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萧皇后说的是气话,但是如今加盖凤印的懿旨已经下来了,主子只要揪着懿旨不放,那么萧皇后想收回也来不及了。属下恭喜主子,得偿所愿。”覆师对着陈皙舟作揖说道。
陈皙舟负着手站在窗边没有回答,珩朔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陈皙舟然后又收回了目光,继续垂眸静立。
“明日便开始谈判了是不是。”陈皙舟问着,却并没有询问的意思,不过是随口一说的模样。
覆师点头回答:“是,打探到消息,大尧派出谈判的正使应该就是魏枎。”
“找到增丹了没有?”这几句总算是句问句了。
覆师有些疑惑陈皙舟居然没有关心萧龄萓而是问起来其它的事情,但还是回答道:“对不起主子,弟兄们还没有找到增丹的下落。”
“那应该就是已经被杀了吧。”陈皙舟淡淡地说道,“死了就死了,留着他也没什么用。”
覆师下意识就问:“增丹是跟随使团来的,也是使者,在大尧怎么会死?又是死在谁手上的?”
陈皙舟凤眸一挑看向站在一边的珩朔轻飘飘地开口:“珩朔,你觉得会是将戚她杀了增丹吗?”
珩朔听见陈皙舟问自己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陈皙舟点了点头道:“我也不觉得是将戚干的,将戚还未必知道又增丹这么一个人。既然不是将戚干的。那么能在广政城杀了三个西戎使团的使者,还处理地这么干净的,估计也就只有魏霂了。”
“主子对魏霂的评价似乎颇高。”覆师说道。
陈皙舟低笑一声:“能让将戚看上的人,有哪一个是无用之辈?”
“那现在……”覆师询问着。
“珩朔,你回去吧。”陈皙舟对珩朔说道。
珩朔愣了一下,看向陈皙舟不敢相信陈皙舟的这个决定。
陈皙舟挑眉:“怎么?不想回去了?不想回去那你就留下来。”
珩朔连忙对着陈皙舟一抱拳,生怕陈皙舟再后悔转身就走,顷刻便消失在了陈皙舟面前。
“你去一趟礼部,把递交上去的文书拿回来。”陈皙舟道。
覆师又是一愣:“主子,你不打算要凉州八城了吗?”
“凉州八城。”陈皙舟嗤笑一声,“我改主意了,他们要将我的姑娘送来和亲,折辱我的姑娘,哪怕将戚和亲的人是我,我也要这个国家付出代价。把递交上去的文书收回来,改。”
覆师问:“怎么改?”
“凉州、冀州、益州、幽州、青州,我要大尧奉半壁江山给她当嫁妆。”
和亲二字,对于任何一个有志之士而言都不是什么好话。将萧龄萓这般,一个曾经运筹帷幄的女相送上和亲之路更是对萧龄萓的折辱。
就算是这么一个决定能让陈皙舟得偿所愿,陈皙舟也不愿意看到萧龄萓受这般折辱。
不论萧龄萓为大尧效劳了多少年,萧龄萓在史册上都要是万世流芳,所有人都要记得萧龄萓这个名字,在提起这一个名字的时候,所有的人从眼里到心里都应当是敬仰倾慕,而不能是落下一声惋惜,留下一地遗憾。
魏霂与绍王相对而坐,两个人好半晌都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你瞎了瘸了都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现在你还要哑了吗?”魏霂率先开口道,语气之间满满地都是不耐烦。
绍王张嘴想要骂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冷哼了一声道:“老子今天懒得和你吵架,本王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本王打算立绍王世子了。”
魏霂冷哼一声:“我不稀罕。”
绍王冷笑:“本王有说是要立你吗?”
魏霂眯了眯眼:“哟,原来绍王爷是打算立魏霍当世子了,那金侧妃是不是也要当绍王妃了。绍王爷特意跑来来告知,是不是要我好早带着我娘把位子腾出来?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可不是个愿意把自己的东西送给贱人的,绍王妃的位子怎么着都是我娘的,绝对不让。绍王若是想要和我对簿公堂,我也奉陪。”
绍王嗤笑了一声:“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不立你当世子你就扯出这么多话来,难道是害怕生气了?”
