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修游带着聂之炤, 很快找到了上官云遨。
找到他时,他也被困在神鼎制造的幻境中,被迷了心魂。
蔺修游将他唤醒。
从幻境脱离,上官云遨一身冷汗, 他看到东耀城被妖魔攻击, 分崩离析,父兄皆牺牲于战祸, 而蓉儿背叛了他。
看他神情恍惚, 蔺修游心知是他的神魂过于强悍, 神鼎加强了对他的削弱。
上官云遨闭目片刻,睁眼时看到蔺修游, 时茫然。
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
蔺修游看他眼, 淡淡说道:“醒了就听好, 怎么脱困。”
脱困?上官云遨这时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低头看了下自己,神色一凛。
没想到那个鼎那么厉害, 居然能吸取他的神魂。
可眼前的这个人……他怎么看都觉得似曾相识。
他正要开口问话, 蔺修游说在了他的前面:“闭嘴。”
上官云遨:“……”东耀城的三公子,从没被人这么冒犯过, 但眼前这人气势卓然超脱, 竟让他颇为忌惮,因而默默闭了嘴。
幸好,聂之炤的脸色也异常难看,看来丢份的不止他个。
心里略微平衡。
蔺修游:“此处乃五灵神鼎之内,神魂落入此处,魂力会慢慢被神鼎吸收,最终魂飞魄散。”
他缓缓道来, 语声低沉淡泊,眸色如水。
“……五灵神鼎之所以厉害,是因它内部形成五行空间,自成方世界,千百年来借鬼族之手吸收了无数魂魄,积攒了强大的力量。”
“想要离开,就要破坏这里面的五行空间,净化神鼎。”
上官云遨:“要怎么做?”
“构建五灵阵,借助乾坤镜聚合五灵阵的力量攻击神鼎的薄弱之处,打开缺口,令五行世界分崩离析,趁机净化。”
聂之炤冷笑:“凭我们三人,如何构建五灵阵?又何来乾坤镜?净化,谁来做?”
蔺修游一声轻笑,傲睨自若:“废物,自是样样不行。”
他衣袖翻转,五灵法阵现形:“找准自己的位置,去。”
此时,荒漠变成火海,整个世界片焰火燃烧,如同炼狱。
无数的魂魄凄惨吼叫,化作烟尘。
聂之炤色变,忙不迭地找到木位,站定。
此刻,除了听从蔺修游的话,他别无他法。他要活着。
上官云遨是金灵根,站到了金位。
蔺修游落身于水位,随后,他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段兽骨和枚涌动着土灵力的珠子,分别置于火位和土位。
“火龙骨!”
“土元珠!”
上官云遨和聂之炤双双震撼,这两样东西都是世间至宝,竟都在他手中。
如此一来,五灵阵便构成了。
蔺修游广袖面铜镜飞向法阵中心,悬于半空,正是乾坤镜。他以灵力划破手指,滴鲜血飞往乾坤镜的乾位,又将留存于自己神魂中的季攸攸的鲜血送到坤位。
童身之血,乾坤合璧,是对抗五灵神鼎的强悍杀器。
他做事向来谨慎,就算没有聂之炤和上官云遨,他也有办法构建五灵阵,净化五灵神鼎。
乾坤镜缓速旋转,灵光大盛。
“现在,释放你们的魂力,让五灵连接,驱动法阵。”
*
轰——
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响彻平府上空。
床榻间鸳鸯交颈的两人被惊到,下分开。
“不好!”尹翘神色大变,面容瞬间惨白,手扯过衣服包裹住赤.裸的娇躯,闪身不见。
孙无缎愣了愣,赶紧跟上。
尹翘刚踏进院子,就看到了脱困的三人以及被蔺修游拿在手上的五灵神鼎。
“你们怎么可能出来!”她失声惊呼,震惊不已,不及细想,伸手夺鼎。
若是丢了五灵神鼎,她也别想活了!
大哥会要了她的命!
