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国曾经的二皇女,当年的昭珲帝姬,如今的惠国夫人是唯一一个在明面之上留在昭国旧土的昭国王室,惠国夫人在昭国的时候就是个放浪形骸的人物,除了正君之外还有十几个面首,只是她虽然男宠众多,子嗣却是稀薄。
萧皇后和皇帝生了四个儿子,萧国公多了一个萧王氏有三子二女,而惠国夫人众多的男宠却只生了一儿一女,在萧皇后之前就生了个儿子,又过了八年才生了萧令宁,之后便再也没有所出。
萧龄萓的婚讯早在赐婚圣旨刚刚下来的时候就急送去了当年昭国的帝都——凰都城。
惠国夫人府就是原本的昭珲帝姬府,惠国夫人家眷多,府邸自然也是极大的。
便是一群男人也是会争风吃醋的,惠国夫人的后宅可是混乱一片。
唯一一处安静的地方,应当就是那落在北角上的庭院,庭院草木深深,一尘不染,更听不见喧哗嘈杂之声。恬静、幽深······只有阵阵琴声泠泠流淌而出。
一个丫鬟走上前轻声细语地道:“郡主,广政城来信了。”
正在看着琴谱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二十左右的模样,容貌秀丽,抬眸之间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快拿来。”萧令宁眸中浮出浅浅的笑意道。
丫鬟上前递上信件,萧令宁有些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件,一目十行地看过信件然后抿唇欢喜地笑了起来。
“郡主只有在萧大人来信的时候才会笑得这么开心。”萧令宁的贴身丫鬟红樱打趣道,“也就是我们知道萧大人是个小姐,若是不知道还当萧大人是郡主的心上人呢。”
萧令宁浅笑着收起信件:“好啊红樱,你倒也会打趣起主子来了。”
“奴婢在前天听从广政城来的人说萧大人的婚事是定下来了,请郡主明年春天赴京陪嫁。”红樱说道。
“阿炩在信中也和我说了,但是……你陪我去见一见母亲吧,我想立刻启程去广政城。”萧令宁款款起身说道。
“啊?郡主你这么快就要去广政城做什么啊?”红樱吃惊道。
萧令宁脸上一片愁容,一面向外走一面轻声回答:“你是和我在广政城陪过阿炩一段日子的。你也知道阿炩这些年一直在念着谁,如今这桩婚事阿炩怕不是会欢喜的,我得去陪着阿炩。”
红樱听着脸上也是一片忧愁:“是啊,我以前一直都觉得萧大人和陈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不想……唉,可是萧大人的性子不像是会委曲求全的,怎么就会同意这一桩婚事呢?”
萧令宁想了想回答:“阿炩在信中说了这是皇帝赐婚的婚事,男方是一位将军。我觉得皇帝赐婚是其一,其二应该就是应该那位正好是个将军,阿炩怕是将那位将军当成了陈将军的替身了。”
红樱撇撇嘴:“这个世上哪里还有能和陈将军媲美的人呢?萧大人一定会失望的。”
“就是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抵得过陈将军,所以我更要去陪着阿炩啊。如今阿炩与那魏将军初识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了该有多伤心多难过。”萧令宁感慨万千,“天公不作美,这个世上怕是再也不会有一个能像陈将军一样疼爱阿炩,又让阿炩万分依赖的人了。”
萧龄萓这几日跑政事堂似乎跑的有些过于勤奋了。
第三天在政事堂看到萧龄萓的三位宰相杵在政事堂门口,和一排被元宝砸中的土财主一模一样。
“你们三个还在外面做什么?”萧龄萓抬起头瞥了一眼门口的三个人道,“还不进来。”
张岳先迈起步子,僵硬地走进了政事堂,尚书台的两位仆射也是一样的僵硬,三个人活像是三个走尸。
“你们三个做什么呢?”萧龄萓忍不住皱眉骂道。
张岳小心翼翼地问:“萧大人近日有疾乎?”
萧龄萓:“……张大人门口罚站否?”
然后张岳就站在了政事堂门口了,倒不是真的是被萧龄萓罚的,就是张岳自己也想在门口站站被风吹吹看看能不能清醒一下。
在门口站着站着,突然看见一个禁军拼了命地往政事堂跑,一把将张岳这个老骨头推到一边冲进了政事堂。
年近五旬的张岳被那个禁军没轻没重地推开,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地叫了起来。
而那个禁军却没有理这个宰相,直奔着萧龄萓而去,噗通一声单膝跪到了萧龄萓的面前:“萧大人!不好了!”
