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正正的陌刀队在凄厉的号角声中开始变阵,由方转圆,开始反方向旋转,每转一圈,都会向后退出上百步的距离,巨大的圆阵不停地旋转,在虎卫的包围圈之中制造出一个不断吞噬着人命的刀锋水漩涡,但凡被卷进去,必然身首异处。
苏灿中军,金锣响起,正从侧后两方试图攻击陌刀阵的铁凝,郭正两人引兵侧避,任由薛临风率领着他的陌刀队从他们之间的夹缝旋转而去。无数溃散的羽林军被包裹进了这个大圆,滚滚向远处退去。
薛临风败退,他只挡住了对方大半天的时间。付出的代价是一万羽林军的建制被打散,李鉴的核心战力,五千陌刀队在这一战之中死掉了一千余人。
“苏将军,其实我们可以试一试。陌刀队虽然厉害,但没了重甲的他们,战斗力起码低了一半!”铁凝看着逐渐远去的对手,跃跃欲试。
“不必了!”苏灿摇摇头,看着战场之上,遍地的死尸与鲜血,摇头道:“陌刀队虽然失去了他们的重甲,但仍然不愧是我们大越排名第一的部队,我们虎卫虽然历经血战,但与他们比起来,毕竟是先天不足,与之正对对敌,我们损失太大,划不来。”
“但我们要抓住李鉴,始终要与陌刀队正面干上的。”铁凝道。
“那我们需要更多的兵力!”苏灿道:“五千陌刀队面对两万虎卫,仍有一斗的勇气,但如果他们面对的是十万大军呢?先从气势之上打倒他们,再击败他们就事半功倍,更何况,从卫州一路逃到这里,他们的粮草也所剩无几了,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三天不吃,纵是铁汉也变软蛋,跟上他们。缠住他们。等到从良将军与权昌斌将军击败了李政之后,大队人马赶过来,就是我们决战的时候。”
“要是让他们跑到贵州与叶开汇合了怎么办?”郭正不无担心地道:“四爷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拦住他们呢!”
“他们永远也到不了贵州!”苏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下邳县,李鉴看到大败而回的薛临风,已经没有什么苛责对方的力气了,这个时候,还能忠心耿耿地守在他的身边,并不顾生死地为他断后,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让李鉴最为恼火的,他曾经以为的必将战无不胜的羽林军,在与对手的较量之中,竟然不堪一击,屡战屡败,居然成为了他的拖累。
“薛卿,辛苦了,下去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李鉴挥挥手,有气无力地道。
“陛下,臣无能,苏灿距离下邳只有数十里路程,随时都有可能攻来,请陛下赶紧离开,臣守不邳,为陛下再争取一点时间。”薛临风叩头道。
李鉴耸然而惊。
“陛下,羽林军不堪战,现在能依赖的只有陌刀队了,请陛下早下决断!”郭锋在一边道:“我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而这里距距贵州还有五百余里路,可以想象,这最后的五百里路也将是我们最难走的一段路。”
“你说得决断是什么?”李鉴看着郭锋,问道。
“羽林军已经是拖累,他们现在不但战斗不力,每日消耗的粮食倒不少,抛下他们,陛下只带陌刀队走。”郭锋道。“这样,我们又可以多支持几天。”
“不行!”李鉴与薛临风几乎同时异口同声地道,虽然随着他们撤离的羽林军在夕照原又损失了几千人,但仍有一万五千余人,这些人战斗不力,但看在眼里,终还是一点安慰,有总比没有强吧。
郭锋皱起眉头,“如果要带他们一起走,那粮食从何而来?”
李鉴眼珠转了几下,手指向下点了点,“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好想,只通知在下邳想想办法了。”
郭锋一惊,“陛下,您要大索下邳?”
李鉴狞笑道:“朕乃大越之主,下邳子民为他们的皇上作战贡献也是应该的,薛临风,你去办吧,便是一粒粮食,也不得留在下邳,统统带走。”
薛临风呆了呆,想想现在已是无路可走,便也顾不得许多了,“是,陛下。”
“我带着陌刀队连夜先走,你在下邳收集粮草,然后来追赶我们。”李鉴狠狠地道:“不要与敌人纠缠,我们要尽快赶到贵州去。”
“属下明白!”
郭锋看着离去的薛临风,眼中露出不忍之色,下邳百姓要遭殃了,可怜先前他们在李鉴到来之际,还奉上了他们最为热切的拥护。羽林军一败再败,士气已经严重受创,军纪已经开始败坏,这一下放开,只怕马上兵便要变匪了,而一群匪兵的存在,最苦的便只能是百姓了。
但是,他无法改变什么。
“郭将军!”李鉴突然问道。
“臣在!”