蔺修游与她动起了手,可他似乎受了伤,面具下的脸色苍白,身手也迟缓许多。
上官云遨想要上前帮忙,他甩袖将他格开,沉声道:“去找季悠悠。”
上官云遨眉头微皱,虽然不情愿,终是照做了。
聂之炤也想去找季攸攸,但随后赶到的孙无缎攻向了他,他不得不拔剑应对。
小小的院子,刀光剑影,飞沙走石。
闯入房间的上官云遨被迎面而来的两个丫鬟攻击,他反手招,取了她们的性命,径直走向床榻。
床幔垂下,隐约能见其中人影。
他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撩开床幔。
看清床上活色生香的画面,他时间瞳孔猛缩,面色通红,下又把床幔合上。
掌心震颤,乱了心神。
柔软的床铺中,娇小美丽的少女安静地躺着,身上薄纱覆住曼妙玲珑的身躯,却遮不住底下绝美惑人的风光。
只一眼,便让他心若擂鼓,呼吸不稳。
他知道她美丽,但蓉儿说她张扬跋扈、心思恶毒、风流成性又喜偷鸡摸狗之事,所以他对她无半分好感。
可眼下她睡着,乖巧得如同柔软小兔,哪有半点恶毒不堪的样子。
他知不该以貌取人,她分明是个黑心黑骨的坏东西。
床铺间有了动静,他听到她疑惑地嘤咛声,他的心猛地一跳,竟差点停止跳动。
随后,他看到床幔被小心地掀开,张懵懂稚纯的小脸探了出来。
四目相对。
她抬头看他,眸光由混沌到清晰,点点绽放喜色,白皙精致的面颊浮上红云。
他低头看她,在她眼中看到他的身影,内心竟是前所未有的慌张,想要退开。
“你……”他嗓子干涩,声音也不稳,看到她右臂臂弯处鲜艳欲滴的守宫砂,更是万分震惊。
不是风流成性吗?怎么会……
片刻,季攸攸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对着他露出甜美无害的笑容。
“夫……君。”软糯嗓音,宛若温柔利器,直击人的心魂,轻易将人击溃。
上官云遨面色惊疑不定,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你、你别乱喊。”他努力想要保持冷静、冷淡,不想理会这个有可能存着恶毒心思的坏东西。
“夫君。”季攸攸却找着了感觉,这声唤得顺口了。
她直起身子,挪到他的身旁,双臂张开抱住他的腰,偎依在他胸口,孩子气地蹭了蹭。
上官云遨如遭雷劈,浑身热烫僵硬。
“夫君,你抱抱我呀。”
*
心想去找季攸攸的聂之炤被孙无缎缠住,打了几个回合,杀心顿起,灵力汇于剑身,使了全力。
“无缎小心!”与蔺修游交手的尹翘察觉到危险,不顾自身安危转身护他,不惜将自己的破绽暴露。
呵,倒是情深意重。蔺修游眼眸微眯。
他不是什么仁慈良善之辈,她既然自暴要害,他便不会手下留情。
强悍的水灵力涌动,化作透明的水波攻向尹翘后背,下便将她震飞撞向栏杆,砸坏了排红木护栏,连接的长廊轰然倒塌,她被埋其中。
蔺修游宽袖扬,水波换了方向将孙无缎困住,令他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聂之炤手中宝剑剑刺入他心脏,心脏破碎,他瞬间瞳孔放大,神魂离体。
脱困的尹翘看到这幕,失声惊呼,双手伸出凝聚片黑雾想要护住孙无缎的神魂。
鬼族之人不能见光!没事的,只要她护住他的神魂,届时再为他找一具合适的身体就行。
她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没关系,她带着无缎逃走,将这切告诉大哥,大哥定会为她报仇雪恨。
这些人,个都别想活!
