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把凉州八城让出去,萧龄萓心里还真是纠结难受得要死。
“舍不得凉州那八座城?”萧令宁端了茶水过来屈膝坐到了萧龄萓身边问道。
萧龄萓正拧着眉看着摊在案上的大尧版图:“这八座城是陈皙舟花了三个月,亲自上阵打了二十多场战拿下来的。”
“三个月打下八座城池,扩疆六百里。”萧令宁说着微微叹息一声,“好一个战无不胜的陈大将军。”
“其实陈皙舟根本不想要这八座城池。”萧龄萓说道。
萧令宁点了点头:“大尧负了他,他此来大尧除了索命,唯一所求的便只有你。”
萧龄萓扭头看向萧令宁:“当年赌局名单我已交到陈皙舟的手上,一共四十八人,涉及三十一个家族,这些人我难道真的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陈皙舟索去性命吗?”
萧令宁与萧龄萓对视,认真地回答:“若在炩儿心中河山重千金,那自然是要对不起陈皙舟护住那些人都。但是若炩儿的心中故人重千金,你想要任性一回,大尧也并不是受不住。”
萧龄萓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各为其主,同道殊途,有些人不能死。宁姐姐,我拟一份名单,你帮我邀请名单之上人的家眷到府上来,就借着诗会之名一聚。”
萧令宁微微颔首:“好。”
萧龄萓加急理出一份名单的时候,陈皙舟也将一份名单推到了殷锦婉的面前。
“其余城池我可以不要,但是你们得一个人换一座城,名册之上的人,我要他们的命。”陈皙舟轻飘飘地说道。
殷锦婉接过名单翻开看了一眼,顿时吓得站了起来:“右校王!”
“除了前面两个我要带回西戎,其他的人我就不带了,直接在广政城菜市口行刑,我亲自督刑。”陈皙舟说道。
殷锦婉咬了咬牙开口道:“右校王,这个条件我们绝……”
“你先别急着拒绝。”陈皙舟打断殷锦婉的话,修长的手指划过桌案,抬起丹凤眼看向殷锦婉,“你虽然坐在这里,但是我知道你做不了主。回去问问你们萧大人,然后再告诉我答案。”
殷锦婉皱着眉转头看向李萧约。
李萧约坐在副使的位子上看见殷锦婉向自己看过来有意避开了目光不去看殷锦婉。
殷锦婉有些恼怒地瞪了李萧约一眼然后咬着牙对李萧约道:“那还请右校王稍等,我们即刻就去请示。”
李萧约这个时候在了起来说道:“我去送吧。”
萧龄萓一份名单还没写出来,李萧约便将名单送到了萧龄萓的手里。
这一份名单和萧龄萓之前交给陈皙舟的名单不尽相同,删删改改了一些,还有不少正是萧龄萓想要留下来的人。
“将军说他给你留下一些能用的人,其余没用的人他就带走了。留下来的人若是直接给你也太便宜你了,所以就再拿几个人来换。”李萧约坐在萧龄萓的书房之中,有些疲惫。
萧龄萓放下名单捏了捏眉心问:“你看过名单没有?”
“来的时候看了,还好。”李萧约淡淡地说道。
“还好?”萧龄萓嗤笑了一声,“要大尧交出太子和裕王当质子,你把这叫做还好?李大人,你拿的可还是大尧的俸禄。”
李萧约摇了摇头:“大尧的俸禄我可以不拿,如果拿着大尧的俸禄结局就是被抛弃,我何必为这每个月十两的银子折腰?”
“你这是想要跟陈皙舟走吗?”萧龄萓盯着李萧约问。
李萧约沉吟了片刻然后回答:“这些年我在幽州,没有收到过一封来自广政城的信件。包括你,萧大人,你也没有给我寄过一封信。两年的时间,我在广政城那么多昔日的好友没有一个来问候过我的情况。大尧抛弃了陈皙舟,那广政城是不是也早就把我抛弃了?”
“我是没有给你寄过信去,也没有让人去问候过你,但是你的家人,我替你护着了。”萧龄萓回答。
李萧约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敢问萧大人为什么要护着我的家人?”
