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拜访高宅
这人离开,沈易安转身望向己有堂。
想必如今高俅还不知道自己会遗臭万年。“己有”二字取自“人之有技,若己有之”,看似是他谦逊有礼,实则是以此标榜自己。
啧啧,这凡尔赛段位,他称第二没人称第一。
不过一进一出的功夫,就见那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身材高挑且笔挺的男人从里面迎出来,满脸春风与冬日瑟瑟形成对比。
来人正是高俅,沈易安透过他宽松有型的外衣便能感受到他内在的紧实肌肉,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苏老师的亲笔信?快请进来,让我重温老师的笔迹!”
高俅满眼客套和真诚,沈易安倒有些不适应,随之进去后,又是让人倒茶又是送点心,一点都不敢怠慢的感觉。
自我介绍过后,沈易安简单说起经过:“我有一忘年交老友托我送这封信来。”
高俅双手接过信封,拆开来看,开始还皱了皱眉头,后面越看越激动,眼泪都在眼眶子里打转。
沈易安留心观察,这份激动倒不像装出来的,眼泪虽然憋回去了,鼻涕却已经掉下来了。
那其实是眼泪换了个通道,这一点沈易安还是清楚的。
史学上,高俅对苏东坡也是十分敬重,后来苏东坡被贬,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高俅不怕牵连登门探望。
坏人也并非对谁都坏。
读完信,高俅小心将信纸折好,轻轻放在桌子上,揉了下鼻子道:“果真是我老师的亲笔信,还是狂饮罗浮春后的醉笔,见字如面,老师既说已经动身回京,实乃我朝之幸、我朝之幸呐!”
沈易安心里重重叹口气,如果没记错的话,再过几个月,苏大学士还没到京城,就客死归途常州了。
排除心里活动对自己的影响,沈易安面无表情点点头道:“这字如同加密一般,我一个都不认得,你认得便好。”
高俅蹙眉道:“为何你那忘年交老友不亲自来?老师的挚友我高某人定要好好招待一番啊。”
沈易安道:“他被阴人所伤,尚且卧病在床。”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伤害老师挚友?”
“诨号叫白面猴子的人所为。”
“什么?!”高俅忽然拍案而起,又惊又很道:“我明白了。这封信还请你收好,我定然给老先生一个交代。”
沈易安起身,淡淡朝高俅拱了拱手:“我与白面猴子在腊月二十五开场户比赛蹴鞠,为公允起见,可否听我建议?”
“好,你说。”
“在我们比试前,还请高大人暂且不要治他罪。待我们比试之后,我若赢了,就按照我的办法治他罪,绝不累及性命;如果我输了,再按照高大人方法治罪或者去开封府衙也不迟。”
听沈易安说有赢白面猴子的可能,高俅忽然双眼一亮。
这白面猴子左不过是帮他寻蹴鞠高手讨好官家用的,如果连眼前的文弱书生能赢了他,这白面猴子就是个弃子,与其送回密州大狱,倒不如为拉拢这书生送个人情。
“好,有骨气,高俅佩服!那就按照小兄弟所言,如果你赢了白面猴子,我就把他交由你处置,绝不过问!”
沈易安抱拳离去,高俅召唤来自己的堂兄兼心腹高远,将事情经过了解了大概。
“你去打听打听,白面猴子为何要夺沈家园子?”
“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我昨儿旁敲侧击过,听闻他找人算过,说那里风水极好,园中更是一步一景,便勾结沈家人想夺来,说是要送给您贺寿。”
“荒唐!做了错事尽然都算在我头上!这几日你跟着点他,玩别让这乡野莽夫毁了我名声,他根本不懂天子脚下的为官之道!”
“属下明白!”
高远离开后,高俅伫立回廊下望着自己中规中矩的院子,忽然好奇起沈家园子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便写了亲笔信让人送走,信封上的小楷工整有型“郭天信亲启”。
……
沈易安回到沈家园子,远远就看见刘贞言焦急地在门口等待。
走到近处,沈易安将书信递上:“可巧我晚上就要去拜访老先生,你就先来了。”
刘贞言拉住沈易安往店里去,仿佛他是主人,沈易安才是客人般。
店里食客满满当当,后院的单间也用上几间,明月和杜鹃按照沈易安所言,领着几个来用餐的小孩在假山前的空地上玩老鹰捉小鸡,暖阳照耀,一派祥和。
两人朝最里面的单间而去,刘贞言开口道:“昨儿说了沈家小隐士的故事,今儿大清早一妇人特意跑去我们张家班,噗通就跪在我师傅面前,说她的两个儿子五天前被疯狗所伤,小儿子发病三日,昨儿已经没了,大儿子还好端端的,可怕也活不过几日。”
沈易安停下脚步:“所以老先生着你带她来我这儿?”
刘贞言如实道:“师傅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说书一辈子难有大功德,但图心里安生,如果先生有办法救回她大儿子,师傅感激不尽,定然摆酒酬谢。”
沈易安笑了下继续往前走:“老先生要我做的我怎会推辞?只是故事说我有仙气护体,章术士镇魂,并非我有特别方法。”
刘贞言笑道:“师傅料到如此,让我跟妇人含糊过去便是。”
进屋,只见一衣着华丽的妇人和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正坐在桌子边,妇人一直在垂泪,男孩看上去没什么事。
沈易安上前问男孩:“你伤在哪里?”
男孩脱下鞋袜,露出脚踝:“这。”
“你家小哥伤在哪儿?”
“这儿。”男孩指了指胸口。
沈易安仔细查看,可见几个牙印和血迹。
“你家小哥伤口多大?”
妇人忍不住抽泣,用手比了碗口大小:“小儿伤的重许多,肉都翻开了……才五岁。”
两人被同一条狗所伤,如果小儿子已经发病死了,足以证明大儿子也感染了狂犬病,只不过病情轻些尚在潜伏期。
沈易安喊来程禧交待一番,就让他即刻回去芳谷居。
妇人和小男孩暂且就留在沈家园子,程禧骑马来去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取来个瓷瓶。
沈易安取来一把刀,在火上反复烤过消毒后,在男孩肩头划下一刀,然后将混合蒸馏水的羊脊髓粉末倒入其中,包好后嘱咐他们三日后再来。
“我尽力了,后面就看这娃儿的造化了。”
妇人带着孩子千恩万谢过后离开。
前世狂犬病就是传染病中死亡率最高的,而自古华夏大地就是狂犬病高发区,沈易安此时深感宇文昌龄的那份忧心忡忡。
匹夫有责,咳,该出手时就出手。
做了份详细的计划书后,沈易安着人将文书送去开封府衙,他相信宇文昌龄这样的好官一定会在任上最后几日有更出色的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