回青山村过中元节，特地回乡拜祭先祖的——李富贵家自李长贵当上里正，还未回村露过面，想来是趁着中元节回来烧香告祖宗，专程走这一趟。
闻言众人也不虚客气，笑着道声谢，权氏和柳氏进厨房帮忙，吴氏则带着杨彩芽和翠花抬桌椅，摆碗筷。
曹家天井刚热闹起来，小门边就闪出李富贵高壮的身影，窝在他怀里的玉娘抱了满怀吃的玩的，正笑得开怀。
吴氏三人和李富贵打过招呼，杨彩芽忙放下手中碗筷，迎上前去要接过玉娘，打趣玉娘，“小玉娘怎么跑到李二叔这里来啦？从哪里得的这许多好东西？”
玉娘牢牢抱着怀中小玩意，咿呀脆笑一声就往李富贵肩头靠，生怕有人抢她的东西似的。
杨彩芽佯怒着就要咯吱玉娘，李富贵哈哈大笑，一面护着玉娘躲闪，一面满面红光的说道，“都是些家里用旧的东西，想着玉娘这会儿拿着玩正合适，就顺道带过来了。她们娘几个忙着做菜，我就帮着带玉娘，小囡囡乖的很！见人就笑！可比我家那几个混小子讨喜多了！”
他们忙着去五里村收粮，玉娘就托给长贵媳妇帮忙带着，李长贵家和李富贵家什么都不缺，就缺小闺女，看李富贵这样，是真喜欢玉娘。
再看玉娘怀中抱着的小玩意，除了用油纸包着的小点心，就是些半旧的小木马之类的玩具，想来是李富贵家那几个孙子小时候玩剩下的。
关系亲近的人家互赠些孩子的旧衣裳小玩具，倒也平常。
杨彩芽闻言笑着点头，就听李富贵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彩芽，我三弟能当上里正多谢你和曹县尉了！大恩不言谢，我还是那句老话，往后你们家有什么事用的上我的，我一定尽心尽力帮忙！”
语气郑重，泛着红光的面色难掩激荡。
杨彩芽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富贵似大松了口气，松快之情溢于言表，偏头就拿胡渣去刺玉娘，玉娘咯咯笑得小脸通红。
几次打交道就看得出来，李富贵也是个不爱欠人人情的性子吧！
既然李富贵说得这么郑重，她与其扭捏着推脱，不如一口答应下来，不管将来需不需要他帮忙，点个头能让李富贵觉得安心也好！
杨彩芽想到这里，就见李富贵身后窜出个小脑袋，大郎探头高声道，“刘婶子，别忘了给大家伙做肉丸子吃！”
长贵媳妇一听，忙高声道，“放心！彩芽早交待了！肉丸子都捏好了，就等着下锅炸呢！”
大郎欢呼声还没落下，就被白叔拎着脖子拖走继续对粮袋数量，众人看得一阵大笑。
等粮袋全都安置好，曹家天井已经摆了三桌热腾腾的饭菜，因虎子几个和王超他们晚上还得走夜路，权氏做主以茶代酒。
富贵媳妇和长贵媳妇忙完，解了围裙自回家去，只留了李富贵做代表陪坐——李富贵三个儿媳和四个孙子都一起回了青山村，晚上李长贵家也正开了好酒好菜过中元节。
今天收粮请客的是杨家，由白叔端着茶杯开了席，一时说笑声，碰瓷声，热闹非凡。
干了一天重体力活，大家以茶代酒敬过一轮，别说虎子几个，就连王超马航几个衙役也顾不上形象，端起饭碗埋头猛吃。
大郎嘴里塞着肉丸子，鼓着腮帮子一会儿给师父夹肉丸子，一会儿掰了喂妹妹，忙活的模样直逗得众人一阵笑。
等天井内洒满月光，虎子几个和王朝马航几个衙役吃饱喝足就起身告辞，一头要走山路，一头还得去还借来的大车，省得天色太晚路上不好走。
白叔交待了虎子几个月底再来找他，好商量秋种的事，亲自将一行人送出门。
折身回转时，桌上碗碟已经撤下，重新上了茶水。
大郎顾不上擦满是油水的嘴，从怀中掏出账本就往杨彩芽身边凑，“彩芽姐，您快看看！这是我和爹商量好的记法，二十公斤一个麻袋，分了我们家上房后的木仓库一块，前院的小仓库一块，还有权婶婶家的一块，再有食肆一块还没记。合计八十亩地的早稻，打了谷子一共是六千三百二十斤！”