“无缎,我们走!”黑雾触及他的神魂,她用力想要将他从那团水波中拉出。
“阿翘……”孙无缎却倏地睁大眼睛,面容扭曲,他绝望地唤了声她的名字,神魂就像一面受到重创的镜子瞬间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蔺修游的力量是纯净的水灵之力,可净化切邪恶污秽,当尹翘的妖力触及孙无缎时,净化之力自发涌动,灭杀了被困住的孙无缎的神魂。
“无缎!无缎!”眼看心爱之人惨死面前,尹翘痛苦嘶吼,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此刻的她就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妇,强悍的妖力涌出,妄图与仇人殊死一搏,“我要杀了你们,为无缎报仇!”
聂之炤见状不妙,慌忙以剑撑地,调动灵力防御,却仍被卷入其中,浑身遭受重创,皮开肉绽。
他疼得龇牙,忍不住去看旁的蔺修游,却见他周身灵力涌动,仿佛半点没受影响。
怎么会这样?他刚才净化五灵神鼎,不是元气大伤么?
蔺修游冷冷一笑,右手伸,唤出宝剑斩星,随手挥,妖力悉数反弹,尹翘收之不及,惨遭反噬,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危机解除,聂之炤举剑就要杀她,蔺修游快他步,将她收入五灵神鼎之中。
聂之炤不解:“你这是干什么?她作恶多端,为什么不杀了她?”
蔺修游收了神鼎,没有理会他,只淡漠地扫视他眼,唇角微扬,似在嘲笑他身狼藉。
聂之炤未及恼怒,余光扫,看到上官云遨抱着季攸攸走了出来,赶紧迎上前去。
“攸攸……”他见上官云遨面红耳赤,脸不自在,忍不住一阵狐疑,又见攸攸身上盖着他的衣服,连头都被蒙住,不由面色一沉,“你是想蒙死她吗?”
上官云遨:“……”无言以对。
蔺修游站边没动,漫不经心地看过来,看到蓝色衣服下的小混账点点扯开衣服,露出脸蛋,随后,看着她伸出双手环住了上官云遨的脖子。
薄如蝉翼的衣袖滑落,她小臂上的守宫砂览无余,鲜艳夺目。
聂之炤呆了呆,满眼痴迷。
“夫君,你要带我去哪里呀?”柔媚嗓音令人心醉。
蔺修游:“?”
聂之炤:“!”
上官云遨沉着脸,脸无奈。
“你对她做了什么?!”聂之炤暴怒,质问他。
上官云遨仿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对她做什么!
再说了,他以为他是什么人,会做这种趁人之危、卑鄙无耻的事吗!
他心口积压怒意,面色由红变青。
“把她给我!”不等他回答,聂之炤平摊双手就要把季攸攸抱过来。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季攸攸,就被道掌风震开,狼狈地撞上院子里的假山,假山顿时四分五裂炸开,满地残屑。
蔺修游缓步上前,低头看着上官云遨怀中的人,漠然伸手。
上官云遨内心震,下意识就要把人交出去。
“夫君?”季攸攸发出疑惑的声音,搂住他脖子的手紧了紧,似怕他将她放开。
他愣了愣,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不着痕迹地把她往身侧拢了拢。
蔺修游哼笑声,俊颜似又白了几分,透着若有似无的冷。他收手垂于身侧,慢悠悠道:“真当是你的人了?”
上官云遨一阵窘迫,就好像怀里抱了个烫手山芋,抱着烫手,扔了可惜。
“她……”她自己要黏着他。
小小软软只偎依在他怀中,感觉……奇怪极了。
软乎乎的小东西娇滴滴地开口:“夫君,我就是你的人呀。”
“攸攸你糊涂了吗?他是上官云遨,你们根本不熟,他怎么会是你的夫君!”聂之炤带着身伤再次走过来,听到她的话,气得咬牙。
上官云遨给她吃了**药吗!
“讨厌,我不认识你!”
聂之炤:“……”
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装。
蔺修游想到了什么,取出五灵神鼎,问里面的尹翘:“你对她施了术?”
被困鼎中的尹翘笑得撕心裂肺:“没错!你们害死了我爱的人,就眼睁睁看着你们爱的人爱别的男人吧!”
