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乔嘉一袭红衣,唇红齿白,眼尾抹着淡淡的粉红,眸光流转,显出不一样的媚意。
她根本没有阻止齐闻的机会,粗粗准备了不到一天,在院子里挂着两条红绸,几盏大红灯笼弥补着稀少的喜气。齐闻的确狂妄,彷佛挑衅着告诉那个鬼魂,我就是引你上钩,至于你愿不愿意便是看在对乔嘉的在乎程度。
齐闻甚至连红衣都未着,只是在胸上缠着一朵红绸花束就踏进房门里来。
“齐老爷演戏好歹也要有几分诚意吧。”
闻言,齐闻挑挑眉,视线掠过被乔嘉随意扔掷在床边的红盖头,随即翘起嘴角正色道:“彼此彼此。”
两人连拜堂的环节都省去,齐闻钻进乔嘉的屋子,两人面面相觑,很快陷入尴尬。乔嘉坐在床边手指搅着帕子,闲聊似的开口打破凝滞的气氛,“齐老爷府中如娇似玉的美人这么多,会不会照顾不过来啊?”
美人独守空房寂寞,到时候被自己的亲弟弟照顾,头顶的草原都能跑着一匹野马的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乔嘉想起三夫人在棋桌下蹭着男人小腿的玉足,盯着齐闻正捧着一本书低眉看去的动作,欲言又止到。
“不用你担心,爷的后院不缺女人,也不缺关心照顾。如果你嫌弃高晏,想进爷的后院,爷勉强纳你做暖床丫鬟。”齐闻眼皮都没有掀起,语气淡淡。
她终于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了,乔嘉不动声色地记下,最终还是善良的没有戳破齐闻头顶绿帽的事实,闭住嘴安分起来。
漫长的夜晚一点点过去,乔嘉身倚靠在床边的柱子上,眼皮正打着架,脑袋疯狂地点着,也不知道时间流逝过去多久。
就在她脑袋靠在床柱上,正准备彻底阖住眼皮的时候,蓦地门外飞快地窜过来一道黑影。“砰砰”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乔嘉的小憩,她模糊的意识顿时清醒过来,恰好与抬起眼向门外看去的齐闻目光相撞。
“老爷!您快出来看看吧,府里似乎闹鬼了,三夫人都被吓昏过去了!”原来是通风报信的小厮,他提高音量十分着急的模样。
闹鬼?会不会高晏马上就要出来了?
乔嘉一惊,紧紧攥住衣袖,眸底藏满紧张的向齐闻瞧去。
齐闻不紧不慢地拢起衣领,神态自若地站起身,“爷知道了,现在就过去。”他似乎不打算在这里等待高晏的出现。
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哪有垂钓的人把鱼饵独独留在河水里?乔嘉满腹疑惑,可还来不及问出口,齐闻便急不可耐地跟着火急火燎的小厮快步匆忙离去。
......别扔下她一个人啊!
但刚刚还能被齐闻推开的门此刻在她的掌心里却犹如千斤石台般重,使尽力气也推不开半分。
糟了。
乔嘉忽然嗅到什么烧焦的味道,视线顺着味道袭来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有几缕烟雾从门下的缝隙中钻进来,直直侵入她的鼻腔。
她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剧烈的咳嗽起来,眼前的一切顿时被灰蒙蒙的烟雾吞噬干净。透过薄薄的窗纱纸,清晰地看到无边无际的火从房屋脚底蔓延。
它们张牙舞爪,犹如万千奈何桥两侧的鬼魅般伸出的长舌,疯狂窜出来想要吞噬下一切。随之而来的是燃烧的房梁不堪重负地摇摇欲坠,最终在猛烈的火势下直直砸在乔嘉的面前。
但凡她再向前走一步,便会被掉下的房梁砸中脑袋。
“有没有人啊?救救我?”窒息的火焰在她开口求救的一瞬间燃的更加剧烈,呛住她继续的求救。
乔嘉心有余悸,满眼惊惧惶恐,如无头苍蝇般在火雾铺满的房里乱窜,找寻一片暂时可以容纳喘息之处。可这终归不是一个办法,大门已经被锁上,窗户也被钉死,她逃无可逃。
她整个人被烈火重重包围在其中,吐着火舌的烈焰下一秒就要咬在她的衣裳——
男人冰冷的大掌扣住乔嘉的后脑勺,将他塞进宽厚却如寒冰似的胸膛里,乔嘉指尖一不小心碰到,立刻冷得打着颤,但此时这不甚温暖的胸膛却是让她不由安心的栖息之地。
“高晏?”