除去自家一年的嚼用和两间铺子一年的用量，还能剩下过半能拿出去买！
按照十文钱一斤米的市价，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食肆刚开业亏的那点钱，转眼就补回来了！
杨家众人笑开了花，柳氏更是乐得直拍大腿，拉着大郎反复跟他确认。
大郎第一次参与到家中庶务，哪里有半点不耐烦，柳氏问几遍他就从头到尾仔细算一遍，母子两凑在一起一阵嘀咕。
权氏看得亦是满脸笑，杨彩芽就和白叔商量，“是直接拿现成的米去卖，还是磨成白面去卖，这事就交给白叔了。至于家里和两间铺子要用的，我看也不用像以往那样掺杂粮杂面，都磨成细细的白面。我看，与其去村里借磨子，不如我们自己买一套磨子，再多买一头专门拉磨的骡子，等村南面那一百五十亩地种起来，粮食只会更多，自家买一套用着也便利。”
村里打谷场有公用的磨子用来磨面，家里没磨子的就得排队轮着用，要是磨粗面还快些，要是磨细面就有得等了。
现在家里宽裕，这个提议一致通过。
一直旁听的李富贵想了想，接口道，“我看不如这样，磨子就由我来买，镇上我也熟，就算是我和我三弟家合送你们的！”
说罢也不管杨家人如何反应，起身冲着曹卓和杨彩芽的方向长揖到底。
这是谢他们替自家讨回了里正一职。
只说送石磨，没大包大揽的把骡子也送了，李富贵说话行事分寸把握得极好，实在是让人觉得熨帖。
吴氏和白叔、柳氏笑着去看杨彩芽，杨彩芽和曹卓忙虚扶起李富贵，杨彩芽想了想没有拒绝，眨眨眼揶揄道，“李二叔，那我们就不跟您客气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您这磨子可得挑好的送，要是不好用，我可是要退回去的！”
因李富贵正色道谢的肃然气氛一松，众人都笑起来。
李富贵更是笑声洪亮，拍着胸脯道，“彩芽，我可是跟你做过好几笔生意的，知道你是个要求高的！放心，保证让你满意！”
杨彩芽就扶着下巴，故作挑剔的挑眉点头。
曹家天井内又是一阵高声欢笑。
玉娘却窝在柳氏怀里打起了小哈欠，听着对门李长贵家的热闹减弱，李富贵便告辞去李长贵家接家小回镇上，众人这才跟着散了。
次日一早，曹卓带着大郎晨练完，两家人并到一起用过早饭，杨彩芽便将给两家人做的雨衣分到各人手上。
其他人都是早见过杨彩芽做的古怪雨衣的，只有大郎，面色古怪的拿着雨衣比划了一下，努力说服自己实用性比美观性重要，才磨磨蹭蹭的收起他那件小号雨衣。
杨彩芽翻了个白眼：这师徒俩都是不识货的！
众人见状暗暗憋笑，等曹卓骑马送大郎一起回镇上，权氏和柳氏便依旧留在家中，白叔则赶着骡车走在前头，和杨彩芽三人一起去了镇上。
杨彩芽三人托管好马车，自回食肆开店，白叔则去车马行挑拉磨的骡子。
拉磨的骡子前脚买回家，李富贵和李长贵两家合送的石磨后脚就送上了门。
李长贵带着送货的人，按照白叔的指示，将石磨安到了杨家上房后的木仓库旁，就近好方面磨面。
前院后院都堆满了粮袋，又加了一套石磨，原本就不算宽敞的杨家更显逼仄。白叔和柳氏一商量，决定找个时间和杨彩芽碰头，商量看要不要再买块地盖房子。只是还不等他们开始在村里提前看看合适的地头，家里石磨还来不及用上，青山村的雨季突至，暴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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