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三夫人依靠在柱子上，手脚都被粗壮的铁镣桎梏住，歪着脑袋，身上都是临死之前的颓靡之气，风华顿失。
她从不认为自己输，当初舞坊那么多漂亮又风情万种的舞女，只有她脱颖而出被齐闻纳做偏房，一跃飞上枝头做凤凰，靠得远远不是一张娇艳的脸蛋。进到齐府的时候，她一直是最受宠的，直到花小娘的出现。
想到娇柔造作的小白花，三夫人就恨得牙痒痒，无论哪方面都不如自己，偏偏将老爷的魂勾走。这府里，大夫人地位最稳，是老爷的结发之妻，无需担心，二夫人再怎么不受宠都有齐府唯一的小姐傍身。
只有她要靠着老爷的宠爱度日，一旦荣宠不在，她便沦落到府里最低的地位去，谁都能欺辱她。
老爷一颗心拴在她的身上，久久不来三夫人的院子，那夜在院里饮酒消愁，意外喝得醉烂如泥，倒在男人温暖宽厚的怀抱里，她以为是老爷终于舍得来看她，向往日欢度**似的细声软语勾住男人。
却不料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侧躺得是二少爷。三夫人也曾悔过不已，但久而久之她索性与齐峰勾搭起来，既然老爷不来看她，至少不能让肥水流入外人田。偷情的刺激也一度愉悦三夫人枯燥乏味的日子。
谁知道今日却栽了个跟头，终究纸包不住火。昨夜府中闹鬼，她受到惊吓，彷佛无数个花小娘围在自己的身边不停地质问为何要陷害她，好不容易逃脱出来，老爷也受到惊吓，神智顿失，直到第二日恢复理智后又头痛难忍，根本无暇顾及自己。
她便寻来齐峰撒娇寻求慰问，顺理成章擦枪走火，结果老爷却闯进来，她堪堪只裹着简单的襦裙就跑出来乞求老爷的原谅。
“你以为你赢了吗？告诉你，这齐府我永远不是最心狠的那个人，你也会的，你也会沦落至此的...”她的语气越来越弱，似乎下一秒就要断了气。
乔嘉站在那里垂下眼眸，不忍心再看三夫人的模样，半响才开口，“三夫人还是省省力气吧，我来这不是嘲讽你的。”她语气一顿，“你还知道花小娘吗？那个被你害死的无辜女人。”
三夫人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眼底的火气彷佛要将她的身上瞪出一个窟窿，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是你！怪不得你也会弹琵琶，你和那个贱女人是什么关系？”
不理会三夫人要吃人的模样，乔嘉敛眸，她并不知道花小娘是不是眼前的三夫人所害，只是试探地问一句，她便急不可耐地跳脚，看来柳川白的猜测是真的。
“与我有什么关系？是我压着你、强迫你、让你和齐峰滚在床上的吗？我来这里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花小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或者她真的死了吗？”乔嘉盯着她。
“她...应该死了吧？”三夫人忽然扬起笑容，歪着脑袋满怀恶意的讥讽道：“你与其问她的下落，不如以后好好担心你自己吧，否则你只能去阴曹地府陪她再好好问问她所谓的缘由？”
应该？
乔嘉自动过滤掉她的讥讽，来这个世界这么多日都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动免疫系统，轻拧眉头，听三夫人的语气她似乎也不确定花小娘是不是已经死去，难道其中还有她所不知道的隐情吗？
从三夫人的嘴里再也探不出什么口风，乔嘉也没有气馁，她转身潇洒离去，衣裙翩飞，踏出门槛的时候，她歪头语气淡淡地向等候在门口多时的小厮说道：“你们继续吧。”
齐府的后庭是专门用来惩戒犯错下人的，里面昏暗无光，藏匿着各种刑法道具，光是看着都胆战心惊，但并非最吓人的，暗门里藏着的才是齐闻珍贵的宝物。饶是这些身强力壮的小厮窥探一眼，也会被骇出一身的冷汗。
三夫人周身的火光已经微弱不堪，潜藏在黑暗里忽明忽灭，浓烈刺鼻的烟熏火燎之气充斥其中，身上淡粉色的襦裙已经沾满干涸的血迹和灰尘，残破不堪。
