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儿是知道三郡主的,前世三郡主就是个体弱多病的胚子。
胡良娣总是借着三郡主向太子邀宠,这事她也知道,但因为当时被关在继德堂,知道的并不详细。
但她知道三郡主后来夭折了。
并不是这个时候,要比这时候晚一些,但具体时间盘儿已经记不清了,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尤其她刚进东宫那会,刚开始活得浑浑噩噩,后来又被太子妃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她之所以会知道,也是通过继德堂奴才们之间的闲言碎语,据说胡良娣因为三郡主病的事没少闹腾,甚至有两回还从太子妃这把太子截走了。
太子妃倒没生气(表面上),但下面奴才们都气得不轻,才让盘儿听了些碎言碎语。
之前盘儿就在想,也许三郡主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不好的,那今晚赵曦月的侍寝又堪忧,可能未来几个月东宫恐怕都不能安生。
谁知,晚上太子出现了,还走错了门,更因为她的放肆,打算让她侍寝。两人都上榻了,谁知胡良娣又来搅合了。
太子临走时看了盘儿一眼,盘儿把人送走后,就回了榻上躺着。
她是在想心事,香蒲和青黛却觉得她是不高兴,毕竟把人从床上拉走了,搁谁谁也不会高兴。
“这胡良娣未免也太过分了,昨晚拦了一遍,今天又来!”香蒲气呼呼的。
所以说人都有幸灾乐祸的劣根性,之前笑话对面东厢时也不觉得,轮到自己了就气得不得了。
“行了,少说两句,三郡主恐怕是真不好了。”盘儿道。
“奴婢却觉得胡良娣就是故意的。”
晴姑姑走进来,刚好听见香蒲的话,斥道:“你怎么跟着李嬷嬷学了这么久的规矩还是没学聪明,主子是你能议论的?这话在这屋里说说也就罢,被人听见了小心没了性命。”
之前晴姑姑已经回后罩房歇下了,听说太子来了又匆忙起来,也不敢进来,就在边上耳房候着,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自然也没漏下。
香蒲挨了训,蔫头耷脑的:“姑姑,我错了。”
玉萍被人拖走时,香蒲也看着呢,她现在才意识到宫里和外面是不一样的。
“好了,都去歇着吧,我也歇下了,明儿还要起早去请安。”
而且还有一场仗要打,就凭今晚太子走错了门,赵曦月明天就不会放过她。不过这会儿盘儿心里倒是挺高兴的,她觉得自己和太子的这个开端还算不错。到底有了交集,太子会不会惦着自己呢?
虽然有点不要脸,但盘儿觉得会。
果然第二天去请安,昨晚太子走错门的事,都知道了。
个个眼神都是意味深长,赵曦月脸色十分憔悴,也难看得吓人,眼神差点没吞了盘儿。
要是换做以前,太子妃肯定要出面说两句看似大度实则挑拨的话,可今日她也顾不上了。
三郡主是真的不好了。
昨天下午还醒了,让人喂了点稀粥,到晚上时突发高热,浑身抽搐,胡良娣被吓得魂飞魄散,才会明知太子已经进盘儿的屋里有一会儿了,还壮着胆子让人来叫。
实在是慌不择乱。
太子妃也被惊扰了,当时就过去了。
请了太医过来,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到了半夜热才退了下去。太子守了大半夜才走,太子妃自然也不好走,只能在旁边陪着,所以她今天根本没精神应付这些。
“都散了吧。你们与其有功夫在这里争风吃醋,不如去看看三郡主,一个个都不省心!”
挨了通训斥,所有人都老实了,等从继德堂出去,也没当即就走,而是约着去看三郡主。
因为胡良娣有太多次前科,所以三郡主病了,大家也都以为她是故意借着孩子邀宠,这次眼看着不是了,总是要去看看,尤其太子妃又提了,哪怕是做给太子看。
约好去的时间,众人当即就散了不提。
盘儿回去后就让人拿银子,去内务府造办处做了个长命锁。
不大的小锁片,上面雕刻着福寿禄的花样,掂在手里不轻也不重,大约有三四两的样子,正适合三郡主这个年纪戴。
当然三郡主肯定不会戴,送与受彼此都心知肚明,不过就是个意思。
胡良娣所住的院子俨然是几个小院里最大的,也是布置最豪华的。据说她对面那个院子也有这么大,太子按例可封两位良娣,如今只有一位,所以对面那个院子如今还空着。
众人去看了三郡主,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安慰话,之后各自奉上礼物。轮到盘儿时,胡良娣多看了一眼,道:“你倒是个有心的。”
这话听不出什么味道,可盘儿在宫里待久了,自然知晓宫里的生存之道。
宫里送礼最忌讳送吃的穿的,相反像她这样的最安全。薄薄的一片,里面也藏不了什么机巧,自然也不会落人手柄或者为人陷害。
盘儿看胡良娣娇艳中带着点憔悴的神色,再看三郡主那单薄瘦小的身子及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就权当她是好话。
她这人别的不擅长,最擅长自我安慰,毕竟要不是她的心这么大,前世的那头三十多年里,她也活不下去。
胡良娣自然不会留她们喝茶,于是一行人也没有多留很快就走了。
三郡主的病,让东宫的上空笼罩了一层阴霾,。
太子子嗣艰难,就这么三个女儿,如果再少一个,虽不至于天要塌下来,却也是一件让人挺不快的事。