萧龄萓正看着折子头都没抬一下地回答:“萧大人好得很。”
“不不不,萧大人真的不好了。”禁军没有听出萧龄萓的调侃连连摇头道,“萧大人,定国公府走水了!”
定国公便是萧王氏的父亲,定国公并没有卓越的功勋,只是当年秋猎不知是怎么救了先帝一命,不仅自己世袭了国公,还为长子王盎也得了个郡伯的爵位,后来在先帝弥留之际大赏公亲,将王盎加封了潞国公,再赐潞国公府。一门父子两位国公,王氏由此显赫一时。
“定国公府走水跑过来和我说?是要我从政事堂提水去救火吗?”萧龄萓低笑一声问。
禁军愣了一下然后道:“大人,是潞国公在外面敲登闻鼓要告御状,告大人你纵火火焚定国公府。”
萧龄萓:“何时走水的?”
禁军回答:“就刚刚。”
“本相四更天的时候就已经进宫了不是?”萧龄萓神清气定地说道,“这才卯时潞国公就跑过来告御状,他来的比火烧得还快吧。”
“在下愿为萧大人作证。”两位尚书仆射立刻说道。
“在下是看着萧大人进宫的,也能为萧大人作证。”禁军也说道。
“他可不怕你们几个人的作证。”萧龄萓合上折子然后看向眼前的禁军问,“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卑职兵曹参军事戴季凌。”戴季凌回答道。
“告御状是吧,御状不是要由宰相审核吗?我回避,你们去审核。”萧龄萓施施然地起身。
“大人你要去哪里?”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老腰的张岳问道。
萧龄萓回答:“生孩子。”
说要去生孩子的萧龄萓扭头走进了鸾台,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到了巳时二刻的时候,萧龄萓突然在书房里吼了起来:“宋卓!宋卓!滚过来!宋卓!”
鸾台令的书房是单独一处,萧龄萓喊得再大声在另一处的宋卓也是听不见的。还是守在外边的小吏连忙拔腿跑去找宋卓,将宋卓一路拉了过来
“大人我今天没迟到!”宋卓连滚带爬地滚进萧龄萓的书房张开就喊道。
萧龄萓才不管宋卓有没有迟到的,走过去将宋卓拉进房里,砰得一声关紧了房门。
“我问你个事情。”萧龄萓将宋卓按在了椅子上。
宋卓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一句:“一次十两,包夜五十两,一夜可以七次,不讲价。”
萧龄萓愣了一下,接下来一巴掌就拍在了宋卓的后脑勺上:“再说一遍。”
“咳咳咳,大人你说你说。”宋卓咳了两声道,然后拉过一把椅子让萧龄萓也坐下,“大人你坐下说。”
“宋越之我问你。魏霂,他是不是没有被绍王立为世子?”萧龄萓问道。
宋卓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好像是没有,他毕竟是嫡次子,当年他的兄长被册立为绍王世子,可惜英年早逝,还追谥了文穆世子。后来魏将军因为军功受封定宁候,绍王和魏将军父子关系不大好,绍王也没有提起把世子之位给他。”
萧龄萓沉吟片刻又问:“那魏将军还有其他的兄弟吗?”
宋卓点头:“有,绍王有三位侧妃,其中一位姓金的侧妃为绍王生了一个庶子,叫……魏霍。”
“多大年纪?”萧龄萓问。
“十八了吧。”宋卓回答。
萧龄萓思索了片刻又问道:“绍王可有宠妾灭妻之举?”