他苍白的脸颊上划过笑意,“嗯。”
良久的缄默过后,高晏的身旁彷佛聚着一团保护罩似的东西,那火焰稍微接近他一步便害怕的逃窜开来。乔嘉抿着嘴角,手指拉着他的衣角,轻轻让他远离周边的肆意火焰。
“你小心些,这里都是火,我们还是快逃出去吧。”
“火?”高晏的眸底闪过一丝困惑,但很快便被了然所笼罩,他抬手捂住乔嘉的眼睛。
除了骆慕,乔嘉还从未和另一个男人如此靠近过,即使身边的男人更准确而言不过是一只鬼魂而已,但身侧被陌生的味道包围着,她的脸颊还是不自然的烧红。
更为奇怪的是,不知是不是知道高晏不会伤害她,乔嘉站在他的身侧居然产生了被保护的安全感,身体诚实的想要靠近。
高晏的手掌在她的眼皮上停留不过几秒,她眼前的黑随之消失,连带着烧毁的房屋也恢复如初,“怎么回事?”乔嘉惊诧的低眉瞧去,似乎想要确认一番。
可那个掉下差点砸中她的房梁却不见了踪影,再抬头向天花板上看去,它已经安安稳稳地呆在那里,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未发生。
“他还真是大费周章请我出来。”高晏敛眸轻笑,嘴角绽出温润的笑意,目光随之直直向门外望去,似乎能够透过厚厚的门板,“进来吧,齐书意。”
齐书意?
乔嘉的脑海里随即浮现出当初高晏撑伞的画面,他那时说自己要去学堂与朋友齐书意会面,那时的他似乎重演着高府里偶然出现的场景,语气亲昵却又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的寒暄,保留着有着婚约的少男少女见面时的羞涩。
此刻的他不是第一次与乔嘉初见面拜堂的他,更不是撑伞温文儒雅的陌上公子,高晏清楚的明白自己如今不过是鬼魂的身份,但他离世已久,为何还困在齐府?齐闻又为什么甚至跑到扶光阁请自己来引出高晏呢?
答案在闻言推门进来的齐闻身上似乎得到了解释。
“高晏兄好久不见。”齐闻难得的谦恭儒雅,他的视线越过乔嘉直直落在高晏的身上,“如果不是她,我还很难请出您这尊大佛出来。”
她?
乔嘉瞪大了眼睛,一触即发的硝烟味弥漫在一人一鬼的对持中,齐书意就是齐闻。
高晏开口:“请我做什么?这高府不已经是你齐闻的,我不过侥幸暂居在这里,也不曾叨扰你左拥右抱的雅兴。”
齐闻摇摇头,语气淡淡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霸气,“齐府不是容不下你高晏,而是容不下那出没无常的鬼魂和掩盖不住的晦气。”
“你何必害怕呢?那些作祟的冤魂不都是死在你的手下?齐闻,做了什么事情要自己承担。”这是他第一次冷冰冰的叫出齐闻的全名,高晏似乎懒得装温和,吐出唇边的字清晰而冰冷,像几条锁链似的死死缠绕在齐闻心脏上。
原来她在花小娘院子里遇到的那些残肢断臂的鬼魂都是齐闻害死的。
乔嘉的身上不由得浮起一层鸡皮疙瘩,那一些似乎都解释通了,为什么他们身体都残缺不堪,以齐闻的变态嗜好,恐怕是一一挑选每人身上最可口的地方。
承担什么。
成王败寇,他齐闻小心翼翼这么多年,终于将高高在上的高府踩在脚底下,享受着胜利的果实,如果不是眼前藏匿于此许久的高晏,那些厉鬼也不会将这里当作游乐场。
“的确,恐怕以后你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
高晏直直盯着他的目光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