爱?蔺修游嗤之以鼻,懒懒道:“解了她的术,饶你命。”
“做梦!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我终有天会让你生不如死,为无缎偿命!”
蔺修游掌心收,把神鼎收了起来,没有管季攸攸,而是抬头看向上官云遨:“知道我是谁了?”
百年前,宝玥仙门和东耀城便来往甚密,他曾前往东耀城为年轻的弟子们讲道,他们见过。
在鼎中之时,他便知道,他想起来了。
上官云遨犹豫了下,轻轻点头。
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是修真界的神话,百年前,修炼不到两百年的他便已是金丹大圆满,再往前步便是元婴期。
这样的天纵奇才,修真界从未见过,所以他对他印象深刻。
记忆中的他,清冷孤傲,宛若神祇。
只是后来他不知为何离开了宝玥仙门,从此修真界便没了他的消息。
“蔺修游,我劝你从哪来滚哪去,若是让掌门知道你还敢踏足修真界,绝不会放过你!”聂之炤冷声道。
“掌门……是个什么东西?”冰冷的语调透着讥诮,半点没有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冷眼看他,左手微抬,道灵力形成个“忘”字灌入他识海,消除了那段关于他身份的记忆。
不该记住的就忘记,省得丢了小命,他从来都不介意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
眼看着聂之炤呆愣昏沉倒下,上官云遨不由后退步,面色微变。
这人着实厉害,竟能消除人的记忆。
蔺修游视线移到他身上:“三公子,有些事情忘了为好,你说呢?”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又突然现身?”
“目的啊……不劳三公子费心,三公子只要记得,是我劳心劳力救了你,而且还受了重伤就够了。我想,三公子定会邀请我前往东耀城做客的。”
他如法炮制,删除了上官云遨的那段记忆,在他昏过去之前,接住了季攸攸。
季攸攸身子晃,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中,撞上了坚硬而结实的胸膛。
完,她好像听到了个了不得的秘密,这个人会不会将她杀人灭口啊?
她猛地抬头,对上了双不那么友善的眼眸,慌忙伸手推他,想要下去,逃他远远的。
“为什么用你的灵脉血火护我?”蔺修游沉声问她。
“啊?”逃跑没成功,他使了力让她动弹不得,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可怕,还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不记得了?”蔺修游哼声笑,“那你还记得什么。”
记得什么?季攸攸歪了歪头,脸天真:“当然是伺候好夫君,为夫君生孩子呀。”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愤愤的神情,“你为什么欺负我的夫君?你是个大坏蛋!”
蔺修游:“……”很好。
*
鬼族祸事告段落。
上官云遨和聂之炤醒来时,已不记得蔺修游真实身份事。
蔺修游将季攸攸的灵脉血火渡回她体内,没再理会这三人,安安静静在一旁扮演伤者的角色。
在五灵神鼎中时,为了破神鼎的五行空间,三个男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伤,而蔺修游为了净化神鼎,伤势尤其严重。
为报答蔺修游的救命之恩,上官云遨邀请他前往东耀城的幻玉池疗伤。
上官云遨唤出坐骑千里云,载着四人前往东耀城。
这千里云是一片可大可小的彩色云朵,此刻载着四人,稳稳前行。
季攸攸躺在软乎乎的云上,欢喜得不得了,滚过来滚过去滚到上官云遨的身旁,双手撑起下巴,笑吟吟看他。
“夫君好厉害,有这么好看的坐骑!”
盘腿而坐的上官云遨低头看她一眼,对上那双纯净温柔的眸子,不自在地别过头,没说话。
这路上,她唤了他无数声“夫君”,娇娇软软,声声令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渐渐又转变成……酥酥麻麻的感觉,仿若中毒般,连呼吸都变得迟钝。
“上官云遨,你也好意思!”聂之炤冷眼看他,冷笑连连,“你不会忘了吧,你可是有婚约的人,怎么,攸攸唤了你几声‘夫君’,你便头脑发昏找不到北了?你不是一向不喜她吗?”
