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心惊
今天折腾了大半天,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走。
踏破铁鞋无觅处,总算让她们见到了杨彩芽和……曹长史。
只是此刻再见杨彩芽,念夏的目光已经和昨天在云来酒楼时不同。
甚至都来不及仔细去看另一头的那道俊挺身影。
念夏扶着方惜月的手不自觉微微收紧,让婆子去仔细打听来的种种消息不期然再次回响在耳边。
打听消息的婆子回禀时语气唏嘘。
她听完之后更是心头振动。
没想到云来酒楼那新推出的葡萄酒,竟出自杨彩芽家中,不仅是苏州府地界的头一份,更是独一份。
那婆子是张家看门的粗使婆子,平日里就是个嘴碎的,就没有她打听不到的消息,除了云来酒楼和杨家的生意来往,更打听出杨府和巡盐御史沈大人,淮江卫所督指挥使司督指挥使卢大人两家也有往来。
不仅如此,杨府除了在三角胡同的那处新宅院,还在城外近郊卖了处中上等的田庄给杨彩芽做陪嫁。
而杨家也不似常刺史如夫人带回的消息所说,只是个寻常的乡野商户,家中除了田亩铺子,新凿了鱼塘,甚至还和山***手做起了酿果酒的生意,更甚者杨家在流民一事中声名大噪,在苏州府地界虽没传开名声,家中挂着的那块府衙嘉赏的牌匾,在青山镇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杨彩芽还有着一门县衙父母官的义亲,说是半农半商,实则家中生计红火小有背景,单论杨彩芽却不能再做寻常乡间小户姑娘家来看。
更何况不久后就要嫁入长史府。
真是不仔细打听不知道,就连小姐听了这种种消息之后,神色也略有动容。
怪不得小姐这样的身份——望族张家的表小姐,杨彩芽居然是那么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
也不知这杨彩芽是有恃无恐,还是真以为自己有多硬气,这样目中无人。
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念夏见杨彩芽似乎没发现这头的动静,心中是又不屑又着急,瞥了眼曹卓的方向,忙慌张的扶着方惜月站稳,急声道,“小姐小心,可别崴了脚。”
声调微高,清脆的回响在这一角梅林中。
话音未落,已传来方惜月压抑的咳嗽声。
杨彩芽这才发现有人进了这片梅林,听着这两道熟悉的声音眉头微蹙,转头循声看去果然是方惜月主仆,眼中的错愕一览无余——怎么又在这儿遇见了方惜月,这可是真是……
“四娘和彩芽妹妹真是有缘,竟然在这里遇上了。”方惜月似乎比杨彩芽还愕然,反应过来忙掀起纬纱,紧走几步上前福身,“彩芽妹妹也是慕名来赏梅的?四娘最怕人多的地方,没想到彩芽妹妹倒和四娘一样,专喜欢往僻静的地方躲。”
说着因咳嗽泛着异样红晕的脸上荡开微笑,眼中闪动着欣喜得神色,仿佛真为这偶遇而惊喜。
杨彩芽望了望天,又望向曹卓,心想方惜月主仆都是瞎子不成,难道没看到曹卓那么大个人杵在那里么?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上来搭话。
外头都盛传张家表小姐如何贤良淑德,方惜月却是毫不避讳外男,施施然就上前来和她高谈阔论起来。
好一个闺秀做派。
杨彩芽心头浮起个怪异的想法,视线在转过来就直直落在方惜月脸上,似是要看进她的眼底深处,“惜月大姐姐好兴致。不过我来这儿,是要给长辈折几支梅花罢了,这就准备回去了。”
目光和话语都透着别有深意。
方惜月却十分自然的移开目光,看向方才杨彩芽扫过的方向,似乎这才发现还有个男子在几步远外,忙急急放下纬纱,退开一步避在杨彩芽身侧后方。
念夏似乎也吓了一跳,急忙护着方惜月,侧身遮挡在杨彩芽和方惜月身前,十分护主的样子,“什么人?!”
