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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举文里做考官第七十九章 请神容易

作者:辛宸分类:科幻灵异更新时间:2021-12-16 17:21:23

俗话说, 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是瘟神。

不请自来, 杀伤力极大, 还很难送得走。

对大宋而言,完颜允成就是这样一尊非常令人恶心又难以送走的瘟神。

太医和太监们整整忙了两天,总算把人救回来了, 命保住了, 可刚一睁眼,这厮就开始闹起幺蛾子。

“我要你们郡主!”

完颜允成双目通红地捶着床板怒吼着, 他的鼻子被摔断了鼻梁骨, 塌成扁扁的一坨贴在脸上, 整张脸青青紫紫的尚未褪去淤血, 随着他嘶吼声而扭曲, 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若是本王在你们这里出事, 父皇一定会替我报仇,踏平大宋,用你们所有人的血来洗清你们带给我的羞辱……”

“王爷有所不知, 打伤你的是瀛洲使者手下的武士……”太常寺寺丞李宏听得心惊胆战, 只能硬着头皮按照皇帝的说法搪塞过去。

“我不管!”完颜允成果然更他手下一样的胡搅蛮缠, 甚至更加霸道:“还要十个三品以上大臣或勋贵家的贵女做滕妾陪嫁, 跟本王一起回燕京, 否则, 本王就立刻派人送信回去……段雄!给本王写信!”

“王爷别急, 万事好商量!”李宏没想到这完颜允成比他手下难对付的多,根本不听他解释,执意要他明日就给答复, 什么时候许嫁郡主, 什么时候才肯离开临安,光是陪嫁的单子,就让段雄列了有五尺长。

他拿回去就犯了愁,官家已言明绝不会屈从金人,他也只能连夜送去汤丞相府上,请他和那些主张议和的大臣们商议对策。

在汤丞相等人看来,去年意外夺回的秦州海州等六州之地,完全是因为金国内乱,而这些地方荒废已久,民生凋敝,就算收回来,因为本就处于金国地界,原本的城墙都被拆除,他们还要派驻大量士兵和民夫,前去修城驻守,花费的人力物力巨大,不知何时才能经营起来不说,随时都有被金兵夺走的可能。

与其收回来建好再被夺走,为他人做嫁,还不如现在就还给他们,宁可迁走当地所剩无几的灾民,也不要这无险可据的四战之地。

可赵昚不肯,他们也只能去找太上皇求情,大宋以仁孝治国,皇帝就算再硬的脖子,遇到太上皇也得地下去。

赵构听他们说完情况,沉默良久,方才微抬了下眼皮,问道:“你们让我去劝说官家,若是官家答应了……你们打算送自家女儿还是别人的女儿跟完颜允成走呢?”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汤丞相上前说道:“回上皇,老臣之子有一义女,年方二八,性情温和贤淑,愿为国分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的眼睛一亮,立刻也跟着说道:“臣也有一女,但为国为民,不惜舍身相报!”

他们一个说得比一个慷慨激昂,仿佛马上要被送去“舍身”报国的不是那些“义”女,而是他们自己一般。反正就算是送出了“义”女,最终为国分忧换来太平盛世的名声还是落在他们各自家族的身上,如此划算的买卖,他们自然不甘落后于人。

“好吧,你们且先回去,我会跟官家说的。”

赵构懒洋洋地打发走他们,却见太后从内殿走出来,一声不响地跪在他面前,他不由叹了口气,问道:“你都听见了?”

太后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上皇……”

赵构摆摆手,让一个内侍去请赵昚过来,说道:“传语官家,德寿宫后园,养了几株好花,这两日开得正好,请官家过来看看。对了,让他带着小方探花和那个山东来的归正人,叫……辛弃疾的,一并前来。”

“喏!”内侍应声退下后,太后不禁愕然,“上皇只是请官家来赏花?”

