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路向前,模糊了生死的界限。
很难说得清楚,细菌在伤口处滋生,大肆自我复制繁衍,和细胞本身自我分裂的过程有什么区别,人类这东西和细菌、病毒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男人分裂出一半,女人分裂出一半,两者结合,就有了后代。
为什么人类要繁衍后代?
这个问题就好像询问,为什么细胞要分裂,细菌要滋生,病毒需要找寄宿主人一样。
活着。
不顾一切地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不情不愿地活下去。
生命唯一的意义,就是生存。
白炽灯的光辉透过晶状体,照射到眼底,灼热和烧蚀感传递到大脑中枢,它便立刻释放了处理决定。
“她闭眼了,薛思特合剂开始起效果了。”
“心脏反应呢?”
“还不够,刚刚只是杂波的震颤。”
“用六毫安的电流进行刺激。”
“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没关系,这很安全,对她来说很安全。”
滋啪!
光。
生命似乎根本离不开这东西,当光路透过视网膜,复杂的图像和信息传递给大脑处理时,每一寸脑褶皱都把短暂通电复苏的全部能量,用来解析它所接收到的图像信息。
于是,为了阻止大脑浪费这宝贵的机会,眼皮受刺激作出了反应。
“她闭上眼了!”
“这是个重大突破,薛思特合剂真能赋予细胞继续分裂的活力——女神在上,祂所赐予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持续电流输出,稳定电压,让她的全身神经彻底通电,天,这么看人体和机械简直没有区别。”
“富兰克林博士。”
“怎么了?阿费尔。”
“她,她在看你。”
“什么?”
穿着白大褂防护服的男人转过头,一只拳头如同子弹一般迅速朝他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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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用。”
教会的研究员小心谨慎地将榛果蛋糕和一杯咖啡放在了茶几上,他压根不敢看这个奎丝人一眼,即便她着实称得上是美丽,五官立体,肌肤细腻,就算是穿着拘束服,也不能掩盖她凹凸有致的曲线。
她明明死……失去了生命反应6年,一旦唤醒,在两分钟内就完成了生长,当她随口吐出换掉的牙齿,并死掉身上的旧皮时,让所有研究员几乎看傻了眼。
她随意瞟了一眼,宣誓遵守清规戒律的研究员立刻怦然心动,他红着脸,低头快步走开。
“无趣。”
她低声道。
下一刻,奎丝人转过头,看向前方缓步走来,穿着紫色大衣,面容英俊的男人,他看到奎丝人警惕的眼神,旋即一笑:
“抱歉,让你久等了。”
他身旁还跟随着两名重甲的护卫,看得出来,他地位应该不低。
“什么时候能把这衣服拆开?”奎丝人却不给他面子,她提起被捆在一起的手,不满地说道:“我虽然没有国籍,但起码也是个人,享有基本的人权。你们这么做,不怕违反国际公约吗?”
“没有签过的公约就是一张废纸。”男子坐了下来,奎丝人这才注意到,他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玫红色双眼。
“……我还没见过男性会有,奎丝人一样的眼睛。”奎丝人好奇地问道:“你是谁?奎丝人吗?可是奎丝人应该没有男性的。”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小姐。”男子耸耸肩,“先回答你的问题吧,毕竟我对女性很温柔的。”
奎丝人歪了歪头,她不予评价。
“我叫莱尔·斯温德勒。不是奎丝人,或者说,我如今的种族是泰拉奎丝人。”
“泰拉奎丝人……那又是啥?”奎丝人皱眉,这触及到她的知识储备盲区了。
“泰拉(terra)在古代语里被叫做‘大地’的意思哦。”莱尔·斯温德勒脾气很好,很耐心地跟她解释道:“比如terra,就是神话中的大地龙人,还有通过吼声就能震碎天空的巨人——轰哮霸者,它也是terragreater,很有趣吧?很多神话中的生物,都是以‘大地’为前缀的。”
“那么,大地奎丝人……为什么叫大地呢?”
“因为人是生活在地面上的,控制了大地,就能控制了人。泰拉奎丝人,应该就是控制奎丝人大地的存在吧。”
莱尔摸了摸下巴:
“所以,我也很奇怪。”
“奇怪什么?”
“理论上,我是可以直接支配你的,但事实上我做不到。”莱尔说着,顿了顿,看向面前的美丽女子,和善地笑了笑,说道:“当然,我不会随意动用能力操控奎丝人的。”
奎丝人看着他,并没有因此而减少警惕性。
“好了,既然我已经回答完问题了,该轮到我问你了吧?”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那么作为交换,我会打开你的拘束服。”
“你最好说话算数。”奎丝人说道:“问吧。”
“名字。”莱尔问道。
“薇尔微。”
“年龄呢?”
