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还是有些冷了,女人掀开幔帐,怀中抱着个热腾腾的手炉。“娘娘,就是这了。”侍女轻托着女人的手,朝眼前这间有些破旧的药局走去。
“掌柜的,我家小姐要的货到了没?”侍女轻车熟路的推开门,饱经岁月的木门有些沉重,发出“吱呀”的声音。
“小的有失远迎,还望贵人恕罪。”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从里屋迎了上来,他朝门口的人拱拱手,又从身后的柜子上拿出个包裹严实的油纸包,“货都在这里了,还请贵人过目。”
“家父不在?”女人没急着接过油纸包,她摆弄着手中的金瓜子,钩子似的眼神在少年人的身上打了个圈。
“不,不在。”到底是年纪尚浅,一个眼神就把少年人被看得面红耳赤。他磕磕绊绊地,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记得代我同家父问好。”女人勾起嘴角,满意地欣赏起眼前人涨红的脸。片刻,她拿起桌上的油纸包,转身出了药局的大门,“回府。”
“是,娘娘。”
“所以,是淑仪娘娘特意找到你,想要炼尸养小鬼?”地窖里的环境颇为幽暗,向宁宁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她瞥了眼身边全神贯注的卫季和对面苦着一张脸的净霄子,轻叹了口气,“这老道看似说了很多,其实全部都是些车轱辘话。”
“道长,我劝你,尽快说出真相。”卫季眯起双眸,显然也失了耐心,“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能活着走出地窖。”
他轻叩着地面,指尖与石板地接触,发出“哒哒”的声音。“......”几滴冷汗顺着净霄子的额头缓缓滴落,他明显感受到了卫季扑面而来的压迫力,他并不怀疑下一秒,自己就会命送当场。
“好吧......”只纠结了一会儿,净霄子就委顿地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我也不清楚淑仪娘娘为何做这法阵,毕竟那是皇家的事,我哪敢打听。”他佝偻着脊背,看起来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这个阵可以炼就受人驱使的小鬼,虽说叫小鬼,但因为怨气太重,它的杀伤力也是所有冤魂中最高的。”净霄子似是有些疲惫,他摇摇头继续道,“这阵里,藏着几百人的冤魂。”
他破罐子破摔地介绍起地窖里的法阵,“不得不说吗,这淑仪娘娘也是真真狠心。”净霄子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语气中满是唏嘘,“炼小鬼需要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做祭品,待到那个孩子长到十岁后,就可以用来激活炼小鬼的阵。”
“长到十岁......”向宁宁脑中的困倦瞬间一扫而空,“你的意思是,这位淑仪娘娘十年前就在准备这件事了?”她直直对上净霄子的眼,妄图在他有些浑浊的眼中看到答案。
“巧合罢了。”地上的老者摇摇头,否定了向宁宁的猜想,“我是三年前见到淑仪娘娘的。”他摸着胡子,似是在回忆初见时的场景。
“那天是个雨夜,她头戴面纱,独自前往了我在京中暂住的客栈。”净霄子眯起眼,语气有些凝重,“我不晓得她的身份,但光看她身上的衣裙,我就知道这是个大单。”
“三年前......”向宁宁摸着下巴,晓晓看起来应当是十岁左右,想来是与这三年对不上的。“那个祭品,就是地缚灵吧。”卫季垂眸,随意摆弄着手中的符咒。
“对,就是关在林家的地缚灵。”净霄子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无所不答,“那孩子应该是淑仪娘娘丢弃在外面的生女,由先前跟在身的大宫女柳子玉照看。”他拍了拍衣襟上的褶皱,继续道,“见阵法需要这样的祭品,淑仪娘娘就立刻去寻了待在吉阳城的柳子玉。”
“她自己的......女儿?”向宁宁眉心一跳,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了后脑,“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淑仪娘娘,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亲情这个东西,对于皇室而言,不过是个笑话。”净霄子掀掀眼皮,只觉得向宁宁的反应过于大惊小怪,“你个修炼千年的狐狸,倒还不比凡人狠心。”
“......”向宁宁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说起来,我尚有一事不明。”卫季黑眸微微闪动,映射出老者有些颓圮的面孔,“林宅枯井里的冤魂,其实并不是林大公子做的恶吧。”
净霄子深深地看了眼身前的人,“确实如此。”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林宅的下面是阴脉,最适合灵体吸收怨气。我假意借着调整风水的名头,将这些灵魂放在此处,又扰乱了怨灵的记忆,防止我和贵妃娘娘被反噬。”
净霄子一股脑说完了那座塔和枯井的来历,才深深看了眼身前的人。一身道袍的青年目光深邃,像是能一眼看破他内心的小九九,“输给你,也只能说是我恶事做尽。”
“多谢配合。”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卫季满意的点点头,“缚!”绿色的光似绳索,将地上的人直接捆在柱子上。“你!”净霄子大惊,他奋力挣脱了两下,却不曾想那绳竟越缠越紧。
“别怕,我不杀你。”卫季蹲下身,与地上的人平视,“但为了确保你不会多生事端,就只好委屈一下你了。”说罢,一道黄符落在净霄子的唇上,将他的话牢牢封在口中,“好了,我们先走了,不用送。”
向宁宁瞥了眼被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默默捏了把汗,“还真是倒霉,落谁手上不好,偏偏在卫季这栽了跟头。”
“怎么?向小姐同情他?”卫季轻轻握住向宁宁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从手腕处传来,“还是说,你在害怕我?”
男人稍稍用力,就将没什么防备的人猛地拉到自己身边。漆黑的眸紧盯着向宁宁,虽说卫季的嘴角微微勾起,但向宁宁还是轻易地察觉到他的怒气。
“哦?”她定了定心神,学着他的样子反问他,“那卫先生为什么觉得,我会害怕你?”
“......”男人手上的动作顿住,“向小姐果然能言善辩。”半晌,他才轻笑一声,松开了手上的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