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稹甩了脸色给朱氏,拉着杨宝黛出门,手里还牵着牵驴子,朱氏还在跟着后面骂骂咧咧,“赵元稹你就可劲给我唱反调吧!老子真是八辈子血霉生下你这个混账羔子的东西!”
杨宝黛也是吓得不轻,这怎么能把朱氏一个人留在家里啊,朱氏是个什么性子她都摸透了,就是图个高兴,睡一觉又是新的开始,就是三岁孩子的性子罢了:“元稹,不能把娘一个人留在家里啊。”
赵元稹笑眯眯牵着她的手超前走,搂着她的肩头不许她回头看:“不管她,就是给他惯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不能因为她是长辈万事都顺着他,拿她日后要你给我纳妾你岂不是也答应了?”
“娘就是希望又哭又闹,以前爹在的时候那可是受苦受累的,你真的以为我是娘养大的,八岁之前都是养在二婶跟前的,只是回去吃饭睡觉而已,我真是她教出来,现在怕是娶不到媳妇的。”
杨宝黛抿嘴,努力保持镇静,眨了眨眼睛,“那你刚刚还那样给二婶说话!”
“想那么多什么,走吧,我带你远离是是非非去!”赵元稹扯着妻子手大步超前:“难道就因为她的我娘,给了我这条命,我便是要万事都迁就她,让她把对人生的奢望都骑在我头上来?她不为自己的人生努力,凭什么要我为她没有得到人生去奋斗,谁不想为自己而活的?”
“二婶当初把我接过去教导,更多的是个元淳找个陪读的,你自己读书多无趣啊,二婶当初和我爹和二叔想法可不一样,坚信科举做官才是正道,拼命的鞭策元淳,在我身上不过下了三分力气罢了。”
赵元稹看着媳妇不信的神情,失笑道:“我骗你做什么,当初元淳每日子时睡觉,卯时起身,起身先看两个时辰账本,辰时和我一起去账房跟着大掌柜学生意经,午时开始有先生授课······”
“不吃饭?”杨宝黛忙问。
“不吃,所以我和元淳都会在听大掌柜上课啃糕点。”赵元稹摇头:“四书五经还会讲讲当今局势,而后就是二婶亲自来指导我们礼仪规矩一举一动,每日最少的写五篇字,我倒是酉时就回去,元淳则是吃个便饭,就继续读书,二婶就在身边陪着,他院子里面都是小斯老妈子,没有一个丫头的。”
赵元稹叹息,摸着驴子脑袋:“可惜了,元淳天生就是个读书料子·····”
杨宝黛反应很快,挽着赵元稹的手腕:“元淳在天之灵肯定希望你带着他期望活下去,所以,你一定会中举的。”
赵元稹十分骄傲:“等着做举人夫人吧。”以他现在的本事考进士都绰绰有余,她摸了摸杨宝黛的脸颊:“今日委屈你了,日后不许在自己承担,有什么就来告诉我,知不知道我要是晚点回去,他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的。”
杨宝黛干干笑着:“还能把我给休了?”
“他们敢!”赵元稹冷哼,淡淡道:“你是我好不容易才娶回来妻子,放心,这辈子你注定要和我埋在一个土坑里面的。”
“那我算是有福气了。”杨宝黛靠着他的肩头,柔柔笑着:“谢谢你元稹,谢谢你每一次都选择维护我。”
男人叹息,朝她笑了下,“其实我知道你能处理好,可你是我的妻子,我更加希望出事你第一瞬间想的是我们一起解决,而不是你来解决,这就是我所期望的。”
赵元稹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很温柔也很坚定:“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都支持你,也会和你同舟共济。”
杨宝黛眸光如水嗯了一声。
“你带我去哪了?”杨宝黛看着出了镇子,好奇的问了起来。
“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是?”赵元稹白她。
杨宝黛仰头看着赵元稹,还是担忧朱氏的很,忍不住问道:“你还真不回去哄哄娘?”