“不然呢?”赵构笑笑,说道:“昔日朕还心有不甘,也曾想过罢黜了这强项皇儿,如梓童当初所言,换个乖顺听话的。”

太后不禁面上泛红,有些惭愧地低头,“是臣妾目光短浅,远不如上皇识人之明。”

赵构叹道:“此亦天意,只是假手于朕罢了。如今看来,元永当这个官家,比我当初称职的多。这些年来,夜梦惊醒之时,往往辗转难眠,思及旧事,愧对列祖列宗,如今能得颐养天年,将这些糟心事都交给元永,亦是朕的福气啊!”

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笑着说道:“陛下何必过谦,若非陛下忍辱负重,大宋如何能保住这半壁江山?元永年轻气盛,尚需陛下提点。只是这金国使臣着实欺人太甚,提出这般羞辱人的条件……”

“你怕我会答应,甚至逼官家答应?”赵构忽地打断她的话,哂笑一声,“梓童,若当真如此,你又如何?”

太后一怔,只觉得浑身冰冷,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陛下……陛下莫非忘了……”

“朕忘不了!”赵构也不想见她这般模样,轻叹道:“朕已安心在德寿宫颐养天年,外间的人和事,都不想再理会了。元永比朕能干,以后这副担子,还是由他承担的好。”

赵昚并不知道太上皇此时的心思,只是听说汤丞相等人去求见了上皇,德寿宫便派人来邀请他进宫赏花,还让他带上辛弃疾和方靖远,心里就不禁有些七上八下的,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皇后和太子也带上,派人去传召了辛弃疾和方靖远入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德寿宫,同去后苑“赏花”。

德寿宫中仿照西湖的景致,回廊内外设有多处游玩场所,甚至还有仿照御街一般陈列的珠翠、布帛,各色小吃汤水,应有尽有。

有几个小内侍正在练习关扑,赵构昔日就爱看关扑蹴鞠之戏,如今在德寿宫中特地修了戏台和蹴鞠场,不时请些有名的艺人和社团进来表演。

众人跟着看了会子百戏,就见后苑的湖上亦有几艘小船,上面有人表演杂技、鼓板和清唱小吟,丝竹清音,缭绕其间,花团锦簇,美不胜收,比之西湖盛景,犹如微缩其中,应有尽有,无不齐备。

赵构正在湖畔的灿锦亭中倚着阑干闲看风景,品着宫娥调制的茶汤,眼看有喜鹊鸣叫,转头看到赵昚一行人前来,便笑着邀他们入席赏景。

随行的几个侍郎跟着各自做了几首诗词应和,赵构却看着方靖远和辛弃疾,笑吟吟地问道:“久闻辛幼安文采风流,今日何不应景一首?还有元泽几日不见,竟是清减了许多,莫不是劳心过度,以致——‘人比黄花瘦’?”

被太上皇取笑,方靖远是一点办法也无,今日还是特地修饰了一番才进宫伴驾,本想着低调点当个壁花,偏偏被他老人家拎出来说,只得捏着鼻子认栽,赶紧捅了辛弃疾一下,让他填词作诗,转移上皇的注意力。

辛弃疾左右一看,正好看到一对燕子飞过湖面,思及近日之事,便填了一首《如梦令》,写好之后,呈交上去。

“燕子几曾归去。……重到画梁间,谁与旧巢为主?”