为什么攸攸偏偏盯上了他?个冷硬无趣又满头绿光的小白脸而已!
“谁说夫君不喜欢我的?”听到他的话,季攸攸生气了,爬起来扯了扯上官云遨的衣袖,委屈巴巴地问他,“夫君你喜不喜欢我?”
“你、你松手,像什么话!”上官云遨想要拉回自己的衣袖,却没想用力过猛,害她身形不稳一下跌到他的身上。
柔弱娇美的身子比云还软,伏在他腿上却像一团炽热的焰,烫得他浑身燥热不堪。
“你快起来!”他满脸窘迫,尴尬不已,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
明知道她是中了那鬼族女子的术,可她这般软磨痴缠,他委实吃不消。
他早已有了未婚妻,他必须对蓉儿负责,又怎会对别的女人动旁的心思。
“那夫君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嘛!”她雪白的双手揪住了他的衣襟,同他闹着,满脸期待等着他的答案。
“不喜欢”三个字在唇齿间绕了半天,却终是咽了回去,她的眼眸闪亮明媚,透着希冀,他实在没办法对她说出伤人的话,看她难过失望。
因此,他闭了嘴,从她绝美的脸上移开视线,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反正、反正她是中了术,等她清醒,自会明白他不可能喜欢她。
聂之炤冷笑连连。
季攸攸笑逐颜开,满意地松了手,开心地欢呼着,滚进了云层里。
自始至终,端坐在角落里的蔺修游没说一句话,他冷眼旁观,看着那个小混账凭着张脸矫揉造作地勾人。
是了,她从前便是这样,当她想要达到某个目的的时候,可以骗死人不偿命……
那是他从寒冰洞出来的第二天,身体刚刚恢复,个人在潭边练剑。
虽然他嘴上什么都没说,但被冤枉陷害,心中自是有气。
身为大师兄,他直都是仙门最出色最谨慎的,从未犯过错,底下师弟师妹们都由他管。如今,却被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构陷,偏偏以他的性子又不屑将她供出来,只能生生受下这委屈。
剑挥出,强大的灵力撞向山石,山体裂开,落石滚滚,扬起片烟尘。
而随着落石一起滚下来的还有道嫩黄的身影,御剑而来的小丫头不知怎么从高处掉了下来,恰恰摔到他面前,昏迷不醒。
蔺修游神情微愣,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
他打中她了?
他心里阵慌,赶紧蹲下身查看她的情况,却一眼看到了她左手中紧握的株药草。
炎曦草。
可用于驱逐寒气。
她要这个干吗?
他无暇细想,扳过她的身子,看她伤势如何。
幸好,她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此刻昏迷不醒应是方才被气浪波及,震昏了。
他放下心来。
虽然心中恼她,但她毕竟只是个小丫头,许是性子顽劣了些,他倒也不至于真与她计较。
若是无意中伤了她,怕是少不得又要被青云仙上责骂。
他想了想,耗费灵力为她治了伤。
没过多久,季攸攸醒了过来,眼看到他,“哇”的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大师兄,好可怕,怪兽好可怕!”
蔺修游:“……”头一回被人这么抱住的他整个人僵住了,双手抬起,完全不知该往哪里放。
她怎么……这样的!
他半天一动不动,也没开口说话,任由她眼泪鼻涕擦了他身。
嫌弃得要命!
等哭够了,季攸攸才放开他,摊开掌心,把手中的炎曦草给他,抽抽搭搭向他道歉:“大师兄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要摔了青云仙上的药膳的……我没想到青云仙上那么小气,居然罚你去寒冰洞……”
“昨日我端了好吃的去看你,其实是想跟你起吃的,可、可你看我的眼神那么凶,好像我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我生气就口不择言了,我、我真的是无心的……”
“我知道你被冻伤,我听他们说炎曦草可以驱逐寒气,治疗冻伤,所以冒着危险去悬崖给你采了来。你看!”