“哄什么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难道因为她是长辈他是我亲娘,我便是要事事迁就事事顺着他,这是愚孝,她对我听着,她错我提醒,否则她做错什么事情,吃苦受累的还不是咱们。”赵元稹觉得杨宝黛真是太担心了,“我都感觉你才是他亲生的了。”
杨宝黛温言道:“毕竟她是你的亲娘,她很好的,你即便给她一把刀都不知道拿去杀人的,这样就足够了。”
赵元稹指着面前的河流,笑的开怀:“宝黛,还记得这河不?寒冬腊月你也不怕冷死?一股脑就跳下去!巾帼英雄当属你!”
逃婚的事情杨宝黛觉得十分丢人,偏偏赵元稹十分爱用这事情打趣她,杨宝黛敲他脑门,佯装不满,“怎么,赵家秀才郎是后悔把我捞起来了?”
“不敢不敢,你跳多少次我都得捞起来,我也庆幸你不是跳什么刀山火海,否则·····那就只有苦了咱们的娘了,后半辈子得一个人委屈巴巴的过。”赵元稹打趣起来。
杨宝黛来了兴致:“我要是和你这驴子都落水了,你救那个?”
“宝黛,你不是该说你和娘掉下去我救谁吗?”赵元稹觉得这小妻子不安常理出牌,书院有些成亲男人都被妻子问过这个问题,回答不好的那都几日深深挨了半个月白眼的。
“按照律法你不救娘可是要坐牢的。”杨宝黛看他:“快说快手,我和驴子掉在水里你救水?”
“宝黛,我们家驴子会游水的,它会把你捞起来的,我都不用下去。”
杨宝黛:“······”
夫妻二人沿着河边走着,赵元稹牵着她时不时给他说些有趣的话题,朝着河边一处小路指着,面色温和:“还记得当时你醒来那个破茅屋吗?”
“自然记得。”杨宝黛眨眨眼睛:“可得感谢夫君救命之恩呢!”
“那就是我家老房子,我爷爷奶|奶就住着哪里。”赵元稹牵着杨宝黛走进去,看着不远处小院子,目光带着眷恋:“那时候家里发达了就搬出去,爷爷奶|奶恋旧,怎么都不肯和我们搬走,我啊,就特别喜欢到这里来。”
赵元稹推开篱笆门,神色慢慢黯淡下来:“那时候元淳处处都比我好,我读书的确不行,我爹又常常用元淳来和我做比较,我娘又希望我别读书去经商,我就喜欢到这里来清静清静。”
杨宝黛看着干净院落,怕是赵元稹如今也会经常过来收拾,抬眸看去屋子里面整整齐齐,虽然没有值钱的东西,生活的器具一应俱全,外头的水缸也都是满的。
她静静听着赵元稹的话,到处转悠。
赵元稹嘴角微微挑起好看的弧度,看着杨宝黛上蹿下跳模样也是好笑,就道“这处离着镇子不算远,当初我打算带着娘回来住的,你知道娘的,心气太高。”
“我挺喜欢这里的,安静风景又好”来的路上还有几户人家,也不算人迹罕至,大不了养两条大狗,“你喜欢日后我陪你回来小住。”杨宝黛仰头看着凋零的腊梅花树,脑子里面都是当时自己吓得张皇失措的模样。
就权当做赵元稹带她出来散心了,嘴角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赵元稹坐在石凳上,利落道,看着垫着脚到处张望的人:“宝黛,不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信,你会是我一辈子的妻子,外面的话都别听。”
杨宝黛神色带着几分无奈:“你别替我担心了,我若是都听进去,此刻还不得上吊去?”
