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对峙后的十日内,不断有粮草从邺城运往平原。
十日后,经过李东阳的核算,五千石粮草如数到位,一石都未曾落下。
粮草数目之精确和运输速度之快,可见郭威对他这个宝贝儿子的重视程度,生怕出了一点问题。
......
清河郡。
城门徐徐打开,一支打着“齐”字旗号的五十余骑队伍,正押着两千五百石粮草,向城中甄家粮仓所在方向前往。
队伍为首不是别人,正是高铭,高铭身旁还跟了罗成一人一骑。
半月之前,是甄宓不顾兄长反对,将两千石粮草义无反顾地借给高铭,解决了高铭生死攸关的粮草之急。
而今日,高铭在两千的基础上再加了五百石,准备连本带利地还给甄家,以表对甄宓的感激。
高铭一袭玄甲,手按铁剑,马踏长街。
举目朝前方的甄家望去,剑眉随即微微凝起,只觉有几分气氛不对劲。
只见甄家门前,没有往日的热闹欢腾,反而是一片肃杀冷清的安静。
那门口正列着两排家仆,约莫十余人,人人持棍而立,面色严峻。
在高铭看向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看向了高铭。
“殿下,我感觉这甄家有问题,还是小心点为好。”罗成握了握手中的亮银枪,在高铭耳畔轻声提醒。
高铭微微点头,眼眸里荡起丝丝困惑的寒星,心中也油然而生几分不祥的预感。
少顷,高铭等人勒马在甄府前停下,随后翻身下马,迎着那群家仆走去。
高铭上前拿出自己的金牌,坦然地说道:“我乃陈留王高铭,去通报你们当家的一声,就说我今日前来还粮。”
那家仆瞅了瞅高铭手中的牌子,然后彼此之间相互对视一眼,旋即就转身进去通报。
不一会,只见从府中慢慢走出来一个浑身富态,满脸堆笑的中年男子。
高铭曾在邺城见过这个人,自然认得此人。
此人就是甄家的大当家——甄逸。
上一次他来甄家借粮时,甄逸外出不在。而这一次,甄逸恰好在家。
加之现在战况紧张,难怪甄府的防备加强了许多。
“殿下驾临寒舍,老夫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啊。”甄逸笑眯眯地上前,向高铭行了一礼,拱手说道。
高铭拱手回礼,笑着说道:“岂敢岂敢,本王归根到底是晚辈,还望甄公见谅我不请而来的冒昧。”
“殿下太客气了,来,殿下里面请,我们到大厅一叙。”
“甄公,请。”
甄逸一边笑着伸手请高铭入门,一边示意门口的家仆,让他们去接待高铭队伍所承载的货物和马匹。
高铭颔首一笑,当即掀袍跨槛入门,身后只带了罗成一人随行。
一方面向甄逸表明自己的诚意,另一方面,带上一个罗成的安全感,胜过带上一百护卫。
而且甄逸见罗成年纪与高铭相仿,都不过十六七岁样子,自然也没太在意,就让他进去了。
大厅中的氛围与上次来时无太大差异,但非要说差异的话,就是此时府中的炭火又添了几炉,连同走廊都变得温暖洋溢。
绕过长廊,来到府中会客厅。
高铭目光扫去,只见大厅之上,左侧依次坐着甄尧和甄宓二人。
看见高铭的到来,甄尧登时单眼微眯,脸色一沉,眉宇间掠过几分不屑的愠色。
就是面前这个男人,当着他的面,拿走了甄家两千石的粮草,害甄逸回来之后将其怒斥一番。
而甄宓望见高铭时,那正在整理账目的素手不禁停了下来。
原本略带几分惆怅的星眸之中,此刻却微微泛起几抹期待愉悦,那白嫩如藕的脸颊上忽的生出几分红晕来。
仿佛是已经等了好久,终于盼来了高铭一般。
高铭看都不屑于去看甄尧一眼,只是上前向甄宓一拱手,笑着淡然道:“多谢甄姑娘之前的粮草相助,今日我高铭特来清河,就是为了将粮草如数奉还给你。”
“殿下说笑了,能为殿下解忧,是小女子的荣幸。”
见高铭上来就跟她说话,甄宓俏脸一红,却是羞涩得很,徐徐起身向高铭还了一礼。
须臾,甄逸来到大厅,先让高铭和罗成在右边坐下,随后安排婢女给其二人上好酒。
甄逸拿起酒樽,向着高铭说道:“陈留王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这一杯,老夫权当赔罪了。”
说着,甄逸就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后翻杯朝下,表示一滴不剩的诚意。
“甄公如此世家大度的风范,令本王佩服。”高铭亦是举樽,回敬了甄逸一杯。
甄逸擦去嘴角的酒渍,随即捋须笑道:“只是不知,今日殿下突然驾临寒舍,是有何贵干呢?”
“今日我前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感谢甄公的千金——甄姑娘,解了我平原郡粮草之急的恩情,同时我特地加了五百石粮草奉还给甄小姐,还望笑纳。”
高铭晃了晃手中酒樽,把目光抛到对面的甄宓身上,淡淡地说道。
看着高铭那丝毫没有回避意思的眼神,甄宓脸上红晕被看得是更浓几分,已经害羞得不敢正视高铭。
但是此话一出,又看见甄宓那羞涩脸红的样子。
甄逸手中准备喝下的酒却突然停下,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慢慢凝固。
整个大厅内,气氛瞬间凝重了几分。
甄逸眉头渐渐皱起,只见他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脸色变得有几分严峻,沉声道:“殿下,这粮草你还是收回去吧,另外,老夫还可以再给你一千石粮草。”
“但老夫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殿下从今往后,不要再来清河甄家了,我甄家何德何能可以攀上皇亲。”
紧接着,甄逸瞪了一眼甄宓,话锋一转冷然道:“倘若殿下执意要来的话,不妨半年后,来邺城参加小女甄宓与冀州牧嫡长子郭尚的大婚之礼,到时候宾客云集,老夫必当亲自来迎殿下马鞍。”
那语气虽然听着尊敬,却暗含着浓浓挑衅和不屑的气息。
甄逸的态度,是摆明了要和高铭划清界限,然后好想要完全依附于郭威的势力庇护。
只要高铭一日和郭威对着干,他就一日与高铭不相往来。
话音刚落,甄宓花容上布满惊色,当即起身质问道:“父亲,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郭家那个登徒浪子了?”
“放肆!嫁给郭二公子是人家看得起你!更何况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岂轮得到你女儿家自己来决定婚姻大事!”听到甄宓的质问,甄逸脸色一青,当即厉声回斥。
“父亲为了自己的利益,逼迫女儿嫁给那种人,那女儿宁可削发为尼,此生永不出嫁!”
甄宓悲绝神伤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身为自己父亲的男人。
为了甄家的长盛,他居然想要逼迫自己嫁给一个她根本看不上的人。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甄家自古就是河北名门世家,郭威州牧更是一世枭雄。两家联姻,乃是天经地义,门当户对。你该庆幸这是你修来的福分!”
甄逸闻言登时起身大怒,一拍案台,震得桌上的酒洒了一地,不容质疑地指着甄宓怒吼到。
这一巴掌,惊得一旁的甄尧都不禁浑身一颤。
场面此刻变得压抑万分,两旁家奴尽皆埋头,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发出声响,惹得甄逸迁怒。
“门当户对,好一个门当户对......”
正当压抑阴沉之时,高铭的一声冷笑,打破了局面的僵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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