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天就是赵昚的生日, 然而作为刚刚接受禅让的皇帝,今年五月已经为赵构贺寿过了一次的万寿节, 这次便不能称之万寿, 那这次贺寿的名目就让礼部负责的官员差点挠破头。
还是正巧去向赵昚汇报武学和工部将作监近期计划联合演习事宜的方靖远,听到他向赵昚提起草拟的几个名目时,随口说了句“既然是官家诞辰, 亦可成为圣人之诞, 干脆叫圣诞节吧?”
他不过是童心大发,随口一说, 可没想到刚一说出来, 赵昚眼睛一亮, 喃喃地念了几遍“圣人之诞谓之圣诞, 圣诞节, 不错!很好!非常好!”
“呃……”方靖远却后悔了, 这是人家西方节日,创意撞车还好说,他这明知故犯就尴尬了, “陛下请恕罪, 微臣先前曾在御街一家书房中看到有西洋人的书, 里面提及圣诞节来历, 是他们西方的一个节日, 方才一时口快, 信口胡言, 误导了陛下,切不可用此名。”
“哦?那些西方洋人也有圣诞节?”
赵昚对他出尔反尔的态度并不以为意,关注的重点完全偏离, 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何时学的西洋文, 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他们的书?他们的圣人是什么来历?说来听听!”
“这个啊,微臣也是看那些西洋人贩来的货物中有些奇巧之物,想要研究一番,便买了些书来看看。至于他们的圣人,那说的是西洋人信奉的教派创始人耶稣的事儿……”
方靖远只好无视礼部官员哀怨的眼神,向赵昚科普了一番耶稣的传道史和圣诞节的来历,从《最后的晚餐》到耶稣死而复活,讲得是娓娓动听,一波三折,听得赵昚却是唏嘘不已。
“那些西洋蛮子果然野蛮无知,好端端为他们祈福传道的圣人,竟被他们酷刑处死。好在圣人有德,得以重生。”赵昚听罢,无限感慨地说道:“想当初秦始皇□□无德,哪怕求了仙丹,非但不能得以长生,甚至连死后亦不能复活。那暴秦煊赫一时,横扫**,却不过二世而亡。可见无德之人,终究不能长治久安啊!”
方靖远不得不佩服这位皇帝的脑洞真大,能从耶稣复活蹦跶到秦始皇之死,最后还能转到他们近期的热门话题“以德治国”上来,真是让人不服都不行。
“陛下所言极是,如今陛下广施德政,天下归心,正是备战备军,收复失地的好时机。所以这次武学的演武计划,我们打算安排在陛下寿宴之后,正好请官家检阅武学学生这一月来的训练成果,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好啊!”赵昚早听说他用了新式练兵之法,和岳璃一起从岳雷那讨教了一番,改良了岳家背嵬军的训练方式,用以教导武学和宗学生们,他一直想去看看,可都没抽出机会,如今能正大光明地阅兵,岂能再错过,可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他又有些不甘心。
“只不过,朕的寿辰,你得想个好名字,还得准备一份能让朕满意的礼物。”
“还要我想名字啊……”方靖远头大无比,他自己就是起名困难户,要不然武学那边的分组编队也不会一开始命名为一二三四队,被霍千钧一顿鄙视后,索性让各队自己起名,结果被他们都快玩出花了。
从天干地支到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神兽,最后居然想出什么花名,还有要以天罡地煞为名,学子们争吵得差点当场打起来,到最后好容易靠着各队比武定胜负,才决定下自取队名,各出奇招。
总之反正无论这队名最后采用哪一个,都比他的一二三四好听上口还酷炫。
赵昚对他显而易见的推辞态度立刻不满起来,眉心一拧,语气不善地问道:“怎么?你都能送给霍老头三把定制的神臂弩,难道朕的生日还拿不出件像样的礼物?是不是那个霍九郎成天缠着你?让你连给我做礼物的时间都没了?还是那个岳家女?叫阿璃的,听说你走哪都带着,也不怕被人说嘴……”
“都不是!”方靖远算是怕了他的脑补,赶紧阻止他再联想下去,无奈地说道:“官家莫非忘了,微臣要盯着工部的将作监施工,还要给算学和武学讲课,还得帮《大宋朝闻报》审稿编排……官家你且看看,把微臣劈成几瓣好用?”
“这……”赵昚想想也有点心疼,却仍是不甘心地问道:“难道真的一点空都没?我也不贪心,你做个独一无二的玩意儿,哪怕小一点也可……”
“独一无二啊?好吧。”方靖远眼珠一转,应了下来,“至于命名之事,还请陛下恕微臣才疏学浅,另请贤能吧!”