赵元稹慢慢的点了点头,露出欣慰和赞许的目光:“对,别听他们瞎嚷嚷”当然知道胡同里面都在怎么议论杨宝黛,二房对她也是意见颇大。说白了,就是对他不满,又不敢发作,逮着软绵绵的杨宝黛当软柿子捏。
杨宝黛抿着唇轻轻笑着,一脸不以为然:“我自然不会停,人的嘴有几个是管得住,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情了,你也很累,所以啊,不必有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的,我可以处理的,你要信我啊。”她抬起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如今你万事都放在读书上面才是正理。”
赵元稹马上要启程去府州乡试,偏偏什么事情都不让她担心,铺子上的事情都是他在安排,她只需要数钱。
没有都装作没事人做什么都不紧不慢,晚上都待着她睡着,才偷偷摸摸拿着蜡烛去隔壁屋子看书写策论,有时候她等的睡着了人都没回来。
第二日她起床,热气腾腾的早饭必然就摆在桌子上,不要朱氏做也不要她做,临走的时候还要三申五令不许朱氏给她脸色,中午只要不是学业繁忙,一定抽空回来瞧瞧她,生怕她在家里天天对着朱氏心情不好·····
对她老杨家的人更是无微不至,杨宝元能顺利考上童生他是第一大功臣,隔三差五就让杨宝元带东西给贾珠,偶尔杨豆腐到镇子送豆腐,都要请到酒楼招待一顿,每月还偷偷摸摸塞钱给贾珠,让他们不要紧巴过日子,杨宝眉那边也是五日一封书信,写的都是她的一举一动,每日回家都要给她带些小玩意·····
赵元稹的好不是能说出来,可却是能够实实在在感受到的。
“对了,我月底就要启程去府州了,所以你的铺子也快点开,我也能帮衬点,刘盛衡昨个给我送了书信来,想同我一道去,我倒是可以能搭个便车了,能节省一大笔银子,还有免费的侍卫保镖。”赵元稹理了理褶皱的着袖子开始交代起来,:“等我走了,铺子应该很忙,你就借口在娘家住着,我不在了,娘那性子必然要和你起来冲突,你又是个隐忍性子,穆大哥和苟洱那边我交代清楚了,其他铺子他们会去照看,你就数钱就是,不会有人去找你家铺子的麻烦,也不会有人去找你的麻烦,书院那边我也托夫子多多督促宝元······”
“你这说的一去不回似的。”杨宝黛好笑,同他柔声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也不会和二房起冲突的,安安心心的去,别多想了!”
“还有。”赵元稹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妻子,还是认真道:“孩子不重要的,我娶你从来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明白吗?”
杨宝黛忽然眼眶就红了,赵元稹起身,摸着她的脑袋,微笑道:“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我只要你好好的,明白吗?好好的呆在我身边,好好和我在一起,不要离开我,也不要背叛我。”
“我知道你想要个孩子。”杨宝黛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努力吸了吸鼻子,不许眼泪下来。
对面婶子家孙儿常来串门,赵元稹就特别喜欢逗着玩。
赵元稹看着小妻子憋眼泪模样,不免笑了起来:“说真的,我并不想要孩子,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
杨宝黛心中酸楚,就看赵元稹温柔的看着她,叹了口气,和她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
杨宝黛抬头看着他:“什么时候?”
赵元稹眼眸无比温柔起来,初见杨宝黛那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他忘记带伞只能在门口站着,远远就看着人群里面有个温婉端庄的姑娘映入眼中,模样姣好,不施粉黛,带着明媚和柔和,穿的也很普通,甚至还有点宽大,一看就是姐姐不穿的,怀里抱着酥饼,站着学堂大树底下,垫着脚尖不停张望。
很快杨宝元从旁边出来,拿着书顶着头上就要跑回家的阵仗。
他就看着杨宝黛忙不迭跑过来,都没有发现旁边还站住个人,一个劲拿着汗巾子给杨宝元擦脸上的被风吹来的雨水,目光温柔无比,声音如鸣佩环:“姐姐来晚了,不许生气哦,今日听夫子话了吗?来,你爱吃的酥饼。”
“我都说了下雨就别来了,那么远的路,你要风寒了,大姐得打死我。”杨宝元掰开酥饼分了大半给姐姐,嘴上嫌弃脸上却笑得开心。
杨宝黛就笑着说不饿,杨宝元特别较真塞到他嘴里,振振有辞的不得了“我是男人,少吃点没什么!”
