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总的做法没错。
杨潮雨无言以对。
她当时算是跟杜继征绑定了的,如果符总当着杜继征的面勾三搭四,杜继征虽然不会说什么,但估计脑子转得飞快。
就如坐着水叔的车,他明显看出了什么,却全程不说。
倒不是杨潮雨不信任杜继征,而是她如果真被什么人盯着,杜继征知道太多反而不好。毕竟,他可没有很多逝者保护他,而他信赖的搭档其匪筮,又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小笨蛋。
嗐。
一个其匪筮就够折腾他了。
杨潮雨就不再插一脚,让杜继征的困难模式变为地狱难度。
这么一想,杨潮雨又觉得自己很幸运。
至少她的伙伴里,爱动脑的不少。
甚至之前符总的那番操作,让她觉得,外面那些老狐狸跟符总比,都太弱了。
什么舟舟、美美、羽毛……
她其实学着符总就行。
说起学习,杨潮雨就想到了自己的手机。她凑近了符总,问她之前消失的那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她当时以为符总也被病院的人针对了,可能被某个坏心眼的家伙带走了。没想到符总不仅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她的手机。
符总看了眼她,没说话。
杨潮雨心痒痒地催促着符总。
符总却说:“太晚了,你该睡了。明早再说。”
见杨潮雨有些败兴,她又补充道:“除了今晚的事情,还有一些问题,我需要跟你说。”
杨潮雨本想说她撑得住,让符总先说了吧,结果脑袋一昏,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那一下让她心悸不已,总觉得再不睡就要没命了。
她不敢再逞强,乖乖爬回被子里。
隔天。
她被符总叫起来时,还迷迷糊糊的。
身体和精神上的劳累,让她只睡了几个小时也没缓过来,反而腿疼胳膊酸。
符总让她赶紧洗漱收拾好,完了一起见一见新的临时伙伴。
杨潮雨面色怪异。
她低声说:“我对他们三个一无所知,直接当队友是不是有点太鲁莽了。”
符总眨了眨眼睛,淡淡说:“你忘了我昨天的说法了,我们能成为你的纸片人,是双向选择。这三个人是我从‘病院’里借来的,本就不是什么‘心甘情愿’的事情,所以充其量只能算是帮手、临时队友而已。”
杨潮雨懵逼:“还能这样?”
符总拍了拍她的小脑瓜,说:“听说过联合办公没?”
杨潮雨摇头。
“联合办公,就是隶属于两个或多个公司的人为同一个项目而凑在一起办公,这样既加强了办公效率,也能使整个流程透明公开。”符总说,“联合办公的人,值得信赖么?”
杨潮雨迟疑点头:“如果为了同一个目标,那应该是可以信赖的。”
“对,为了共同目标,即使完全是陌生人,也担得起足够的信任。”符总点头,“所以,对于病院的事情,你能信赖他们。但其他方面,还是持保留意见为好。”
意思是,能不能为杨潮雨所用,还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就目前而言,杨潮雨只能在“业务”之内分配任务,但该保留的还是要保留。
杨潮雨看向符总。
符总这么说,是为了给她打预防针。
她还想问,符总说先收拾好,葛婆婆都做好早餐了,她闻见香味了。
说完,符总直接穿墙而过,“渗透”到一楼去了。
杨潮雨:……
一大早就这么刺激。
想着一会还要和杜继征他们汇合,早上除了吃饭之外还要收集濡村的消息,她便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照镜子的时候,杨潮雨有点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有那么一瞬间,镜子里的人不像是自己,而像个陌生人。可她再仔细一看,好像还是她的脸。
杨潮雨怔了怔,抬手将嵌着镜子的柜子打开。
洗漱完,杨潮雨飞速下楼。
屋里很安静,只有符总端着杯子坐在餐桌边。
餐厅的窗帘是拉着的,透进屋子里的光朦朦胧胧。
符总身边,隐约有三道虚影。
杨潮雨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符总说:“对,除了我,她周围还有别的逝者,一只虎斑猫和一个老婆婆。老婆婆心情好的时候会帮她做饭,变异的虎斑猫纯粹是用来卖萌的。”
杨潮雨:虎斑猫?