露出的洁白肌肤也被啃食的一片接着一片的血肉斑驳，拳头大的毒蝎子高高悬着珠子大的刺针尾巴，接连刺进三夫人的血肉里，还有毒蛇撕咬的挨在一起的两个偌大的血窟窿。
她躺在毒物密布的坑洞里，一个池子大小的坑洞藏满了数不清的毒物，甚至还有她当初精心饲养的蟾蜍，这里是齐闻的后庭，豢养着数十种毒物，平日里就用新鲜的肉块喂养，偶尔扔进去不听话之人的尸体改善伙食。
那只蟾蜍是她当初跟随齐闻时，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三夫人当时困惑不已，别人送的都是珠钗银饰，怎么家财阔绰的齐老爷却舍不得自己的钱物，送这丑陋又没情趣可言的蟾蜍？
齐闻只交代她如何喂养她，又告诉她防止被它所咬的办法，如今看到这只熟悉的蟾蜍，三夫人似乎真的明白原因是什么。
呼吸逐渐变得若有若无，身上的窟窿都是那些毒物所为，火辣辣的疼痛如潮水般一阵一阵袭来，连绵不停。后庭里饲养着毒物，三夫人一直知晓，也清楚齐闻有多么心狠手辣，他才不会让人那般痛快的死去。
越是惹他厌烦，他的死法会越惨，这些毒物不会马上结束食物的生命，通常会先在食物的光洁肌肤上扎满密密麻麻的窟窿，温热的鲜血会顺着洞口缓缓淌出，滋润着毒物的口舌，接着毒液一个个发作。
食物会在短期之前眼前划过虚幻的景象，沉溺在暂时的欢愉之中，之后身上的血肉如今枯拜衰退的树枝般萎缩成皮包骨似的恐怖，像是有人拿着针不紧不慢细致地刮下血肉，再漂亮的容颜也会顿时化作丑陋的面容。
最后，生命彻底消亡，黑漆漆的毒物坑中再也不会有刚刚的身影。
三夫人的眼前闪烁着黑白交织的光芒，才到毒液发作的第二个阶段，她就已经感受到怦动的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缓，像随时消失的一缕风，再也抓不住。
花小娘在那里挣扎的时候也这般痛苦吗？三夫人的眼神逐渐涣散，她气息奄奄，却又庆幸，至少她死得越早，承受的痛苦越浅。
蓦地摇曳在暗房里的烛火一灭，三夫人也没了呼吸。
乔嘉回到屋里的时候，采薇正抱着那只老鼠走出来，“小芊姑...五夫人，奴婢正要将它送到府外。”她习惯性地喊着“小芊姑娘”又想到她已经是老爷的五夫人，赶紧改口道。
“如果不着急，明日让我去送吧。”
“对了，刚刚在院子里浇水的是谁？”乔嘉伸手接过那只老鼠，她原本是害怕这种尾巴卷长的动物，但想到两次都是它所救，也渐渐不再害怕，抬手摸着它油光水亮的皮毛，如今精神抖擞，比当初捡回来时好多了。
身上的伤疤还在，但都藏在皮毛之下，单独看去觉得还是只健康的耗子。
采薇先是一愣，循着乔嘉的话向院中看去，罗竹正抓着竹筒给院里栽种的秋菊浇水，“她是老爷嘱咐送来伺候夫人的，是那日被您救下性命的丫鬟。”
“罗竹，快来拜见夫人，夫人可是那日救下你性命的。”
罗竹仓促地放下竹筒，里面盛满的水顺着缝隙流淌干净，她谦恭地向乔嘉福身，但未曾开一口。
乔嘉知道她是玩家之一，平日这游戏世界里的奴仆下人向她请安她还能宽慰自己他们是习惯了，但罗竹一个玩家却要向她福身请安，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赶紧起来吧。”乔嘉弯下腰搀着她的胳膊，“你为何不开口说话？”
话音刚落，罗竹的面庞瞬间苍白如纸，唇瓣颤颤巍巍，却挤不出半点声音。采薇见状替她解释道：“老爷虽然留她一命，但却拔了她的舌头。”
乔嘉心头一惊，她就不该相信齐闻能有什么好心思，活生生地拔下舌头，就算苟延保全性命，恐怕心理也得到极大的创伤。她拧着眉头，语气不由染上怜惜，歉意地盯着罗竹的眼睛，“对不起，我不知道......”
罗竹慌乱摇着脑袋，似乎在说“你救下我的命，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她垂着脑袋，避开乔嘉关心的目光，敛眸掩下眸底晦暗不清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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