“绍王确实是比较宠爱一个侧妃,但是不是金氏,灭妻也还不至于。不是,大人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听说一大早上潞国公就在敲鼓要告御状说你纵火烧了定国公府,你不担心自己去管绍王的内宅做什么?”宋卓问道。
“呵,潞国公若是只以不孝想要弹劾我我是说不清楚的,别人也帮不了我。但是他想拿其他的幌子来弹劾我就是真蠢了,当大理寺和刑部是吃白饭的?还是觉得自己有能力收买了刑部和大理寺?只要我没有做过这件事,我就不怕他泼脏水,总是能够查的出来真相的。”萧龄萓道。
“大人,你真应该好好盘算盘算怎么办了,纵然你问心无愧,但是皇上巴不得你下台,若是皇上若是有朝一日不顾史官口诛笔伐,铁了心要颠倒黑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宋卓道。
萧龄萓思索了片刻低笑一声:“你说我倒台了对他们王家有什么好处?这么费尽心思地要和我过不去。”
“王家也未必是要大人你倒台,只是想告诉大人,他们随时可以把你拉下台,想让大人你乖乖地为他们所用。”宋卓道。
萧龄萓起身踱步在书房里绕了几圈,拉开一个柜子从柜子里又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龟壳在手里玩着。
“不对,潞国公不是为了告御状而来的,定国公府才刚刚走水潞国公就来告御状,这时间根本对不上。潞国公他根本不是真的为了告御状而来,他已经算计好了状告我的状子肯定不会被递到皇上面前,就是我不拦下辅政王也会拦下来。他这么做只是在威胁我,给我找不自在,他还不敢真的就让我倒下了。我的血,王家还没有吸干呢。”
“那大人真的就要一直受制于人了吗?”宋卓急得道,“要不我来出面,弹劾王家?他们既然喜欢给大人莫须有的罪名,我们也可以还他一个。”
“污蔑朝廷命官怎么判刑?”萧龄萓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不必拦着了,直接让他递到皇上面前去,想要闹就闹到最大,闹到最大了我反倒好收拾。”
“那万一皇上真的就借机······”宋卓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大人你不能莽撞。”
“你家大人从来不做莽撞的事情,我走了,你回去办公去。”萧龄萓打开房门背着手走了出去。
宋卓跟着出来合上了书房的门追在萧龄萓的身后:“大人,你要怎么布局啊?要不要我帮忙?”
“不需要你们任何人帮忙,皇上自己都给了我一张保命符呢。”萧龄萓抬起手很挥了挥,“去去去,别烦我了。”
行至前庭的梧桐树下,萧龄萓停下脚步,仰头望向亭亭如盖的梧桐树盯着青葱的梧桐树看了许久缓缓开口:“先生,再给我些日子,只有王家的事情解决了,我才能去救你的家人们。先生,对不起。”
萧龄萓转身离开,一片还青绿着的银杏叶无风自落,轻飘飘地飘落在青石板上。
其实这一株银杏在鸾台的日子并不久,也就只有两年的时间而已,但是这一棵银杏树却是陪着萧龄萓从小到大的。
萧龄萓走到哪里这棵银杏树就被移植到哪里,一路带着走,想当初将银杏树树移种进鸾台时由于树冠太大,还卸了鸾台的大门。
没有几个人知道萧龄萓为什么对这一棵银杏树这么执着,因为栽种这一课树的人早就已经被大尧忘得一干二净了。
太傅周从泷,上将军陈皙舟,他们都曾经回事萧龄萓最大的助力,却也是在萧龄萓的权力纷争之中只一步踏错,就永远失去了的人。
一步踏错,风光无限的太师被逼自缢,周家文采斐然的儿郎们充作劳役,周家清清白白的女儿们坠入淤泥。
一步踏错,鲜衣怒马的上将军投降西戎,满门忠烈的陈家血流成河,世代的忠良变成了世代的佞臣。
明明是平平稳稳行驶着的马车却突然之间让萧龄萓觉得晃荡的头晕。
“珩朔!你晃什么晃?!第一次驾车吗?被你晃的头疼死了!要是不会驾车了就滚去守着院子!”萧龄萓扶着头怒斥一声。
“这马车都停了多久了哪里还晃着了?萧大人,你这么说话有失公允啊。”马车之外传进来一声低笑,紧接着车帘就被一把掀开,阳光照进了车厢之内,萧龄萓迎着光看去,光辉之中是风华正茂的少将军,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好一个汉家儿郎。
光芒之中的好儿郎恍若天神,萧龄萓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
魏霂邪笑:“萧大人,你未来夫君长得还挺好看的是吧。”
萧龄萓呆呆地看着魏霂,魏霂微微皱眉然后伸出手轻轻擦拭去萧龄萓没有忍住滚落下的泪:“才一日不见就这么想我?见到我还高兴地哭了?”
“魏霂。”萧龄萓轻声地问道,“我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