明明是大老虎好么?她腹诽着,眼睛往茶几上一瞄。
卡片都不在,可能又被符总收起来了。
她下了楼,四个逝者的视线直直追了过来。杨潮雨打了声招呼,自我介绍叫浪浪,说之后一段时间大家要一起相处,多多关照什么的。
走得近了,她能大致看清三者的情况。
除了大高个外,有一个个子不及餐桌高的小孩和一个垂着脑袋的长发女人。
小孩此时坐在餐椅上,两条腿够不着地面,前前后后地晃着,看起来心情不错。他似乎很想出去,眸子频频扫过拉着窗帘的窗户。长发女人则是一身不吭,就像传统鬼故事里那般,即便什么都不做,长发白衣就足够恐怖。但大概因为是白天,光亮消减了她自带的恐怖气息。
除了杨潮雨以外,其他四个不用进食。
杨潮雨看着葛婆婆准备的早餐:一杯牛奶、一颗圆溜溜的煎蛋、夹着生菜**和肉肠的葛婆婆牌三明治。
她一手拿起三明治,一边等着三个新逝者回应。
但没人说话。
杨潮雨:打招呼已经是社恐的极限了,接下来怎么办嗷!
她求助地看了符总一眼。
符总说:“昨晚我去搜集了一下濡村的信息。”
不止杨潮雨来了精神,就连原本沉默的三个逝者也都纷纷扭头看向她。
符总不紧不慢地拿出杨潮雨的手机。
本来想着手机回来之后就不用破财的杨潮雨:……
好嘛。她知道了,符总也需要一台手机。
她算了算每月的结余,感觉要买台手机,得分期。就希望符总没有那么多要求,非要买个天价手机吧。
她本来以为符总是所有人里最淡泊名利,不需要花钱的那个。可想来一加入就要求换住所,还偷偷买了瑜伽垫维持体形,就能看出符总不是不要求,而是她一要求,杨潮雨就得脱层皮。
还是水叔最省事。
他自己有车,想去哪自己就能去。每年,他也就花点钱视频包年。
不,还是大喵最便宜。
除了要求她新买的物件都得是绿色之外,好像也没啥花钱的地方。
她这么想着,身体前倾,看向自己的手机。
“濡村其实是一个代号,这个代号背后的意义……你们自己看吧。”她说着,拿起放在一边的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也不知道她怎么操作的,手机页面就被投射到了电视上。
杨潮雨惊住。
她都不知道现在的电视都能当投影仪了。不太常看电视就算打开也只是为了个响的她,对电视的印象还停留在每天七点固定的新闻联播和电视剧里漫长的中间广告上。
大高个和小孩纷纷起立,凑到电视前观看。
那女逝者则缓缓转动脑袋,也不揭开面前挡着的头发。杨潮雨看着她,心里毛毛的,很想问她能不能看见。
女逝者似乎看了杨潮雨一眼。杨潮雨慌忙转头。
因为一楼全是敞开式的,除了门口和楼梯附近的墙作为承重墙,四个区域一目了然。当然也能从餐厅的位置直直看见客厅的壁挂电视。
电视里,是放大的“濡村”两字。
字体有点特别,类似楷体,又接近瘦金体。
杨潮雨回想符总之前的话,问:“你是说,濡村不是个村子,而是一个组织?”
毕竟是非法宗教活动。
符总摇头:“濡村是一个村子,但这个称呼在几十年间早就消失了,只在一些懂门道的人口里相传。”
她说着,电视里的画面换了,换成了一些香纸上印着的濡村二字。
杨潮雨想着这种变化的可能性,问:“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所以这个村子改了原来的名字,而且为了隐蔽性以及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各种价值,他们并没有将这个名字丢掉,反而做成了一种商标?”
