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龄萓的手伤得颇重,被太医裹得结结实实之后勒令萧龄萓半月之后什么都不要碰,就连笔也别拿。
魏霖想让萧龄萓留在东宫住一夜,萧龄萓却怎么可不肯,揣着两只裹成球的手就往鸾台走。
冬天鸾台值夜的人并不多,萧龄萓在鸾台逛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无奈之下萧龄萓只好往凤阁跑,想去看看张岳回家没有。
结果让萧龄萓失望,张岳也已经回家去了。
“萧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去?”羽林军巡逻而过诧异地问道。
萧龄萓沉吟片刻回答:“就走。”
“属下送萧大人出去吧。”羽林军说道,“属下刚才看到魏将军也刚刚走,魏将军似乎等了萧大人很久。”
“魏将军在等我?”萧龄萓愣了一下问。
羽林军点了点头:“是啊,魏将军一直在昭训门那里等着萧大人,眼看着天黑了,以为萧大人你今晚留宿在宫里了才走人。”羽林军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萧龄萓的脸色试探着道,“魏将军才走不是很久,萧大人若是去追估计还是追得上的。”
萧龄萓沉吟了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罢了,你们继续巡逻吧,我自己出宫就是了。”
“是,萧大人慢走。”羽林军应下。
萧龄萓回到南望苑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大家估计都以为萧龄萓今夜不回来了,都已经歇下了,南望苑之中一片安静。
守夜的侍女们给萧龄萓打了水,萧龄萓草草地清洗了一番之后便被伺候着上了床。
躺在架子床上,已经很晚了,房间里生了地龙,还点了安息香助眠,但萧龄萓的思绪却清晰得很,没有半分困意。
一半是因为双手的伤在隐隐作痛,一半是因为今日在上凰宫中发生的事情。
萧龄萓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萧皇后今日的行径也和萧龄萓害怕的情景一模一样。
萧皇后那般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容忍有人欺瞒她,还欺瞒了那么久。
“唉。”萧龄萓叹息了一声。
然而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便从纱帐外伸进来,猛然捂住了萧龄萓的嘴。
萧龄萓一惊,立刻转身就要挣扎,一个带着寒气和酒气的沉重身子摸上了床,朝着萧龄萓压了上来,将萧龄萓压在了身下。
“娇宝宝,是我。别惊扰了别。”魏霂看着萧龄萓点了头才缓缓地收回了手,抱紧了萧龄萓,“小没良心的,躲我躲了这么久就一点也不想我吗?”
萧龄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床顶发呆。
魏霂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萧龄萓的回话,在听到暗卫告诉自己萧龄萓回府之后,魏霂灌了自己不少酒才有胆子跑到南望苑来夜.探闺阁,却被萧龄萓这般地无视,魏霂着实是有些挫败,他堂堂辅国大将军真的就这么差劲吗?
“魏霂,你想过要杀我吗?”萧龄萓问道。
“从未。”魏霂回答道,虽然萧龄萓的这一个问题让魏霂有些寒心,但是比起和萧龄萓相见无言,这样子魏霂也是欢喜的了,“那你呢?”
“没有。”萧龄萓回答。
“那这些天想我吗?”魏霂低声问道。
萧龄萓将头埋进了魏霂的怀里回答:“想,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这一声想,带着哭腔,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孩子。
听得魏霂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春水,将萧龄萓抱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来看你的,别哭别哭,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来。”
魏霂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往萧龄萓的手里塞,不经意触到了萧龄萓手上包裹着的纱布,魏霂顿了一下,下一秒便立刻翻身下了床。
萧龄萓不知道魏霂要做什么,跟着魏霂坐了起来,纱帐外细碎地响了几声然后一盏烛台亮了起来。下一刻,魏霂便端着烛台回来了,挽起了半边的纱帐坐在床边:“把手伸出来。”
萧龄萓一愣,下意识地将手往被子里藏去。
魏霂将烛台搁在床边的台子上,伸手就去抓萧龄萓的手,两只缠着纱布的手暴露在魏霂的视线之下。
“怎么回事?”魏霂抓着萧龄萓的手腕皱着眉问,“皇帝弄的?”