“你们征北军到底有多少人过了江?”
“陛下,我赶到陛下营中之时,过江的已经有二万余人,再加上我们收编的白莲营,在江南已经有四万余人,这支部队正加速兼程赶往贵州与叶开将军汇合,而后续部队,距我所知,一共有三个战斗营,由朴德猛将军统一指挥,其中还抱括了我们征北军唯一的一个骑兵营。等他们抵达贵州之后,我们征北军便有近十万人将前来护驾!”
“十万人?”李鉴惊叹道:“云昭派了十万人过来,那么江北怎么办?他岂还是蒙人对手?”
“陛下放心,蒙人已经被我们打得丢盔卸甲了,我们不去打他他就谢天谢地了。再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保护陛下,蒙人便让他们再苟颜残喘几天吧!”
李鉴连连点头,“云昭这件事做得好,等稳定了局势,我便封云昭为异姓王,大越开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李鉴声音高昂,“征北军能将蒙人打得丢盔卸甲,其战力必然不是李逍那个叛贼的军队所能抵挡的,有了云昭这样的国之股肱,总有一天,我会重回上京的。”
“陛下必然会重振雄风,再返上京,将那些叛贼杀得干干净净的。”郭锋随声附和道。
“我们走!”李鉴牵起儿子李勉的手。
在八千余名陌刀队的保护之下,李鉴离开下邳,向着贵州前行,而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下邳城内便冒起出熊熊火光,羽林军对下邳城以及周围的村庄的掠夺开始了。
正如郭锋所预料的那样,当军纪不再是一种约束,他们的身份更是确保他们的掠夺是合法的之后,连接打了败仗,军心已经涣散的羽林军变成了一支土匪,薛临风给他们的命令是只准抢夺粮食,但到了真正执行的时候,却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杀伤抢掠,奸淫掳掠,下邳城顷刻之间,便坠入到了地狱。
当天色大明,苏灿的虎卫抵达下邳的时候,下邳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李鉴要完了!”看着触目惊心的惨景,苏灿哈哈大笑,“他的军队已经失去约束了,铁凝,加速前进,先将李鉴的羽林军给我彻底击溃。”
九锡县。在遭到从良与权昌斌攻击后的第三天,李政在九锡县城外的防守被全线击破,部队被迫缩回九锡县城固守,没有粮食,没有外援,当曹仪在羽林军中埋下的钉子打开九锡县南门,迎接从良所部进入九锡县城之后,战斗其实已经结束,龟缩在九锡县内最后的三万羽林军纷纷檄械投降,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从良与权昌斌二人便占领了九锡。
兵败如山倒,九锡县衙内,李政面色惨白,伸手拔出腰刀,反转刀锋,便向自己的脖子砍去,一边的李德一个虎跃上去,死死地抱住了李政。
“李统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李德大叫道。
“那里还有青山!”腰刀被李德抢过去扔在地上,刚刚鼓起血勇顷刻间消退干净,李政面色惨白地瘫倒在地上。
“李统领,何必轻生,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皇族,是李氏血脉,李逍总不至于要砍了我们的脑袋吧!”李德道。“了不起就是我们向他投降,以后为他效力好了。”
李德的话提醒了李政,他一跃而起,“你说得对,我们是皇族,身上流着李氏的血脉,我们向李逍投降。”
话音未落,县衙的大门在轰然巨响声中被推倒,大群的骁卫士兵涌了进来,一名游击将军提着带血的长刀,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院子里的羽林军丢掉了兵器,纷纷跪倒在地。
李政鼓声勇气,挺起胸膛,大步向外走去,“我是李政,我要见四爷!”他大声呼道。话音未落,那名游击将军已是抢上前来,带血的长刀从李政的胸口直刺过去,直至没柄。
李政双手紧紧地抓着滴血的刀锋,睁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狞笑的这名将领,他当真是死也没有想到,李逍根本就没有给他一个见面的机会。
他身后的李德,看见李政被刺倒,大叫一声转身便逃,数名士兵追了上去,长枪乱捅,霎那之间便将其刺成了筛子。
片刻之后,从良出现在县衙之内,看着倒毙在地的李政,李德,叹口气道:“尔等这些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四爷不好背上杀你们的名声,我就不在乎了。”转过身去,看着院子里的骁卫,“去禀告四爷,李政李德两位将领死于乱军之中。”
次日,权昌斌率领他麾下镇军加入到了对李鉴的追杀行列,而李逍,却在从良的护卫之下,向着上京大步挺进。
在李鉴刚刚逃离下邳的那一天,李逍的大军出现在上京城外,曹仪率领上京文武百官郊迎十里。
我回来了!看着远处上京巍峨的城墙,李逍心清澎湃,振臂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