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毕竟是这本书真正的主人,要不要这么做,还要看沈公子的意思。”
“外甥女都把话说倒这份儿上了,我若不同意,气量岂不是还不如你一个晚辈?”沈世勋啪的打开折扇,也不管这天儿已经多冷了,竟哗啦哗啦的摇起来。
陆锦棠翻他一眼,谁呀,就晚辈了?
“我把这本书默写下来,再修订一番,半个月左右吧,沈公子能把匠人找好么?”陆锦棠与他商议道。
沈世勋笑了一声,“外甥女又开始小看舅舅了,是舅舅昨日喝醉,叫你对舅舅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么?在你写好书之前,印制坊我都给你开起来!”
陆锦棠默默看了他一眼。
她去闷头写书,沈世勋去寻人开印制坊。
印制坊好开,难得是善于雕版的能工巧匠,她的书里有画,许多草药和提纯用的器具都是画出来的。
雕版雕字已经是个取巧的活儿了,能雕出精密的画来,那就更难。
沈世勋倒是尽心尽力得找。
“公子,襄王妃简直是胡来……您这么做,就不怕老爷动怒么?”小厮跟在沈世勋身边很久了,看他当真是下了功夫在寻人,不由为他担心。
沈世勋眯眼,沉默了一阵子,“我不这么做,书丢了,药也没了,爹爹就不会动怒么?”
“可这本书是沈家的秘密呀……以前封在祠堂里的!”
“以前封在祠堂里有什么用?沈家有人能看懂么?若不是她能看懂,且不懂的地方,还去询问那些道士,没有像常人一般遮遮掩掩,这本书,至今也不过是一本无人能看懂的天书,有什么用?”
小厮挠头,这话句句在理,可他还是觉得不对……
“有句话,说的没错,书本是好书,乃是因着人的私心,才把它变成恶的。”沈世勋办这件事,没有靠沈家的帮助,他甚至都没敢让沈家人知道。
若是叫沈家人知道了,只怕陆锦棠的计划就不能顺利进行了。
沈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般开明的态度,也不知每个人都愿意像他这般……相信她。
沈世勋独自背负着来自沈家的压力,不曾懈怠的为她搜罗匠人。
京都之大,高手在民间。
还真叫沈世勋找到了几个这样的人才。
他们雕篆的手法极其灵巧,一双手简直比女人绣花的手还要灵动。
陆锦棠写好修好书之后,这个新开在东市的印制坊,就悄然的忙碌起来。
印制的事情陆锦棠不管,她全然交给沈世勋负责。
“一定要异常精美!不能有不清楚的地方。”待雕版做成,沈世勋亲自监管,套印了一百本。
本本精致,装订漂亮,他甚至还订做了烫金的书皮。
检察过后,沈世勋忽然下令,“毁了母板。”
工匠们直接傻了眼。
这么精美的雕版,收藏起来也是珍品,他居然要毁了?脑子坏了吧?
沈世勋却清醒得很。
见工匠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那雕版,不肯动手毁坏。
他竟亲自上前,抓起板子填进炉膛之中。
火光一跳跳的,一股浓浓的松木香,从炉膛里逸散出来,那母板被窜起的火焰舔舐的干干净净。
而后,沈世勋就开始卖书了。
这书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卖的,因这书他卖的极其昂贵。
一本书叫价到白银千两。自然不是什么人都买得起的。
但听说这书就是圣上手中的《长生道》,想求长生的也不是无钱无权之辈。
昂贵的价钱也抵不过长生的诱惑。
沈世勋的书,不出一个月就卖完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沈家药材的脱销,连沈家药铺里的几味不怎么罕见的药,都要炒上了天价了。
道士术士更是成了大夜朝的热门人物,被请到各个权贵之家,做门客幕僚。
沈世勋偷偷朝陆锦棠感慨,“外甥女的主意真是妙,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沈家的生意如今真是蒸蒸日上,这书不愧是沈家的传家宝,也许它的妙法儿,就是这么用的。”
陆锦棠没功夫与他感慨,他的生意有多好,书卖的又多贵,一正一反的他又挣了多少钱……陆锦棠都不关心。
她正忙着自己的事儿呢。
就连秦云璋都被她拖到了印制坊里,给她帮忙。
因为她说,秦云璋的字迹漂亮,力透纸背,比她少了娟秀,多了许多苍劲阳刚。
印制坊忽然被御林军包围的时候,秦云璋正在帮她誊写书册。
外头传来嘈杂的声响,把屋里的夫妻两人惊了一惊。
“什么动静?”陆锦棠侧脸道。
“王妃,不妙了!圣上派人来剿毁印制坊,印制坊的工匠都被抓了。”宝春急急忙忙跑来禀道。
陆锦棠神色一肃。
秦云璋已经起身提步,往门外而去。
御林军来的人不少,动作也极快,拿下工匠们之后,已经包围到这内院里来。
秦云璋出门,恰和御林军将军迎面撞见。
“你奉何人之命围剿印制坊?”秦云璋冷声喝问。
那御林军将军瞧见他,立时后退了两三步,面上有些为难,遇见襄王爷真是个麻烦。
“回禀王爷,能调遣御林军的,只有当今圣上啊!”
谁派他们来的,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圣上手谕何在?”
“没有手谕,只有口谕。”将军微微冒汗。
“口谕?传口谕的内侍何在?”
“这……已经回宫去了。王爷,您别为难末将,就是借末将一百个胆子,末将也不敢在京都里擅自用兵啊?确实是奉了皇命。”
秦云璋冷冷看他一眼。
那将军连忙挥手,让手下把已经抓了的匠人都放了。
“王爷,您看这样……末将派人守在这里,不动印制坊里的人,也不打砸破坏东西。您往宫里去一趟,倘若圣上免了这事儿,末将即刻带人就走。倘若……”他艰难的笑了笑。
执行的将军同被执行人说好话,也真是难为他了。
陆锦棠在屋里听的明白,她隔着窗户看秦云璋似乎还想发怒,她立时提步出门,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这法子不错,圣上定是有什么误会,所以才会派人剿毁印制坊。这位将军能给一个通融的时间,叫我们进宫解释,已经实属难得了。”陆锦棠缓缓劝道。
那将军连连拱手,“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秦云璋眯了眯眼睛,“就依你,不过这次,我要与你一起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