“休想推辞!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成天就想着偷懒,连朕交代的事都能推则推,你可知有多少人求之不得!”
赵昚指着他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道:“你呀,还口口声声自称才疏学浅,看你搞得那《朝闻报》,引得那些学子和文臣们整日论战不休,无一日停歇。上期的德才之辩还没完,听说你又提出什么义利之辨,好几个老臣都吵架吵到我这里来了。我看你啊,是根本见不得他们安生几日,没事儿都想给他们找点事出来!还敢说什么让朕另请贤能,你倒是替朕找出个比你能干的人来啊!”
“官家过奖了,微臣愧不敢当!”方靖远笑了笑,对此他是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说道:“微臣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讨论的环境和场所,所谓理越辩越明,他们不好生辩论一番,怎知孰对孰错?尤其是那些敢出头跟老臣们辩论的学子,辩理之时,也可见其德行。如此一来,待明年春闱之时,官家不是正好可以综合考虑,从中选拔德才兼备的良才美质,免得再被一些奸狡小人钻了空子。”
他这么一说,赵昚就想起被他搞掉的李嘉和孟清溪,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王丽娘,果真生得如此美貌,能引得孟书生一见倾心,不惜□□做贼去搂来为妻?”
一听他问及王丽娘的相貌,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再看到那典型的男子好逑眼神,方靖远立刻警觉起来,皱着眉问道:“丽娘之事,陛下从何得知?”
赵昚被问的一愣,立刻手握成拳,干咳了一声,眼神闪烁地说道:“这……朕也是听说,那《马少尹错判姻缘》案,不正是因为见那孟书生和王丽娘郎才女貌,方才生了爱才之心,被那书生巧言诡辩钻了空子吗?由此可见,丽娘定然生的天姿国色,方才能令一个饱读圣贤书的学子如此丧德败行……”
“原来官家也看坊间小报啊!”方靖远有些无奈,这些小报的报道侧重点千奇百怪,但对抓人猎艳好奇心的八卦手段是格外到位,所以卖得也格外火爆,销量不下于官方正版的《大宋朝闻报》。
“那些都是民间传言,多有夸张。丽娘姿色不过尔尔,小家碧玉罢了,官家有后宫三千,随便哪个都远胜于她。至于那个孟清溪,是他本身就品德不行,不光看上了丽娘的姿色还有王家的资产,知道她是王记食肆的独生女儿,想借此财色兼收,至于东墙处子只说,不过是他假借圣人之言,砌词狡辩而已。”
可不能让官家惦记上王丽娘,这后宫不是寻常女子能待的地方,哪怕有一时圣宠,也扛不住金枝欲孽宫心计,就王丽娘那样的资质,还是老老实实做她的小家碧玉安度一生吧。
赵昚却有些不平,“元泽你以自己的容貌与人相比,当然看谁都不过尔尔。朕还听闻你去涌金门被无数小娘子追随,怎不见你娶回家一个。”
方靖远已经对这种催婚逼婚手段完全麻木了,面无表情地说道:“官家也说了,她们都不如我美,还娶来作甚?”
赵昚摇摇头,叹道:“朕还从未见过自恋如卿之人,真不知将来要何等姿容之美人,方能入得你眼。”
方靖远被他说得一个激灵,赶紧告辞,生怕他再YY下去,不知会给他胡乱拉个什么红线就麻烦了。
娶什么媳妇找什么美人,回家看自己不香吗?镜子的配方才交给将作监,也不知他们生产的怎样了,哪里有那闲工夫去考虑什么娶妻的事。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连爱情还没摸着影儿呢,难不成就先把自己给埋进坟墓去?
那可不成,他还有那么多人间美食没享受,繁华世界等着他,岂能平白失了自由?
出宫后,岳璃见他一脸沉郁之色,有些担心地问道:“先生如此不快,可是官家不愿来武学阅兵?”
“那倒不是,”方靖远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官家答应去看阅兵了,但要我给他准备一份独一无二的寿礼,只剩下三天时间……唉!”
岳璃有些无语,半响方才说道:“官家对先生如此期待,可见……圣宠有加,只要先生心意到了,这世上万物不都是独一无二?先生又何必烦恼?”
“对啊!多亏你提醒!”方靖远恍然大悟,抚掌大笑,“我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呢!万物万象,就算真要寻个一模一样的都难,有谁不是独一无二呢!还是阿璃聪明!”
“先生过奖!”岳璃低下头,微微抿起唇来。
只是不想看他费尽心思给人准备礼物,随便送个便是,先生的时间何其宝贵,岂能浪费在这些琐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