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殡天,陛下哀思举国上下服孝一年,二皇子顺理成章立为储君东宫,生母封为贤皇贵妃,张阁老并肩太子太傅,暗中提拔了几个潜力臣子,赵元稹就被顺理成章落到了大理寺寺丞这个位置上头,盛衡则被调派到了御史台做事。
今日是杨宝黛生辰,赵元稹回来的比平时早些,倒也是夜深夜静了,外头枝头上蝉虫发出吱吱的声音,他照旧先去给朱氏请安才回到屋子。
杨宝黛已经睡下去了,赵元稹借着给他留下的灯细细的观摩妻子,抬手顺了顺她扑撒在软云枕上的发,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慢慢拿着手背在她的脸颊来回游走,她可能觉得有蚊子,抬手凌空摆了摆,侧身朝着里面睡。
赵元稹看着妻子睡的安稳,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那日大皇子死,杨宝黛硬生生在府门口等了他一天一夜,她的好从来不会挂着嘴上,也不会让你主动记住,就是默默的对你好。
杨宝黛迷迷糊糊觉得脸上痒痒的很,睁开眼睛就看赵元稹坐在旁边,吓得捂嘴差点没有叫出声音,抬手拧他:“你要死了!”
赵元稹吃痛叫了一声,翻身上去亲了亲她的小嘴:“今个你生辰,本想下午些就回来的,结果还是被事情绊住了,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可有想要的东西?”
“大晚上抽什么疯,今个爹娘已经陪着我庆祝过了。”杨宝黛看她扯自己衣带子的手,顿时脸上绯红起来:“你明个还要去衙门·····”
“怎么不留着岳父岳母在家里多呆几日?”赵元稹问她:“好端端的送到大姐哪里住什么,眼瞅着盛老爷对着大姐改观了些,谁家姨娘会把娘老子接进去的,你也真会给盛衡和大姐找事情做——”
杨宝黛摇摇头:“爹爹和娘亲在这里不自在。”
朱氏自打赵元稹去了大理寺,那就是走路都开始飘起来,又时常出府偶遇兰桂丹,对着杨豆腐和贾珠就是冷嘲热讽,杨豆腐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杨宝黛中间调和几句倒也无妨,偏偏贾珠是个鞭炮性子,和朱氏吵嘴两句,就带着杨豆腐走了。
“盛衡今日说过几日宝元也要来京城了,就在他盛家的私塾上学,我瞧着别让他们回去了,这宅子也够大,把西边院子划分出来给岳父岳母还有三弟。”
杨宝黛乖乖的依偎在找元稹怀中,赵元稹就伸手把人搂着,就听杨宝黛低声:“谁家出嫁的媳妇带着娘家人长住婆家的?宝元借住到还好,毕竟是求学,娘最近看我越发不顺眼,今日还在提要给你纳姨娘·····”
杨宝黛近日也在女眷圈子里面开始人情世故,江有儒的太太是个耿直性子,时常来和她串门,如今都算是手帕交了,她自来没什么说的去闺中朋友,她想罢,附身靠着丈夫心口:“我瞧着干脆顺了你娘的意思,找个偏僻的院子——”
赵元稹摇摇头:“得了吧,兰桂丹给我老娘吹耳边风也不是几日的事情了,你若是下不去手,我来。”说着摸着要她脸颊:“你可知道大姐有身孕了?”
“啊?”杨宝黛错愕。
“我觉得我们努力努力,没准还能有个娃娃亲!”赵元稹抬脚了勾着窗幔的钩子。
杨宝黛脸上绯红。
外头是不是有些蝉鸣,里面依旧也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孙嬷嬷和碧晴站住外头守夜纳凉。
碧晴撑着下巴坐在石阶上:“咱们夫人和少爷怎么恩爱,偏偏老夫人还要为了儿孙塞妾进来,今日可把夫人数落的不行。”
孙嬷嬷就笑了笑:“你真当我们这个夫人是吃素的,你且等着看吧。”
翌日。
杨宝黛午睡起来,朱氏就派遣丫头过来让她过去。
鹿鹤堂中,朱氏比刚刚来时候胆小怯懦的模样完全不同,十分有暴发户阔绰老太太的架势,此刻靠着罗汉床上,穿着身暗红色长袄子,手上戴着琥珀手串,一根珊瑚簪子装点银丝,喝着枣茶闭目养神,旁边还有两个伶俐丫头捶腿。
汤嬷嬷轻轻咳嗽了声,朱氏才惊觉睁开眼睛,她早就看这个汤嬷嬷不顺眼多时了,做什么都要管教着她,一副奴才翻身做主子的模样,她安奈住怒气,就看着施施然进来的杨宝黛。
穿着翠色方领暗纹短袄,母子扣里面是纯白色高领里衣,脖颈扣子处还有芙蓉花宝石装饰,脖子上带着麒麟银锁,尾巴下来是一排排小铃铛,走起来伴随清脆声响,下面深蓝色织金仙鹤马面,腰间挂着个乳白色荷包,两声碧青色穗子,整个人素雅高贵,挽着妇人最普通的圆髻,朴素的两根玉簪花装饰,银盘脸上微微点了胭脂。
朱氏就道:“咱们家是明日就要破产回青花镇了?穿的如此寒酸!”