魏霂不屑地冷哼一声:“当绍王世子有什么好处?送死吗?我还要赶着给你当世子。”
“绍王世子确实不是什么好当的,所以你当不了。”绍王回答道,“至于魏霍,他出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第二个绍王世子。”
绍王这话总算是引起了魏霂的注意,魏霂看着绍王问:“老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若是再早出生几年你就会知道,魏楝······”绍王勾起唇角,“他一向是跟着我的。”
魏霂一脸冷漠:“哦。”
绍王:“······臭小子!你就不能给我点反应吗?!你这个鬼样子老子还怎么把话说下去?”
魏楝是楚武襄王的名字,魏霂是知道的。绍王对魏霂说出这句话时魏霂的心里着实是颤了一下,但是在绍王的面前,魏霂就是不愿意表现出太多的表情。
“你有事直说,没事我走了。”魏霂有些烦躁,不仅是因为绍王向自己隐隐约约吐露出的那些,还因为突然就被取消了的婚事。
“萧龄萓为了陈皙舟故意触怒皇帝,被免了职务,这件事你应该在背后支持着吧。”到了这个时候,绍王终于说出了一句让魏霂听得下去的话。
魏霂转回身看向绍王没有说话。
绍王轻笑一声:“你个臭小子,没想到吧。萧皇后一手培养出了萧龄萓,萧龄萓是萧皇后生命的延续,也是萧皇后真心疼爱之人。萧皇后不论是身为师父还是身为姑姑,都不会愿意看到萧龄萓这么行事;为了同一人两次抛出自己,这就相当于左脚踩进水坑湿了鞋子,又自己把右脚踩了进去沾湿一样傻。而你被萧皇后选中是为了你能够成为萧龄萓的助力,而如今在萧皇后的眼里,你并不可以。所以在萧龄萓被免职的那一日起,你和萧龄萓的婚事就注定会被愤怒的萧皇后解除,这是一个必然。”
“萧皇后培养萧龄萓这么多年,娇宝宝也一直都做的很好。萧皇后不会真的就这么把自己十几年的心血送给陈皙舟的。只要和亲只是一时气话,那么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魏霂说道。
绍王道:“魏霂,天底下可不止只有你这么个将军。萧龄萓如今还要嫁给陈皙舟是没有什么可能,但是要再次属于你,也没那么简单。”
“难道会很难吗?”魏霂问道,“就以七叔留给我的那些东西,就以你如今能够给我的东西。”
绍王嗤笑:“本王连世子之位都不给你,你觉得本王能给你什么?”
“你生出魏霍就是为了让魏霍成为世子,而绍王世子是个比绍王还要危险的位子。老爷子,你是在保全我。”魏霂看着绍王说道。
绍王靠着轮椅背好整以暇:“没想到你还挺自恋,我和你大哥还有你娘可都没有这样子。”
“我急着去找我媳妇,你能给我什么你直说。”魏霂道。
绍王提醒:“那已经不是你媳妇了。”
魏霂:“她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媳妇。”
绍王低笑一声:“萧皇后一时置气放出了要让萧龄萓去和亲的话,虽说还没有皇帝正式下旨,但是陈皙舟肯定已经得到这个消息了。魏霂,你现在没有任何优势了。”
“我一直都有一个优势。”魏霂一边说着一边笑了笑,“老爷子,你要是想尽早抱到孙子的话你也尽早地出手,你要是想绝后的话,那你就搁这儿坐着吧。”
绍王:“······我听说当年萧龄萓曾经救过你,她怎么救你,你也可以怎么救她。”
不用多时,源城之中便已经搭起了数里的粥棚,雪并没有收敛的意思,不要命地往下飘着,肆意席卷着。
安沉易裹紧了身上的毛裘站在粥棚边上看着眼前排起的长长队列。
“安公子。”一匹马从雪地之中跑来,勒马停在了安沉易的面前。
“消息送过去了?”安沉易问道。
来人从马上下来,哈着气对安沉易点头:“都送过去了,都已经开始施粥散粮了,就是灵州城的掌柜问安公子,若是大雪迟迟不停,粮行存粮全部耗光了可怎么办?”