萧龄萓动了动唇没有说出话来。
李萧约便替萧龄萓回答了:“其实李萧约到底怎么子,萧大人根本不在乎,萧大人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名声。照顾我的家人也不过只是为了让大家夸你一句仁德吧。”
萧龄萓看着李萧约半晌才回答道:“你就是这么想着我的吗?”
李萧约撇过头:“我怎么想你的并没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萧大人你连曾经情根深种的陈大将军都能抛弃,实在是让我无法相信萧大人能对我如何。”
“我对陈皙舟是不是情根深种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却是清楚?”萧龄萓皱了皱眉有些不悦,“既然话不投机,那就不必再说了,名册拿回去,告诉陈皙舟。他要在大尧的土地上让大尧的人杀大尧的人给他取乐,这不可能。大尧也不会让堂堂太子王爷去当什么质子。我放下手中权势连累自己一身病骨,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也不要太过分了!”
陈皙舟想要复仇,萧龄萓不拦着,陈皙舟若是派出杀手将名单上的人全都暗杀了,萧龄萓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但是陈皙舟却偏偏要把整个大尧的颜面踩在脚下为了报复那么几个人。萧龄萓无法允许。
“李萧约,昨日我和陈皙舟说了,他一直在安排我。今日我把同样的话也给你,你们其实也一直在安排我。安排着我去喜欢陈皙舟,安排着我去和陈皙舟天生一对。”萧龄萓一边说着一边不屑地嗤笑一声,“我和陈皙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都是你们告诉我的。你们也是厉害,大尧的第一个女相,曾经那么听你们的话。”
李萧约没有再多说,拿了文书便要回去。
“你帮我再和陈皙舟说一声。”萧龄萓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要送李萧约的意思,“我要和他再做一个交易,明日戌时,我在沉剑台等他,不见不散。”
送走李萧约,第不知道多少次感叹不管免不免职都累死累活的萧龄萓又被萧令宁推进了密室之中处理公务。
“主子!主子!”还没看几本折子,外面就一阵大呼小叫。
萧龄萓早已经习惯了没个太平的日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
“主子!不好了!”冲进来的是凌华,开口就是萧龄萓再熟悉不过都开场白。
萧龄萓一如既往地纠正凌华:“再说一次,你主子我现在还不错。”
“现在是现在,一会儿就不一定了。”凌华心直口快。
萧龄萓瞪了凌华一眼:“滚!”
“主子你让我把话说完再滚嘛。”凌华说道,“主子,礼部来传太后的懿旨,册封大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封号德慧。”
“德慧?她哪里来的德,又哪里来的慧?”萧龄萓嗤笑一声,“讽刺。”
“不是……重点不是封号啊主子。”凌华以为萧龄萓不懂急急忙忙地就要提醒。
萧龄萓却是挥了挥手:“行了,知道你的意思,既然已经封了那就先让她当着。鸾台还没有解散呢,只要鸾台还剩一个人,就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
萧令宁思索着问道:“炩儿,那皇后娘娘下的退婚的懿旨当初也是没有经过鸾台的,是不是也是不算数的?”