赵构念到这句,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却不予置评,只是淡然一笑。

赵昚怕他动怒,接着念了下两句:“深许,深许,闻到凤凰来住。”然后说道:“幼安此处所言之凤凰,正合父皇母后之意,正是一部仙韶,九重鸾仗……愿父皇母后得享仙福,长寿长春。”

赵构哈哈一笑,便着人赏赐了辛弃疾一番,又有太后派人来通传,已置好宴席,邀众人赴宴赏花。

赵昚和方靖远面面相觑,都莫不准今日赵构是真的单纯请他们赴宴赏花呢,还是另有深意。

两人满怀不安地跟着入席,就见太后领了个美貌的少女在身边,让她冲着方靖远行了一礼,那少女娇俏如花,便是旁边的牡丹盛开,亦不夺其颜色,正是昔日在武学中扮做男装求学的小郡主赵翎,此刻盛装之下,更是容光焕发,双目盈盈有若秋水,正冲着方靖远而来。

太后亦朝他颔首道:“听闻前日富安得方探花相救,尚未正式答谢,相请不如偶遇,富安不如在此先谢过方探花吧!”

赵翎自是从命,上前朝方靖远款款一福,“富安多谢方博士……”

“郡主怕是认错人了吧!”方靖远一脸莫名其妙,后退两步避开,无论如何不肯接招,“下官这几日抱恙在家,门都没出过,从何提起相救之事?”

全场沉默,哑然无声。

赵翎更是僵在当场,脸上的笑容尴尬得几乎不知该如何收场。

能出席赵构的赏花宴,都不是常人,都有各自的渠道,就算方靖远能哄得了外面的百姓和金国使臣把他当成瀛洲使者,把岳璃变成“木叶离”,这里的人,别说是当时就在现场亲身经历的赵翎,就连赵构和太后都知道他和岳璃玩的花样,可他偏偏就死不承认,众人还没办法说他。

方靖远完全无视赵翎的尴尬,对他而言,防碰瓷防落水防逼婚都已经成了本能,别说人真不是他亲手救下的,就算是,他也绝不享受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道道,照他的说法,谁占谁的便宜还不知道呢,明明他救了人,还逼他娶亲,那哪里是报恩,简直是报仇好不好?

就算太上皇和太后在跟前,该不认的,一样坚决不认。

反正只要他不认,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狗脾气简直没救了……赵昚无奈地替他描补,“富安或许是认错人了,元泽近几日病的不轻,一直在家休养,今日也是父皇下旨召见,我才让人带他来的。”

赵构哦了一声,仿佛恍然大悟,“难怪消瘦不少,脸色也不大好。你这般体弱多病,皇儿可得让御医替他好生调养,方能尽心为国效力啊!”

“多谢上皇关心。”方靖远想起那苦药汤子就嘴角抽搐,“微臣已看过大夫抓了药,只需调养些时日便可,不必再劳烦御医。”

赵昚幸灾乐祸地笑道:“元泽不必客气,朕这就命人给你安排御医,保证好好给你调养身体。否则来日送些番邦使者离京时,少不得还要方卿出面啊!”

方靖远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是故意打击报复,替妹出气,也只好认了。

皇后见赵翎如此尴尬,忙命人带了两个女童上前,说道:“儿臣近日教得两个女童,精于琴棋书画,亦会清唱小曲,且送于陛下和太后,随侍身边。”那两个十来岁的少女上前行礼,自报名姓后,当场献艺,众人便听着琴曲清唱,赏花饮酒作乐,仿佛先前那尴尬的场面根本不曾出现过。

赵翎则早早退回内殿,望着在外面跟赵昚谈笑炎炎的方靖远,将一张手帕扯得稀烂。

杨念瑾虽然没出去,却在此候她良久,见她如此铩羽而归,也不禁轻叹道:“你又何必如此?方探花……虽是名满京城,却一直持身禀正,身边从无婢女通房,自是各家贵女眼中良婿,可他如今已年近二十有二,尚未娶妻,你以为,当真是他眼高于顶,看不上寻常女子吗?”

赵翎恨恨地咬着牙,不服气地说道:“我就不信,他能一辈子不娶妻!他这般无情无心,将来定然会碰到个人,栽个大跟头!哼,看不上本郡主,我倒要看看他能娶个什么样的天仙美人儿!”

杨念瑾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一笑说道:“这才对嘛,以郡主的人才品貌,想选个什么样的郡马不成,何必为这个无情无心之人浪费心思和时间?”