蔺修游低头看着她手中的紫红色的药草,冰冷的神情有那么丝软化。
她毕竟是个孩子,平素又被娇养着,偶尔犯一次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她既然知错又道歉,还帮他找来炎曦草,他心中那股火也便散了。
“你知道吗……”她还喋喋不休,小生怕怕,“取采炎曦草的时候,我还碰到了只好可怕的怪兽,满身鳞甲,血盆大口,差点一口把我吞了……”
“可我想到大师兄还受着伤,浑身就充满了力气……”
蔺修游耐下心听她絮絮叨叨说完,虽然脸色还是冰冷,目光却柔和许多,
“我的伤已经好了,炎曦草你收着吧,以后别再这么胡闹。”
“那大师兄是不是原谅我了?”她抬头看他,欢欢喜喜地问。
“嗯。”时间,他竟觉得她有些可爱。
而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小骗子嘴里哪里有句真话,炎曦草是她哄着某位长老去采的,道歉不过是为了后来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陷害他,让他声名狼藉,败涂地。
……
思绪拉回,他看向窝在上官云遨身边的小混账,脸漠然。
如今想来,她用灵脉血火护住他的身躯,不过是想从他身上讨要更多好处罢了。
他又怎会再次着了她的道。
*
到达东耀城,已经是三天后。
千里城池坐落于云海间,庄严雄伟,气势迫人。
上官云遨早已传音交代何日何时回,因此早有人在城门口迎接,而其中就有他的未婚妻卫蓉。
卫蓉昨日刚到,她得知上官云遨在人界遭遇鬼族受伤一事,特来探望。
她的这位夫婿虽然不解风情了些,但容貌俊美,资质过人,又是东耀城未来的城主,她自是要相待好的。
最要紧的是他待她一心意,身边从未有过其他女人,这样的男人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凤毛麟角。
东方天空出现七色云彩,上官云遨一行人回来了。
千里云散去,四人现身于城门。
卫蓉笑着迎上前去,却在看清楚上官云遨身边的少女后,愀然变色,心脏也连带着震颤了下。
怎么是她,季攸攸!
她不是死了吗!
卫蓉心中既惊且怒,但还是调整情绪,款款走到上官云遨面前,挤出笑容:“云遨。”
“蓉儿?”看到她,上官云遨有些意外,他不知道她来了东耀城,“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受伤,特意过来探望你。”她眼神瞟,仿佛刚看到季攸攸,脸震惊,“你、你是攸攸!我听说你掉下悬崖了,你怎么会和云遨在一起呢?”
“啊?”季攸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懵懂无知得令人心生怜惜,“我直都和夫君在一起呀。”她往上官云遨身上靠了靠。
上官云遨尴尬地往边上挪了步,想要解释,却被季攸攸一下拉住衣服,身形晃了晃,又往她身边靠去。
“夫……君?”卫蓉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季攸攸怎么会喊云遨“夫君”?
“她……”上官云遨刚开口,娇软如云朵的少女挽住了他的手臂。
“他就是我的夫君呀,我最喜欢夫君啦。”她笑容甜糯,脸无害,偎依在上官云遨身边,竟格外般配。
在场众人齐齐失声。
半晌,跟在后面的聂之炤咬牙切齿地开口:“上官云遨,攸攸迷了心魂,你也被迷了心魂吗?懂不懂什么叫自重?给我离她远点!”