萧龄萓愣了一然后转身向萧令宁拱手:“常和郡主所言甚是,豁然开朗!豁然开朗。”
“前提是你敢这么和皇后娘娘说。”萧令宁摆摆手道。
萧龄萓笑着拍了拍萧令宁的肩膀:“放心,我不敢。”
在被魏霂扔在碎玉城里呆了几天后,格根塔娜终于气呼呼地赶到了广政城。
“将军,北羌的格根塔娜公主离广政城已不足五里地。”暗卫第三次向魏霂汇报格根塔娜的行程。
魏霂却还是盯着大尧的地图看着,没有半分要理会暗卫的意思。
“主子,杨副将问你要如何安排北羌公主?”暗卫再次追问。
“如何安置是鸿胪寺的事情,问本将军做什么?”魏霂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然后颦起眉自言自语,“嘶,突然之间从我这里接走了陈愋,还和陈皙舟约了大晚上地见面。他们两个这是要先父子相认然后私奔啊。”
暗卫:“······”
自家主子怎么认真地看着地图,还以为他是在思考着什么国家大事,却原来根本不是国家大事,而是终身大事啊。
“主子,不是你和杨副将说的可以让北羌公主来广政城了吗?”暗卫委婉地提醒着魏霂,生怕魏霂忘记了让格根塔娜来广政城也是魏霂自己默许的。
“我都要回碎玉城了不让她来广政城把她留在碎玉城做什么?回去再见她?”魏霂瞥了一眼暗卫,眼里写满了“真是个蠢货”。
暗卫:“······”
“让杨腾自己看着办,本将军没空管他!”魏霂抛下一句,然后抓着地图就往外走。
暗卫:“是······”
魏霂马不停蹄地进了宫,这一次,总算是在宣徽殿见到了皇帝。
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毕竟近日来对皇帝而言是什么都不顺的。原本打算带回来养得私生子都已经对外宣称是皇后所出了,那个王氏却又不知好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窦愈相认。
也可气窦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抱着王氏哭,还敢向皇帝哭诉说皇后杀了他的养父昌源郡公。当日萧皇后和自己说的还真是并不无道理,若是没有赐死了昌源郡公,百年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家里乱糟糟地让皇帝烦心,外边却又有陈皙舟在咄咄逼人,简直是把大尧踩在脚下狠狠地碾压。
若是放任如此下去,皇帝似乎已经看见后世史官会怎么狠狠地记自己一笔了。
“南轩有什么事?”皇帝没好气地问,对于明显护着萧龄萓的魏霂,皇帝心中也早就不满了,只是现在还不能和魏霂撕破脸,再撕破脸那魏霂就肯定和萧龄萓狼狈为奸去了。
“臣想请皇上恢复萧龄萓的鸾台左相之位。”魏霂单膝跪在下首,对皇帝说着足以让皇帝一气之下把自己也一起贬了的话。
“放肆!”皇帝果然大怒,忽地伸手往桌上一拂,桌上的茶盏落地即碎,“魏霂!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朕好不容易找到理由将萧龄萓免职,你还要把她拉回来是什么意思!还有昨日,陈皙舟要萧龄萓去和亲,你拦什么拦?还和陈皙舟当朝争锋,你难道不知道陈皙舟有多恨朕吗?!你是不是巴不得陈皙舟杀了朕!”
魏霂跪在下边深吸了一口气掩盖住眼下的神色:“皇上,请你听末将把话说完。臣请皇上复位萧龄萓鸾台左相之位,是为了合理地让萧龄萓成为臣出征北羌的监军。”
皇帝微微皱眉:“监军?”
“是,末将打算出征北羌,但是这一战末将不会赢。待到末将战败,皇上便可以以监军误国为由,直接除去萧龄萓。”魏霂说道,“当年萧龄萓就曾经以监军误国除去了寿安郡主的表兄不是吗?”
当年萧龄萓将那个确实是误了国的监军被斩首祭旗,同时也救下了魏霂。
这就是绍王说的,当年萧龄萓是怎么救下魏霂的,魏霂也能怎么救下萧龄萓。
皇帝迟疑着似乎在思考魏霂的话可不可信。
“那战败之后对于北羌······应该怎么办?”皇帝斟酌着问道。
魏霂唇角一勾:“北羌的格根塔娜公主心悦末将,若是战败,末将便允诺格根塔娜公主娶了她。苏合王宠爱格根塔娜公主,只要格根塔娜公主嫁入大尧,边境便可安定百年。”
“好。”皇帝被说动了,一声应下,“准!只要能彻底除去萧龄萓,你要怎么打,朕都支持你。”
“是。”魏霂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鄙夷,到了现在,皇帝还是不清醒。
魏枎已经抛出了大尧的八座城池,甚至还“携带”利刃入宫,还是没能让皇帝清醒过来,着实也是可悲至极。
“那朕立刻就下旨复位萧龄萓。”皇帝说道。
“不急。”魏霂摇了摇头,“等陈皙舟离开大尧之后再说,否则按照陈皙舟的能力,陈皙舟未必不会知道。”
“嗯,那南轩你先去吧,什么时候要行动了立刻和朕说。”皇帝道。
魏霂跪拜:“末将······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