“在醒来之前我记得我是15岁。”
“很好,那现在你21岁了。”
“你身上有以太之血的气息,职业是什么?”
“【探险家】。”
“那就没错,不少奎丝人会成为【探险家】。”莱尔摸了摸下巴,“你有男朋友吗?因为检查时候发现你是一位处女。”
“这问题好像和上面的差别有点大。”薇尔微翻了个白眼:“没有。你要当吗?我反正不介意,无论是谁都可以。”
“这还是算了,毕竟某种程度上,我相当于所有奎丝人的父母。”莱尔笑着说道:“你说你没有国籍?但我听你的口音和语法,和威克人很像啊。”
“因为我确实是在威克边境长大的。”薇尔微耸肩。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想着入个国籍呢?”
“国籍,有用吗?”薇尔微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说道:“没有国籍,我想去哪个国家都行。”
“那要是被拐卖了怎么办?谁也救不了你。”
“奎丝人被拐卖不是很正常的吗?那无非就是当流莺、卖到山沟里当小老婆去了。”薇尔微不以为然:“不过我运气很好,长得也不好看,从来没人想着拐卖我。我其实有个妹妹来着,不过她太好看,被拐走了,当我追上去时候,看见她被剥皮拆骨放在锅里煮。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了。”
莱尔·斯温德勒看着她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眼神微微一黯。
“家人、亲属方便说一下吗?到时候我们好安排你离开。”
“我没有亲人。”薇尔微想了想:“不过我有个房东先生,对我很好。一分钱没花,还给我做了半年饭。现在想想,我还挺喜欢他的。”
“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啊。”莱尔感慨道。
薇尔微耸肩,调侃道:“毕竟,世界上如果是坏人多的话,应该满世界都在打仗了。”
“你是怎么知道世界大战打了半年,海恩斯新大陆原大陆,二十五个国家,死了320万名士兵和3000万平民这件事的?”
薇尔微眨了眨眼。
“哈啊?”
“这可不是玩笑哦,虽然我很喜欢跟人开玩笑,世界大战是真的发生了,威克公国、法利西亚共和国、共命主义者、独裁政府、无产阶级、资产阶级民族政党还有封建王权,大家都在打仗呢。”
莱尔咧嘴一笑,轻松地说道:
“你有什么打算吗?毕竟,你算是死而复生了。有没有什么想要去见的人?或者有没有希望想去的地方?现在毕竟是在打仗,暴雪和战火连绵,”
战争。
这个词,很陌生,但一说出口就会变得颇为沉重。
往事如潮水,浮上心间。
如果不是战争,她应该还在海纳斯郊外的乡间别墅里,每天往返市内读书学习,到了周末,回到家就能看到从事律师助理职务的房东和弟弟妹妹嬉闹。他烧的一手好菜,什么风味都有,从来不重样。
不是战争,她就不会被委托带着那两个孩子离开。
薇尔微颔首,她沉默片刻,说道: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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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纳斯郊外已经变了模样。
薇尔微从汽车上跳下来,她扯了扯胸口不太合身的白色工人背心,依然是那身男性化的工装打扮,除了头发长长,直到腰间。
这么乌黑漂亮的头发,她实在舍不得剪掉……只好笨拙地扎起来一个长马尾。
“穿这么少不冷吗?”莱尔·斯温德勒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还缠着白色的围巾。
“我喜欢皮肤被风吹凉的感觉,相比之下,我的心是火热的,这让我感觉,我还是活着的。”
薇尔微漫步过崎岖碎裂的大地,整个海纳斯郊外已经没办法通行了,即便是野生动物,也没办法在这种崎岖不平,到处积雪、积水、打滑的环境中通行。
“这里以前,可是有上好的黑松露的。”
薇尔微看向荒芜的森林,面色复杂。
“以前肯定环境很好。”莱尔说。
“非常好,我们经常周末出来散步,去微光湖那边钓鱼、滑冰。”薇尔微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你不用一直跟着我吧?”
“我也很久没有离开过海纳斯了。上次出来,还是在这边捡到你的时候。”
“这边?”薇尔微诧异。
“微光湖的岸边。”莱尔说:“你大概是从海里被冲刷到岸上的,奇怪的是,你明明已经死了,身体却没有腐烂,因为好奇,我就把你带回去研究了,试着能不能将你复活。”
“那可真是,谢谢你的帮助。”薇尔微颔首:“斯温德勒先生……”
“叫我莱尔就好。”莱尔说:“你继续说。”
“你作为职业者,为什么会和教会走到一起?”薇尔微问道:“教会应该最讨厌你们这种超凡能力者吧,这严重打击他们的威信。”
“因为我晋升了,没有别的原因。”莱尔轻松地说道:“我是个好市民,好员工,升职加薪,还能有点小权力,社会地位也不错——到头来,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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