“对!”赵翎一把扔掉已经被扯烂的手帕,拉着她朝外走去,“走,咱们也去赏花,才不要再看那个探花,哼!”

“阿嚏!”方靖远摸摸鼻子,感觉自己是花粉过敏了,赵昚却转头取笑道:“辛幼安都写了三首诗了,你还连一首都无,你这探花郎也太丢脸了吧!”

方靖远叹口气,苦着脸说道:“填词作诗本就非微臣所长,要考我,不如考我算学方田,钱粮银饷……”

“好啊!”赵构正好听到,便随口问道:“依元泽之见,若是我们与大金开战,需要多少兵马?需备多少军粮,需征多少民夫?每月所费多少银两,比之进于金国的岁币,孰多孰少?”

前面的铺垫太长,酒美花香,清音醉人,赵昚险些忘了今日被召来的原因,直到此刻听他发问,方才凛然一惊,转头望向方靖远,看他如何作答。

好吧,就算是考官,考人者,恒被人烤,常事。

方靖远不慌不忙地朝着赵构先行了一礼,方才问道:“金钱尚有数可衡量多少,不知上皇可知,尊严、民心、国运,可否以金钱衡量?”

赵构冷笑一声,“若是银钱不足,必败无疑。若是战败,你所说的什么尊严民心国运,一样会丢,还会丢得干干净净,永无翻身之日!”

“年轻人勇往直前是好事,却也要量力而为,若是不知轻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结果,你以为如何?”

赵昚亦是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赵构行了一礼,说道:“父皇所言极是,正是因为父皇忍辱负重,经营民生,方有今日大宋的繁荣安宁——”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今日之大宋,已非当初之大宋,今日之金国亦非当日之金国。月有阴晴圆缺,水有潮涨潮落,如今金国内乱方定,国力疲惫,方才会故意派完颜允成前来索贡,若是我们予求予给,那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愈发贪婪,以吸尽大宋之血肉来供养金国之豺狼,长此以往,又当如何?”

赵构默然,良久,方才叹道:“朕已老矣,官家既已下定决心,便去吧!”

赵昚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容易就过了,不由松了口气,由衷感激地说道:“多谢父皇!”

赵构轻哼了一声,说道:“不过这个方探花,整日招摇,在临安惹了那么多事,你也不该惯着他如此肆意,当小惩大戒,以儆效尤。”

“啊?”赵昚一怔,不明白他为何会对方靖远突然动怒,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方元泽只是心直口快,出言无忌,其实对我忠心耿耿,能力卓绝,无论是在太学武学还是兵部工部,都对他赞不绝口……”

“若是他连这点本事都无,朝中哪里还能容得下他!”

赵构摇摇头,说道:“他能当堂气得老臣吐血,还对金国使臣下此黑手,纵使有你包庇,你以为,就能堵得住天下人的耳目?”

赵昚哑口无言,转头瞪了方靖远一眼,可若是要惩处,他又着实狠不下心来,只得向赵构求情,“父皇……”

赵构摆摆手,根本不给他劝解的机会,直接了当地说道:“那辛弃疾本就是山东人氏,既然你不愿将海州归还,光是魏胜一人回去怕是不够,再加上此人之外……就让方元泽跟着一起去,外放三年,若是守不住海州,收不回江苏到山东之地,他也不必回来了。”

赵昚目瞪口呆,这是惩罚?外放海州,方靖远虽是五品文官,外放便得提升两级,有魏胜和辛弃疾一文一武辅佐,经营江北一带,不正是他原本的计划吗?

而且若如赵构所言,借此机会以惩处的名义,掩人耳目,那些记恨方靖远的勋贵和大臣们,又有一波鱼可以钓了……

他看了方靖远一眼,见到他眼中的笑意,虽有些不舍,也只得点头。

“儿臣遵命!方靖远,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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