杨宝黛笑着上前:“如今是举国哀思的时候,官员都必须在外吃素穿着素净衣裳,更何况是家眷呢,再则媳妇一贯不爱华丽装饰。”她请安起身,靠着旁边的绣凳坐下,理了理衣袖,才问:“不知道娘叫我过来做什么?”
朱氏抬手。
很快旁边走进了个姑娘。
身材前凸后翘模样娇媚动人,穿着橘色长褙子,下面是条水波纹的石榴长裙,还贴了金箔,化着一直盛行京城的桃花面妆容,活脱脱的尤物。
“奴家名为檀香。”檀香主动给杨宝黛行李,从旁边跟来的丫头手里接过一个匣子。
杨宝黛接过来,看着里面是把乌金折扇,就跟檀香道:“这东西太过金贵了,你自己拿着吧。”
朱氏就笑起来:“这姑娘是我千挑万选来的,是个扬州人,干干净净的,琴棋书画都懂,知规矩识大体,身世也清白,我看着喜欢,已经给赎身了,宝黛你瞧瞧可喜欢?”
“娘,媳妇院子伺候的人足够了。”杨宝黛把匣子合上,示意碧晴递回去,感情这朱氏是要逼着她把人带回去?“娘哪里来的气力和财力去寻的怎么好的姑娘,可是弟妹送来的人情?”
朱氏就酸起来:“即便不是赵家人了,到底是亲戚,这个人是我替元稹甄选回来的,快些给我们赵家填个孙儿。”她说着站了起来,拉着檀香的手,颇为怜爱,这人可是她亲自选出来的,是个好生养的,而且比杨宝黛性子还有软和,也不会存在欺辱主母的事情:“今后你们两个就是好姐妹了。”
“姐妹?”杨宝黛惊奇起来,好笑的看着朱氏:“娘既然要给元稹纳姨娘,就要知道这姨娘和家中的奴仆是没有任何区别的,生死处罚都在主子一句话身上。”她轻笑起来:“檀香,你可真要伺候少爷?”
檀香就行李,娇滴滴的看着朱氏,又毕恭毕敬的看着杨宝黛回话:“奴家是老太太救回来的,老太太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杨宝黛就起身:“既如此,就跟着我回去吧。”
回到福祉院,杨宝黛看着主仆两个,就吩咐碧晴:“后面浆洗的还差一个,把这个丫头,是叫香园对吧,带过去填补空缺。”
檀香一愣:“夫人,奴家是来做姨娘的,这是奴家的奴婢,夫人这样便是再打奴家的脸啊!”
“姨娘?这府邸正太夫人就我一个,即便你是姨娘,可也是伺候主子的奴才之一,既然老夫人喜欢你,我也不能拂了她的意思,孙嬷嬷,把这人带下去放到小厨房去。”杨宝黛失笑:“总归你要伺候少爷,也要知道少爷口味喜好”
碧晴和孙嬷嬷差点没有笑出声音,原以为还会关起门来提点,想不到直接在院子就把杨宝黛逼迫的发飙。
“夫人,奴家是老太太钦点来伺候少爷的,您,您不能,您也无权——”
孙嬷嬷上去就是一巴掌:“反了天了,姨娘什么姨娘!?谁家娶姨娘不是要给主母太太敬茶,再有男人点头的,老太太在府邸不问世事的,姨娘本就是比丫头高贵不了多少的身份,还请檀香姑娘注意言辞!”
事情很快传到朱氏耳朵里面,汤嬷嬷也说姨娘在大户人家的地位,气的朱氏在屋子摔了一套酉阳茶盏,听着下人说赵元稹回来了,急吼吼朝着前院去。
赵元稹,苟洱,穆昌安正在说晚上要不要搞个小羔羊来烤着吃。
赵元稹和苟洱就是打的鼻青脸肿,过几日还能称兄道弟喝酒的关系,穆昌平背着药箱子看着两个争论是刷羊肉还是烤羊肉就要动拳头的人,忙卡到两个人中举:“大夏天吃什么羊肉,咱们把盛衡叫过来——”
“元稹啊!我苦命的儿啊!要死了,要死了啊!”
朱氏震天撼地的声音传来,穆昌平要放到兄弟肩膀上的手就是莫名其妙寒颤起来。
赵元稹回头就被朱氏撞到怀里哭的眼泪鼻涕擦了到处都是,也是急躁道:“你又怎么了!你就不能行行好让我安生两天吗!哎哟,你哭个什么啊!”
“你们两个也在,你们两个来评评理!我就找个人过去帮着杨宝黛伺候元稹,她,居然就把人给我丢到小厨房洗碗去了!”朱氏震天一吼,两手抱着中赵元稹的脸,就跟着揉猪崽子的手法:“你媳妇这是把我的话当狗屁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