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偏殿之中,曹仪以及六部重臣都是脸色凝重.
“许太医,你是太医局中经验最为丰富的太医了,你给大家介绍一下陛下的病情吧?”曹仪招呼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医,让人给他搬了一把椅子.
“首辅,各位大人,先前在殿中之时,老夫没有明说,只对皇后娘娘说过,陛下他这是中风了!”老太医许倬仪摇头道.
腾地一下,偏殿里的重臣们一下子都跳了起来,先前李逍一直躺在床上,看着虽然有些严重,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是中风.
“陛下一向身体不错,怎么会突然中风?”曹仪惊问道.
许太医摇摇头,道:”陛下身子看似康健,其实不然,特别是近期,常有耳鸣,头痛,目眩等症状,今日突然惊钟响起,陛下大受刺激,血气上涌,陛下还是很幸运的,各位大人想必也见过许多中风之人,很多不能动,不能说,神智胡涂,陛下如今只是下肢不能动弹,神智还清楚,双手亦能活动自如,这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曹仪站了起来,在屋里踱了几个圈子,转头看着许倬仪.”许太医,这里都是国之重臣,知道事情轻重,你说句实话吧,陛下恢复的可能性有多几成?”
看着周遭大臣们的眼神,许倬仪稍许有些紧张,思索片刻,缓缓地道:”如果陛下能够静心养神,不动怒,不郁气,再以汤药为主,针炙为辅,或许还有站起来的希望.”
“几成希望?”曹仪逼问道.
许倬仪眼色闪烁,”首辅大人,陛下非常人,有上天保佑,必然能行人所不能,早日康复!”
曹仪点点头,”明白了!多谢许太医,许太医,今日此事,必须严格保密,陛下的病情,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以后陛下的诊治亦由你一人负责.”
“明白!”许太医点点头.
“辛苦许太医了,你先回去吧!”
许倬仪站起来,向房内诸人抱拳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偏殿.
殿门关上,曹仪仰天长叹,”天不佑我大越啊!”众人都是神色黯然,默然不语.如今大越当真是千疮百孔,李逍如何能平心静气,宁神修养?这一锅粥样的国事,便足以让他沉荷难起.
心湄的痛哭似乎让李逍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无神地看着帐顶,半晌,才艰难地道:”心湄,我还能站起来么?”
心湄勉力地抑制着自己,紧紧地握着李逍的手,”陛下,您一定会站起来的,许太医执掌太医局多年,经验丰富,他一定会治愈陛下的.”
“许太医怎么说?”李逍问道.
“陛下,只要您平心静气,莫动怒,莫生气,宁心静神,再配以汤药针炙,有很大希望能站起来.”心湄道.
听了心湄的话,李逍一颗心顿时坠到了谷底,许倬义执掌太医局多年,说话自然是滴水不漏,如果有把握治愈自己,他一定不会将话说得这样模棱两可,这样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不大可能站起来了.平心静气,莫动怒,莫伤神,对于一国之君,特别是大越这样一个行疮百孔的国家的君主,内有世家把持政权,外有云昭虎视眈眈,自己怎么可能平心静气?怎么可能安心养病?
“这么说,我是站不起来了?”李逍喃喃地道.
“不,陛下,您一定能站起来的,一定能站起来的.”心湄悲从中来,她如何不知许倬义所说的话中的意义,但只有要一线希望,她自然要往好处去想.何况此时李逍便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死命的抓住,也许自己的一个安慰,便能给他莫大的勇气.
奇迹,并不是不可能出现的.
“陛下,你非常人,您是天子,是龙子龙孙,是有大毅力,大勇气的人,区区病魔如何能奈何得了您,只要您想,您就一定能站起来,大越还等着您来中兴呢!这天下还等着您来治理呢,大越,不可能离了您啊!”心湄大声道.
“大毅力,大勇气!”李逍喃喃地念叼着,突地紧紧地握起拳头,呼道:”心湄,你说得不错,我是龙子,我是天子,我是李逍,我一定会站起来,一定会重振大越雄风,再现祖宗英姿.”
“陛下,您说得对,您一定会恢复的!”心湄喜极而泣.
李逍闭目,让自己振荡的心情慢慢地恢复平静,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了发病前的那一刻.
“王叔去了!”他低声道.
“是,王叔鞠躬尽瘁,身后之事当极致哀荣!”心湄道.
“心湄,将王叔的遗物给我拿来!”李逍吩咐道.
“陛下,您还是先安心休养,这些事情,交给曹仪他们去办则可!”心湄道.
李逍摇摇头,”拿来,心湄,你放心,此时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有我的想法.”