符总点头:“差不多。”
她说着,电视上的画面再一转,转到了一个普通的村落门口。
村子的边界一般是模糊的,一般以界碑做分界。
界碑有村落的名字,仁林村。
而这个仁林村的门口不仅有界碑,而且还有一座高大的牌坊。
这就很少见了。
石牌坊比较多的地方,集中在南方及一些有着浓厚历史的北方古镇。其实认真计较,北方的牌坊不见的就比南方少,可牌坊的建立、维护和修缮是需要人力物力。古代一些很发达的城镇在如今都沦落成小县城甚至村子,其经济不发达导致人们温饱都成问题,何况是花钱修缮历史悠久的古牌坊?
而且龙国还经历过一段残酷血腥的战争。
之后不短的时间里,很多人开始崇尚外国文化,导致部分古建筑被强势拆除,推倒建成高楼大厦。
大型古建筑都是如此,更别说似乎只是占地方的牌坊。
强拆的例子很多。
所以村子里能保留下来的牌坊,屈指可数。
而这个村子的牌坊,看起来也不是新建的。放大图片,还能看见其上有部分修补的痕迹。根据整体风蚀雨蚀的痕迹,看起来至少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这就触及一个核心的问题。
“这个村子,挺富的。”杨潮雨这么说。
牌坊的类型很多,可以其结构,分为木牌坊、石牌坊等,也可以按照其意图分类。符总所展示的牌坊,其构造是石制三间四柱七楼不出头的常见牌坊。
三门中,中间那门最宽,两侧偏小。
中间门上有牌匾,写的是:敷世赉鑫。
杨潮雨:突然文盲。
“这几个字,什么意思?”她看向符总。
“敷可能取‘给予、布施’的意思。敷世,可能指普世,全天下,也可能说布施于世。赉lài,应该是取‘赐予、赏赐’的意思。鑫这个字,就不用多说了吧。”
杨潮雨点头点头,然后觉得不对。
牌坊按建造意图分,有说四类的,也有说六类的。虽然各家有各家的说法,但常见的类别也就那么几个。
这个牌坊放在村口,可能是街道牌坊,专业用词是标志坊。但如果这楼牌只是提示来客进入了本村,那应该写村子的名字“仁林村”三个大字。再者,标志坊的结构大多是冲天式,而这个显然是不出头式的。
可不是标志坊,又不是在庙宇、祠堂、陵墓附近,那就应该是表功勋、诉节孝或者颂扬家族贡献的楼牌。
但牌匾上的字,却好似在祈求富贵?
或者说……
“不是吧?他们的意思是,他们能给天下人布施富贵带来兴盛么?”杨潮雨瞪了瞪眼睛。
真有这么自大狂妄的功德牌坊?
还一立,立了几十年?
这也……
符总没说话,换到下一张。
后面几张应该是村子里的概况,有的清晰有的模糊,还有几张似乎是从视频上截图下来的,很多很杂。感觉看过一遍之后,杨潮雨似乎都在村子里走了一遍。
而光看照片,感觉仁林村就是个很普通的村子。
他们这个小县城占地面积不大,但下头的村落很多,而每个村子虽然没几户,但相距不近,导致每个村子的占地面积都很大,甚至有几个还赶超了他们县镇的面积。
仁林村也是一样。
街道很多,两侧都种了树,树干很粗,明显种了很久了,零零散散有灌木和杂草。住户有临近的,也有隔着田地的,有荒废到门里的草长出门外的,甚至有盖了两层修缮得很漂亮的小洋楼。
总体来说,这村子生机勃勃。
没有什么阴暗……
杨潮雨刚想到这里,就见下一张照片里,有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他正扭头看向镜头,但眼睛蒙了白翳,头发乱糟糟的,皮肤皱褶,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他坐在一间破败的小屋门口,屋里漆黑。
仅仅是这样也还好。
但不知道是因为打光还是怎么回事,这老人的身侧好似粘着一团白雾,紧紧挨着他。而那东西好像延伸出了一双手,或是什么细条的东西,卡在老人的脖子处。
杨潮雨还没来得及问,符总就冷淡地说:“这张图,被人认定为是P的。”
她说完,放到下一张。
还是那间破败的屋子,但屋门口放着一架棺椁。
棺椁上放着的照片,正是之前那张上的老人。
大高个眉头紧皱,问:“那个粘着老人的小鬼,害死了那个老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