“你以为我不想离她远点?”上官云遨羞恼不已,想要抽出手臂,可她紧紧拽着他,他倒是想强硬一点,可一对上她可怜巴巴的水眸,他又下没了脾气。
“蓉儿,你师妹被鬼族蛊惑,所以才会这些,你不要多想。”他心急的向卫蓉解释。
卫蓉回过神,勉强弯了弯唇:“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她又柔声对季攸攸说道,“攸攸,云遨是我的未婚夫,不是你的夫君哦,你不可以这么喊他。”
“嗯?”季攸攸拖着重重的鼻音,显然不解,“他是你的未婚夫,也可以是我的夫君呀,我们一起服侍夫君就好呀。”
众人:“……”
卫蓉温柔和笑意凝固,要不是这张脸印象深刻到刻入骨髓,她真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起季攸攸。
季攸攸怎么可能这么柔弱纯良,还要跟人共侍夫?不可能的,她那嚣张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委屈至此。
上官云遨亦是百般滋味,神情复杂。有那么瞬间,他居然有点赞同她所说的。
疯了!
就在众人震惊于季攸攸的“贤惠理论”时,直静默地站在最后的蔺修游缓步上前,手按住了季攸攸的肩膀。
“不好意思,小侄女给各位添麻烦了,我会好好管教。”他的声音平和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还请三公子安排两间房,我先带她休息。”
上官云遨:“好,我带路。”
季攸攸见他要走,赶紧跟上去,可她左脚刚跨出,就感觉右边肩膀阵酸麻,下刻她浑身失了力气,软软向后倒去,被蔺修游一把抱起。
蔺修游低头看她一眼,没有忽略她脸的不高兴以及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暴躁。
嗯,那又如何?
他会在意?
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
她是他的玩物,就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
失了心魂又如何?只要她活着,就注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上官云遨亲自为他们安排了住处,相邻的两间房,是东耀城最好的客房。
“游大哥,你们先休息一会,等下我带你去幻玉池疗伤。”注意到蔺修游怀中的小人儿小兔儿般的求救目光,他稍稍移开视线,只当没看见。
“多谢。”蔺修游点头,抱着季攸攸进了房间。
上官云遨看着门关上,心口突然觉得闷,闭上眼仿佛就看到她依赖的、难过的眼神,好像蕴着全天下的委屈。
虽然明知不应该,可……莫名揪心。
屋内,蔺修游将季攸攸抱到床上,解了她的术。
得自由,季攸攸迅速爬起,想要下床,却被他轻轻推,又倒回床上。
“大坏蛋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夫君!”她美目怒瞪他。
蔺修游:“大坏蛋,会听你的?”
“……”季攸攸眼珠儿一转,“那……大好人,你让我去找我夫君好不好?”
蔺修游轻笑出声:“我哪里看着像好人?”
“……你!你好麻烦!你不是我叔叔吗,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她气得双颊鼓鼓,像只咕咕咕的小青蛙,表情生动可爱。
蔺修游一手抚上她的小脑袋,眸光盯紧她,阴沉地笑了:“你难道不知道,坏叔叔……是会吃人的。”他的语声透着股坏意,就好像大灰狼想要口吞掉小白兔。
季攸攸更加生气,他的手在她的头上揉啊揉,弄乱了她的头发,真讨厌!
“啪”声,她小小的柔软的掌心拍向了他的手背,竟把他打得愣。
狭长的眸危险地眯起,他的唇畔勾起丝冷笑。
仗着中了魅术,就敢这么放肆了?
“哼,你这叔叔定是假的,还戴着面具,看就是心怀不轨,不是好人!”季攸攸一边说着,边伸手去摘他的面具,“让我看看,你这见不得人的脸长什么模样。”
蔺修游没有阻止她,任由她拿下他的面具,懒懒地、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看她。
咦?看清他的样子,季攸攸有些意外。
浓眉俊目,眼若含星,那一缕若有似无的笑似能勾人魂魄,竟看得她心脏一跳。
这个人长得还挺好看,很对她的胃口,不过——
“虽然你长得不差,可我还是更喜欢我夫君。做人要讲道理,坏人姻缘天理不容,你不可以困着我。”她一本正经地与他理论。
蔺修游懒得与她争论,从她手中拿回面具,优雅戴上。
“知道看了我的脸会有什么下场吗?”
“嗯?”脸不就是给人看的?看便看了,还能有什么下场?
蔺修游站起身,笑容张狂:“你在这好好反省,待我回来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