无奈地心湄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一名内侍从殿中的一个柜子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匣子,双手呈给心湄.心湄打开盒子,取出里面那封血迹斑斑的遗书,递给李逍,心中却是不无担忧.
展开这片布帛,”云昭不灭,永不追究!”八个大字跃入眼帘.
“云昭不灭,永不追究!”李逍轻声念道:”这么说来,王叔临去之前,已经知道是谁在害他了!”
“王叔睿智,那个时刻自然是明白,可是已经晚了.”心湄痛心地道.”王叔军中还有一名幸存的亲卫,苏灿已经命人护送其到上京来,到了那时候,皇上便可以了解到详细的情况了.”
将这片布帛随手塞到枕下,李逍叹息道:”又有什么用呢?心湄,你回坤宁宫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陛下现在这个样子,臣妾如何能安心离去,臣妾就在这里照顾陛下!”心湄一边轻咳一边道.
“你这身子,眼见着越来越弱,怎么照顾人,去吧,宫里这么多人,还怕没有人能照顾我吗?眼下我这个样子了,你更是要保重身体才好,你若也倒下,这宫中可真是要翻天了,去吧,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再过来看我!”李逍摆摆手,示意宫女推心湄出去.
心湄亦知道李逍所说的是实情,自己这些天来,本来已经缓和的病情突然出现反复,太医局的太医也是不明所以,方子还是以往的方子,怎么就难以好转呢?这可是王叔生前专门为自己开的调养身体的方子啊!
走到门口,李逍忽然道:”心湄,看好昊儿!”
心湄转过头来,”陛下,臣妾明白!”
太极殿中只剩下了李逍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龙床之上,侍候之人都候在殿外,看着帐顶,李逍出了好一会子儿神,”有什么用呢?”他低声道.
过了半晌,李逍捶捶床沿,喊道:”来人!”
一名内侍应声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去景仁宫传我的旨意,着贤妃马上来太极殿.”李逍吩咐道.
“是!”内侍不敢违拗,转身快步离去.
景仁宫内,烛火通明,进出的人川流不息,各类情报络绎不绝地汇集到罗网总部,然后又传到景仁宫中,快四更的时候,上京城的火势终于被扑灭,作乱的贼人已是死得死,逃得逃,被罗网抓捕的人多达百余人.
上京城在一夜的慌乱之后,终于在天亮之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区区耄贼,也想趁火打劫!”秦柔娘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殊不知我也正在等着这个机会让你们主动跳出来,你们不跳出来,还真是难以将你们挖将出来.”转身看着身边的健妇沁娘,”所抓捕的人中,职方司的大约有多少?”
“回禀娘娘,基本没有,抓住的人已经在赶着审讯,绝大部分都是忠于李鉴的一些人,还有暗房的一些余孽,再有就是趁火打劫的小毛贼.洪安邦机警得很,看来职方司只是在静观其变,没有插手,或者只是在幕后操纵。”
“可惜了,这样都没有将洪安邦这个老贼引出来.”秦柔娘遗憾地道.”既然没有有份量的人,抓住的那些人明天一早,拖到城头上,砍了脑袋,悬首城门,以儆效尤,也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看看谋逆的下场.”
“娘娘,那些小毛贼?”沁娘问道.
“都砍了!”柔娘冷冷地道.
“是!”
伸了一个懒腰,秦柔娘向着殿外走去,”忙了一个晚上,出去透透气吧,接下来我们恐怕还有的忙呢!”
沁娘陪着秦柔娘来到院子中,一股清凉之意立时扑面而来,秦柔娘舒服地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天亮之后,我还得去拜见陛下,昨日陛下发病,也不知究竟如何,忙了一晚上,也忘了派人去问一声.”
话间刚落,景仁宫一名太监匆匆而来,”娘娘,太极殿那边传来陛下的口喻,要娘娘马上去太极殿见驾!”
“现在?”秦柔娘一愕.
“是,传旨的太监因殿外候着呢!”
秦柔娘沉思片刻,抬步便向外走去.
“娘娘!”沁娘低声叫道.
“没事儿!”柔娘摆摆手,”如果他真想动我,来传旨的就不是太监,而是宫庭侍卫了.”
上京城中,一幢大宅子内,洪安邦亦是一夜无眠,上京城内的大乱一夜之间便给平息,应了他之前的判断,职方司没有直接插手此事,避免了再一次的无谓损失,再兴灵职方司总部的支援没有抵达之前,洪安邦是不准备再伸头了.
“这个女人,真难对付!”洪安邦低声咕咙着,决定回去睡觉,昨晚一夜无眠,该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