连着多日,太医们都在东宫里进进出出。
甚至连傅皇后都听说了,把太医院的院使鲍院使都派了来。鲍院使医术高超,专为成安帝和傅皇后及太后看病,也许鲍院使能妙手回春。
鲍院使连着多日进出东宫,据说连药方都换了好几个,三郡主的病终于有了起色。其实三郡主也没什么大病,就是胎里不足容易生病,再加上年纪小,可能很寻常的一场风寒,都能让她病入膏肓。
据说三郡主就是受了场凉,才会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说是奶娘没看护好,还被胡良娣给发现了,当时胡良娣就要把人在院子里杖毙了,被太子妃知道后阻了下来。
随着这几年齐王楚王接连入朝后得势,相反太子好不容易领了个差事,还是替成安帝修什么《成安大典》。
成安帝临政近二十载,自诩文治武功还不错,如今又天下太平,就想修一部集合古今文化典藏的旷世奇书,以求流芳百世,若干年后人们再提起他,不是从青史,而是看到这部《成安大典》就能想起他的威名。
这部《成安大典》太子已经修了近五年了,从大婚后就开始修,成安帝俨然还打算让太子继续修下去,一点都没有让他临朝的打算。
如今东宫处境不好,正值风头浪尖之上,若是胡良娣杖毙了三郡主的奶娘,还不知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太子妃自然要阻止。
可这行径俨然是把胡良娣给得罪了,甚至因此延伸出可能奶娘就是被太子妃收买了,才会对三郡主下手。
当然后面这些是盘儿自己猜测的,因为自打这事后,胡良娣俨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先是借着三郡主的病不来请安,三郡主的病见起色后,又借着自己动了胎气要养胎不能来请安,倒是期间她往坤宁宫跑了两趟,这架势哪里是动了胎气。
太子妃面上看不出喜怒,可脸色却一天比一天差。不过她对三郡主可一点都没有疏忽,日日嘘寒问暖,哪怕胡良娣给了脸色看,也依旧照做不误。
如是这般几天下来,太子妃突然有一天在继德堂晕倒了。
请了太医来请脉,爆出太子妃有孕的事。
这件事又发生的比前世要早,盘儿发现自打她重活以后,很多事都变了。
太子妃有孕自然是喜事。
前脚消息传出来,后脚后院里的女人们宛如流水般都去了。
别人都去了,盘儿自然也要去。
徐良媛在太子妃面前素来得脸,满屋子人就听见她嘴不停的说着讨喜话,其他人都在后面眼巴巴的。
胡良娣没来,盘儿不信她没收到消息,大抵是不愿来,抑或是正在院子里发愁。
太子妃一旦有孕,这后院势必有所变动。
变动是好是坏,谁都说不出来,但对胡良娣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靠着这个肚子,她俨然要把太子妃压下去的架势,在皇后娘娘那里也十分得脸。如今太子妃有孕,若是生出个嫡子来,就算她也生了个儿子,这庶子总比嫡子要低一头。
果然,盘儿等人刚站定说了没两句话,坤宁宫派人送东西来了。
出面的人是傅皇后身边得脸的宫女念秋。
“……娘娘让您养好身子,若有什么事只管命人去坤宁宫说。”
太子妃穿了件藕荷色的褙子,端坐在床榻上,她面色有些苍白,精神也不太好,但行举得体,态度宠辱不惊。
“劳烦母后为我操心了,我定会好好养好身子,争取为殿下生个小皇孙。”
“那奴婢就不打扰了,也免得扰了太子妃休息。”念秋又行了一礼后,就打算告退了。
“姑姑慢走,富春你送念秋姑姑出去。”
要不怎么说宫里人都擅长睁眼说瞎话,明明这屋里还站着这么大一群人,念秋却好像没看见似的,非说怕扰了太子妃休息。
不过坤宁宫派人来,送东西是假,表明态度才是真。
傅皇后出身世家大族,若不是太子妃一直不能替太子生下嫡长子,东宫的子嗣也不丰,傅皇后又何必明里暗里给太子妃难堪,还抬举胡良娣。如今太子妃既有了身孕,不管她怀的是男是女,胡良娣都要靠边站了,因为傅皇后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给太子妃添堵。
所以宫里的女人就是能屈能伸,尤其身在高位,雷霆雨露皆是恩,奚落你时不留情面,抬举你时也能把架势摆出来。
经历这么一场,之后徐良媛的讨喜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扔,连何良媛这个素来高冷的,也磕磕绊绊说了两句好听话。
太子妃有孕,就不能侍寝了,按照她的秉性,如今好不容易翻身,势必要抬举人打压胡良娣。
而胡良娣自诩有宠从来独来独往,又因为三郡主的事给了太子妃难堪。太子妃抬举人,她必然也会有动作,东宫动荡在即,谁能拔了头筹,谁说不定就是下一个体面人。
徐良媛不用说,自然是太子妃这一派的,何良媛动向不明,就今日来看,可能也会倒向太子妃。刘承徽和马承徽就更不用说,早就是隐形人了,那就只剩盘儿和赵曦月了。
赵曦月之前就投向了太子妃,剩下盘儿虽表面上是太子妃的人,实则双方并不热络,盘儿心想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不会太安静。
从继德堂回去后,盘儿便吩咐下面的人,人前人后说话小心谨慎,也免得招惹了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