萧龄萓有些诧异:“你怎么会想到皇帝?”
魏霂一时语塞,然后将萧龄萓的双手都捧在手上仔细地看着道:“想到了就是想到了,是怎么伤着了?烫到了?还是夹手指了?”
萧龄萓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反正伺候我的人多,我也不需要亲力亲为做些什么事情的。”
魏霂捧着萧龄萓包裹严实的手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出了什么,皱着眉问:“是刀剑伤?”
萧龄萓顿了顿不打算瞒着魏霂:“都包起来了你还看得出来。”
“你进的是后宫怎么会受刀剑伤?难不成你还在后宫里遇刺了吗?”魏霂问道。
萧龄萓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不小心握了一下剑而已,没想到剑那么锋利。”
“撒谎。”魏霂吐出两个字。
“好啦,别说了,你刚才要给我看什么东西?”萧龄萓扯开话题。
魏霂重新探手入怀要拿东西,突然想起一件事顿了一下又把手抽了出来道:“娇宝宝,以后不要再做那种事情好不好?既然你要嫁给我,那么你我便是结发夫妻,恩爱不疑。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不要算计我,我什么都给你。”
“那封信真不是我写的,我没有给四公子写那种信。”萧龄萓忍不住为自己争辩,“你出征之时我给你寄了那么多封信,你难道以为我是在诓骗你的吗?”
魏霂微微一愣,然后疑惑地问:“我出征之时你给我寄了信?”
“可不是吗?一个月少说也有三四封的,每封信我都说等回信,可我们魏大将军无情地很,一封信都没给我回的。”萧龄萓有些生气地瞪了魏霂一眼。
魏霂表情诡异地看着萧龄萓:“我每隔三日就给你写一封平安信,倒是你从未回信。”
萧龄萓蓦然怔了怔,看着魏霂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来看着魏霂问道:“你回京那日有人刺杀我,是你派的刺客吗?”
魏霂也是一怔然后反问:“不是你自己布下的刺客吗?”
一股子寒意顿时漫上萧龄萓的后背:“那,那一日你让我等你,你后来先走了吗?”
魏霂的神情严峻起来:“羽林军和我说的是你不愿意再等我,自己先走了。”
“呵。”萧龄萓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厉害,厉害。若是你今日没来找我,若是你我之间但凡再喜欢得少上一分,自相残杀便就在眼前了。”
萧龄萓这么一说魏霂也立刻反映了过来,他与萧龄萓差点儿就被人离间了。
“是魏枎吗?”魏霂问道。
萧龄萓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道:“魏枎、赵王、陈皙舟,都有可能。”
“我倒是觉得不会是陈皙舟。”魏霂道,“西戎刚刚换了新皇帝,陈皙舟大权独揽,如今已经是西戎的摄政王,日理万机,唯我独尊的,他未必顾得上大尧。而且,他不会伤你。”
萧龄萓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我听说他成亲了,如此我便也放心了。”
陈皙舟成亲了······
看来萧龄萓并没有让人过多去看着陈皙舟,否则的话萧龄萓怎么会这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毕竟让陈皙舟奉上摄政王妃之位的······
魏霂嗤笑一声,也罢,萧龄萓没必要知道。
“你受伤了,先好好休息着。我会查明真相的。”魏霂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萧龄萓让萧龄萓又躺了回去,“太医治疗刀剑伤的功夫可不如军医,明日我带你出去找一个老军医,他对刀剑伤的造诣很深,能让你少受罪。”
“你还没给我看东西呢。”萧龄萓盯着魏霂的胸膛看,“你藏了什么好东西?”