安沉易闭眼思索了片刻后睁开眼:“如果没有记错,灵州城是冀州大城,百姓九万户,近五十万人。”
来人点了点头:“是,此次受灾人口大概一百二十万,有近五成之数都在灵州城,但是灵州城里咱们的粮行,并没有储备更多的粮食。”
“我会从其它地方调粮的,让灵州城安心施舍就是了。广政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安沉易说完后问道。
来人回答道:“刚刚得到的消息,萧皇后下了懿旨,萧大人和魏将军婚约作废了。”
“婚约作废?”安沉易吃了一惊,“如此突然?”
“退婚之事应当已经是肯定的了,听闻萧皇后亲自派了人抬走魏将军下的聘礼归还了绍王府。还有传闻说,萧皇后意欲将萧大人送去西戎和亲。”
安沉易的眉峰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好半晌才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办你的事吧。”
那个人点头哈腰地应下,拉了马又一次跑进了雪地里。
“安公子。”景宴音从雪地之中走来,走到了安沉易的面前微微福身唤道。
安沉易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作揖还礼:“景姑娘有礼。”
景宴音微微颦眉,忧心忡忡地对:“安公子,我想来和你说一下,今日我那边又来了四十余个病人,风寒冻疮严重,只是城中平价药物极其缺乏,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安公子可有办法弄到些药物?”
“景姑娘稍等。”安沉易对景宴音点了点头说道,然后转身走进了粮行之中。
片刻之间安沉易便又走了出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件斗篷,双手捧着斗篷将斗篷送到了景宴音的面前:“天气寒冷,景姑娘衣裳单薄,披一件斗篷吧。”
景宴音愣了一下:“这……”
“药材和冬衣很快就会送过来,萧大人的命令是倾尽所有救助冀州,景姑娘不必过于担心。很快一切就会变好的。”安沉易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斗篷塞进了景宴音的手里。
景宴音默默地披上了斗篷有些感慨地道:“上次见安公子,安公子还是布衣白身呢。”
安沉易笑了笑道:“在下如今不也只是白身吗?”
“虽然我没有步入朝堂,但是也时常听说只要是为萧左相办事的人,没有一个是不会有一个好前程的。”景宴音轻轻地说道。
安沉易回答:“萧大人不拘贵贱、唯才是用,确实是一个好去处,能成为萧大人的门生是在下之幸,也是一个极好的归宿。”
景宴音垂下眼帘:“河山大好,锦绣千里。我与安公子相识数年,我以为安公子并不是追名逐利之人。”
“庙堂风云也并非只为了追名逐利。”安沉易的目光一片认真,“景姑娘,唯有政治清明方有锦绣千里。如今······”
安沉易欲要说些什么又突然止住了轻轻地笑了笑:“萧大人还派了一批医师过来,正在护送着药材赶来,这几日辛苦景姑娘了,很快就会有援手。”
景宴音抿唇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当年安公子与我的约定······可还作数?”
安沉易与景宴音相识于太神十四年的江湖之间。
竹杖芒鞋,孤鸿落日,渔樵野鹤间,闲云忘机时。
那时景宴音还只不过是一个渔家的小姑娘,而安沉易是随着落榜失意的父亲借居在小渔村之中寒窗苦读的小书生。
小渔村贫苦,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认不得几个字,不仅识字还能诵读百家诗文的安家父子行走在小渔村里的不论哪一处,都是光彩照人的,宛若天神的。
彼时景宴音还只不过是坐在爹爹破旧的渔船后面,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
哦,那时候的景宴音还只是一个叫“大丫”的小女孩。
那日那个憨憨的渔夫抱着自己的女儿上到安家父子门前,请安沉易帮自己写一封信。
安沉易客客气气地请景家父女入座,研磨为景父写信,写完一封信回过头看到了偷偷望着书页的那个小姑娘。
“大丫!你在看什么呢?!你也看不懂别乱看!安公子可是有大学问的人!”景父一把把自家女儿扯了回来,歉意地对安沉易笑了笑。
从那个小女孩的眼里,安沉易看到了浓烈的渴望与向往。
安沉易微微地笑了说道:“景家叔叔,阿妹瞧着便是聪颖的,不如让我教她识字,读些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