他目送姐弟二人慢慢离开,打伞的是杨宝黛,手里油纸伞倾斜这,半个肩头都淋雨了,可弟弟那边一颗雨都没有进去,一直在聆听杨宝元的碎碎,嘴角始终挂着让人舒服的笑容。
在雨中屋檐下注视的他就笑了,也是那时候才明白了温柔的人是什么模样。
然后他就开始慢慢注意杨宝黛了,再一次遇见,是某次提早下学,杨宝黛怀里抱着个狗崽子,笑眯眯哄逗着,蹲坐在学堂旁边胡同的台阶上,手里拿着肉块,阳光刚刚好打在她的脸蛋上,透着一层淡淡金黄色,柔和又高雅,明明是穿着最普通的衣物,却是人群里面最耀眼的,不少来往的行人都不忍不住驻足去看。
灵动明媚又秀气,美的别具一格,又惊心动魄。
这就是他对杨宝黛最直观的感受。
而后就是朱氏说给她看了个媳妇,死命拉着她去看,再然后就看着拥挤的人群中,远远地看着杨宝黛朝着人群里面拥挤,给弟弟买酥饼,认真又倔强。
朱氏就笑着问他:“这姑娘可喜欢?媒婆可说了是个性子极好的姑娘,虽然是个农女,到底也是教导了四书五经,关键这模样好的很,和你那就是郎才女貌呢!你要是喜欢,咱们就把她定下来。”
赵元稹没有说什么,只感觉,若是娶她做妻子,他是愿意的。
而后就给了五十两银子。
杨宝黛听着赵元稹的话冷不丁笑起来,眨了眨杏眼,:“真的吗?我竟然都没有注意到你。”
赵元稹鄙夷的看了妻子一样,就自嘲起来:“可能是你夫君太丑了,引不起夫人的注意力。”他顿了顿,又开口:“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和穆大哥和苟洱是怎么认识的?”
杨宝黛只是笑笑,并不否认,这些事情她虽然好奇,但从来没有想过询问,赵元稹愿意说她自然会说的。
“苟洱我也是和你差不多认识方法,他很不容易,穆大哥算是我和苟洱一起救下来的,他们两个都不容易。”
原本有点杨宝黛听着这句话,觉得这人说了当没有说。
她也渐渐发现,赵元稹手里五个商铺,永昌安是最神秘的地方,哪里每个月账目都是非常混乱的,偏偏赵元稹也不怎么让他过问,就好像是个打着药店名义的大型洗钱场所一样,有时候会有巨额进账,有时候又会有更大的出账,大部分后院都是冷冷清清,有时候又是彻夜通宵。
杨宝黛特别留意几次,赵元稹偶尔会天亮茶回来,身上虽然是打理过,隐约也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赵元稹看着妻子,知道她是个很聪明女子,只是喜欢藏拙显笨罢了,很多事情都是看破不说破,赵元稹有时候也在想,若是杨宝黛知道他是半个土匪会不会还喜欢他。
他搂着杨宝黛,仰头叹息一声,淡淡道:“宝黛啊,等我考中举人,我们就去京城吧。”
“好啊。”杨宝黛笑着点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去府州之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赵元稹搂着妻子,鼻尖嗅着他头上好闻的玫瑰花油味道,又补充道,“有什么都别憋着肚子里面,告诉我,我能替你分忧,明白吗?”
“那还真的有件小事情麻烦你。”杨宝黛仰头看他,笑的狡黠,:“替我打探打探刘小少爷对我姐姐到底是几个意思?若是没意思,可别把我姐姐拖成了老姑娘。”
“小问题。”赵元稹点点头,忽而感慨起来,慢慢悠悠道:“宝黛,不论以后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要记住,我对你是真心的。”
“嗯。”
“不管我将来是否飞黄腾达,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嗯。”
“不要听任何人的挑拨,不要相信任何人的离间,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杨宝黛点点头,觉得这人今天话说的太多了,这人话里话外都是一副自己会怀疑他,会不相信他的模样,杨宝黛忽然问他:“结发为夫妻的下一句是什么?”
赵元稹微微愣了下,好笑起来,摇摇头,请教的看着她:“不知道,你来说说。”
“你真的不知道?”杨宝黛睨他一眼。
“不知道。”赵元稹十分严肃。
“那我也不知道。”杨宝黛认真的道,转过头不理会他。
赵元稹猛的把人抱在怀里,笑的开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