“娇宝宝听话,以后再给你看。”魏霂微笑着合衣卧在了萧龄萓身边,吹灭了烛台,“安心睡吧。”
看着萧龄萓卧室里的光亮终于熄灭,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了,凌华叼着一根草蹲在屋顶上,觉着按照这个样子来看,不会主子还没有成亲就先有小主子了吧。
自从萧皇后闹了那么一次之后,萧龄萓一直都提心吊胆着,连带着一直都心神不宁的,总是往后宫的方向看。却又因为被皇帝责令不得进入后宫而无可奈何。
因为伤了手,萧龄萓连公务也处理不好,整天只能无所事事地胡思乱想着,虽然什么都没做,却也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
“姐姐。”在萧龄萓简直就要心悸的时候,魏霁来了。
萧龄萓看向魏霁,小少年还是那般天真单纯的模样,却穿上了一身肃穆的黑衣,显得老气横秋,格格不入。
萧龄萓盯着魏霁看了一会儿摇摇头道:“霁儿,黑色并不适合你。”
魏霁走上前,坐在了萧龄萓面前,眼睛红红地问道:“姐姐,你觉得当皇帝好吗?”
萧龄萓反问:“霁儿你觉得呢?”
“我也是阿娘的儿子,大哥能当太子,二哥是阿娘想要的太子,为什么我就不能了?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难道大哥和二哥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天赋异禀,无所不能了吗?”魏霁问道。
萧龄萓叹息一声:“霁儿,你又为什么要当太子呢?当一个闲散王爷不好吗?当皇帝真的是你喜欢的吗?”
“不管我喜不喜欢,我只是阿娘的孩子,为什么就我不能了?我又不像三哥那样体弱多病,也不是辅政王那样是异腹子,为什么就独独我不可以?”魏霁问道。
“出来都不曾有人说过你不可以。”萧龄萓认真地告诉魏霁,“只是姐姐和哥哥们都觉得你是我们的弟弟,你还小,应该由我们来保护你。”
魏霁垂下眸低笑了一声:“十三叔说得没错,姐姐果然用这种话来搪塞我。”
“霁儿,你宁愿相信你十三叔的话也不愿意相信姐姐的吗?”萧龄萓问道。
魏霁抬眸看着萧龄萓:“姐姐,至少十三叔只对我一个人好。”
萧龄萓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很明显魏霁现在根本不会相信萧龄萓说的话了。
“主子,李府送来了喜帖。”沐玉走进来对萧龄萓说道。
萧龄萓转头过去问道:“李萧约要成亲了?”
沐玉点点头:“是的,李大人的婚期定在下个月的二十一日。”
“知道了,先收起来吧。”萧龄萓应了一声然后目光回到魏霁的身上,“霁儿,如今姐姐有把柄落在你手上,你要怎么处置姐姐?”
“姐姐,你是我的姐姐,为什么要用处置这个词?”魏霁的眼泪的眼眶里打转,“十三叔说了辅政王让你不开心,我可以趁这个机会打倒辅政王,辅政王如今的根基已经被触动了,我只要再……”
“霁儿。”萧龄萓打断了魏霁的话,“你还小,朝中的事情你没办法很好的思虑。赵王到底在外多年,而且还是个武将,很多事情他也并没有那么清楚。朝中局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辅政王麾下的一些大臣靠着姻亲就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网。官官相护这句话不是假的,你不可能对付得了魏枎。”
“姐姐到底还是不相信我的。”魏霁苦笑了一声,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跑,“姐姐不信,那我就要做给姐姐看,我也是阿娘的儿子,我不会你哥哥们差的!”
“霁儿……”萧龄萓要喊,但魏霁却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小孩子家家的意气用事最是容易被人利用了。”萧令宁从旁边走出来说道。
“可不是嘛。”萧龄萓叹息一声然后问,“宁姐姐今日怎么不去帮衬着沈将军呢?”
萧令宁看了萧龄萓一会儿然后问道:“阿炩,你有没有办法把沈将军调到南边去一趟?”
萧龄萓问:“去南边任职?”
萧令宁摇摇头:“不是,是借口让他去南边处理公务让他去南边散散心。”
“宁姐姐,你怎么对沈将军如此上心?”萧龄萓挑了挑眉,“沈将军长得不错,你看上他了?”
萧令宁瞪了萧龄萓一眼道:“长得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当初某人打我一巴掌之后,是沈将军安慰了我,还给了我一颗糖。而那个打我的人,至今还没有表示,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萧龄萓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地:“行行行,我去和魏霂商量商量,那宁姐姐你也去南边散散心吧,多陪陪沈将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