特么什么叫反客为主,她今天算是见识了。
杨彩芽在心中腹诽,压了压抽搐的嘴角,嘴角翕合正要说话,见曹卓缓缓转身,突然就懒得解释,只闭着嘴退开半步,和方惜月拉开距离。
方惜月乍见外男,似乎有些惊慌,全然没发现杨彩芽走开,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念夏身后。
半掩的身形伫立在念夏身后,对比着念夏的厉声喝问,愈加显得较弱无助。
曹卓转过身来视线在方惜月主仆身上一扫,薄唇勾起个冷峭的弧度。
方才方惜月踩断枯枝时,他就捕捉到了那细微声响。
本以为是有人误走进这片梅林,只想等着来人发现此处有人自觉避让开来,没想到来人倒是一唱一和不肯走,听到后来才知来人是谁。
那娇柔的声音说出“有缘”,“偶遇”的字眼,直叫他听得心头冷笑。
他既然敢邀彩芽来这里赏梅,自然是打探清楚,这里寻常都没有人会来——厢房后门也只有斋院里的粗使婆子会偶尔出入,慕名来赏梅的人根本不会往这里走,否则他也不敢私下带彩芽单独来这里,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到底对彩芽名声不好。
除非是有人刻意要往斋院厢房这里来,只是要去斋院厢房不走正路正门,偏要往这后门来,真是……
真是居心叵测。
曹卓想到这里,眼中透出冷意,转眼看到杨彩芽和方惜月拉开距离站到一边,才脸色微缓上前几步。
踩在积雪上的嘎吱脚步声渐行渐近,方才落在自己身上的冷冽视线也消失不见。
方惜月心中暗暗惊疑,实在想不出曹长史为何那般看自己,忍不住抬起头来。
耳边传来低沉的好听嗓音,“回去吧。”
简短的三个字,一下就掐断了她的后话。
方惜月脚步微动,悄悄扯了扯念夏的衣摆,念夏似突然回过神,又是疑惑又是紧张的看向杨彩芽,“杨二娘认识此人?”慌乱的视线落在曹卓手上成束的梅花枝上,恍然大悟道,“原来杨二姑娘说要来折梅枝,是有家人陪同。”
方惜月闻言似乎松了口气,十分讲究礼数的上前见礼,“四娘见过……”
见过谁?是等着她介绍曹卓?
杨彩芽只当没听懂,冲念夏微微颔首,“花也折好了,我就不打扰惜月大姐姐的雅兴了。”
说完抬脚就要走,曹卓已经侧过身等在前方几步远外。
一个两个都这样急着走,就这么不愿意和她多待片刻?
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方惜月一面想,一面似面色有愧,急走几步想要拦下杨彩芽,不小心扯住长长的纬纱,帷帽顿时掉落在地,露出方惜月惶惑的娇弱面庞,“彩芽妹妹可是怪四娘来的不是时候?要是气走了彩芽妹妹,可就是四娘的不是了。”
念夏听话知音,立即上前捡起帷帽,笑着接口道,“不如让奴婢再折几支梅花给杨二姑娘,权当我们打扰杨二姑娘的赔礼。”
说着转身就去寻合适的梅枝。
事到如今,要说方惜月只是冲着她来的,只怕她自己都不信。
杨彩芽这么想着,就抬眼去看曹卓,待清楚看到曹卓眼中闪过的厌恶之色,不禁一愣。
这种厌恶的神色她昨天在黄大掌柜脸上也看到过。
难道曹卓已经知道方惜月的底细,曾经也是见过方惜月的,所以才会是这般反应?
杨彩芽愣怔间,曹卓已经转过身正对着方惜月,眼中厌恶之色丝毫没有遮掩,视线缓缓扫过方惜月,声音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方四小姐。方家在京中如今可算是官宦新贵,方四小姐不留在京中,怎么来了江南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来了苏州府后,靠着舅舅舅母的帮衬遮掩,淡化了她京城方家的家世,人人提起她多说的是张家表小姐,并无人知晓她更多的来历。
怎么听着曹长史的话里意思,竟似对她的来历一清二楚。
方才因曹卓终于正眼看她的欣喜立时烟消云散,方惜月娇羞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猛然迎上曹卓的视线,瞳孔顿时一缩。
为什么,为什么初见的曹长史看她的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厌恶。
难道他真的知道她那些旧事……
方惜月心头猛跳,这次是真的慌乱的垂下眼睛,声音里的惊怕货真价实,随即似应不知曹卓来历,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只转眼无助的看向杨彩芽。
那边念夏佯装折梅枝的动作猛地一顿,闻言诧异的转身,也顾不上仔细打量曹卓的正脸,忙忙上前护在方惜月身边,压着羞恼道,“杨二姑娘,这位是……?”
一副怪曹卓说话无礼的模样。
杨彩芽也不知曹卓唱的是哪出,只肯定一点:她的猜测不错,曹卓不仅知道曹意曦这位前未婚妻,恐怕以前就见过面的。
曹卓身形微动,护在杨彩芽身前,看也不看念夏一眼,目光仍旧直直落在方惜月身上,语气不急不缓,“原来方四小姐不记得我了。我小时候曾经见过方四小姐一面,真没想到物是人非,方四小姐倒是好好的在这苏州府过得恣意自在。”
话外深意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尤其是前半句话——小时候见过她?什么叫小时候见过她?方惜月心中大惊,再也忍不住,猛然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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