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什么?赶紧走, 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官老爷呢?”押送流放犯人的差役不耐烦的一鞭子抽到贾政身上:“老子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贪官污吏,呸,贾什么政?假正经还差不多!”
旁边的差役冷笑一声:“听说昔日宁国府, 除了门口的石狮子干净, 只怕猫儿、狗儿都不干净。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荣国府怕好不到哪里去!
可惜啊,这个世上再无宁荣二府, 这也是因果报应。那大小王氏放利子钱、包揽诉讼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落到今日下场,都是活该。”
贾政一脸麻木的任打任骂, 这一路上这样的场景不知上演了多少回。刚开始他在心里骂贼老天待他不公, 他顺风顺水了半辈子,自认为官清廉,从未害过人。对待府里的清客也都是礼贤下士, 凭什么老了老了竟然落了个抄家发配的下场?
这一路上听得多、想得多了,他才发现自己这辈子真的就像他们骂的那样假正经、真糊涂。明知道袭爵的是兄长, 但是仗着母亲偏心, 厚着脸皮鸠占鹊巢, 还美其名曰兄长不争气。
明知道王氏为了那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儿,却蒙着眼、捂着耳朵不听、不闻、不问。自以为能心安理得,却忘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他是一家之主, 王氏作的恶,最后还是要全部落在他身上。
对长子贾珠苛责太过, 动辄打骂,明知道珠儿身体不好、不可劳心太过,还硬逼着他熬夜苦读。以至于聪慧的长子还不到弱冠之年就病逝了。
还有宝玉……
越往西南走,那些差役越不把他们当人看, 没到流放之地,贾政就不行了。
恍恍惚惚之间,他听到一句:“啧啧啧,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假正经,如果人生能重来,你犯得错,可都能改了?”
贾政想说他肯定能,但人生岂能重来……呃,前一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后脚他竟然回到了跟王氏的新婚之夜。
贾政躺在床上,看着□□半露的王氏,心里百味陈杂,这都入洞房了,明天他如果说合离,会不会被他老子贾代善打死?
小九呵了一声:“会不会被打死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提合离,你这改造之旅就算是失败了,我会送你去十八层地狱里走一遭。”
贾政倒吸一口冷气:“谁?谁在说话?”
小九换成仙风道骨的模样出现:“我是送你时光回溯,回到年轻时,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和遗憾,改变贾家命运的系统。嗯,在你这个世界,我算是仙人一样的存在,你可以叫我小九大人。”
贾政深吸一口气:“大人容禀,贾家之所以落了个抄家灭族之祸,跟此毒妇脱不了干系,我想休了……”
小九翻了翻白眼:“不,你不想,人家姑娘嫁给你,也不是天生就是毒妇。都说人前教子、背后教妻,她不懂律法,跟王家女无才便是德也有关系。
她不识字,你可以教。正好,你要读书,就当是红袖添香了。她是你的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把她教好了,才是真的家和万事兴。”
贾政有些不大乐意:“此愚钝妇人……”
小九直接打断他:“你还想不想改了?不想改了你吱一声,我可以换人,我觉得你大哥就不……”
贾政赶紧求饶:“大人恕罪,存周一定听您的,您让我改什么,我就改什么。”
小九满意的转身离开,贾政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枕边教妻。想了半夜的贾政,第二天被丫鬟叫起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王氏羞红着脸侍候贾政更衣洗漱,贾政低头看着亲力亲为给自己系腰带的王氏,忍不住有些晃神。
他想起来了,上辈子他每次去母亲院里请安,总羡慕大嫂跟大哥情投意合,嫌弃王氏粗鄙不堪。
但其实王氏也曾经对自己体贴入微、也曾有过妩媚动人的容貌,只是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小九冒出来夸他:“不错,总算不是睁眼瞎了,看到你媳妇的美了,好女人都是男人宠出来的。
你想想上辈子王氏为什么上蹿下跳的争管家权?你们俩要是夫妻恩爱,她整天围着你转,哪有时间去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别傻愣着了,说几句甜言蜜语,人一小姑娘嫁到你家,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俗话说的好,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你以前跟人说话都是硬邦邦的,说不几句就去了赵姨娘房里,时间长了,可不就寒了她的心。
男人靠不住,她就想抓住点儿什么。比如说管家权啊、银子啊之类的。你们家上上下下鸽子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贾政被它叨叨地头疼,赶紧握住王氏的手:“夫人,以后你叫我存周,我叫你阿媛可好?”
王氏小名淑媛,除了王家人旁人无从得知。贾政能知道她的小名,可见也是费了心思的。
王淑媛红着脸摇了摇头:“我怎么能直呼二爷名字……”
贾政揽住她的腰:“我喜欢你喊我存周,阿媛在家可曾读书?”
王淑媛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她只识得几个大字,书是没有读过的。成亲之前参加赏花宴,她还因此被贾敏奚落、不喜。
贾政看她小脸煞白,赶紧解释:“我听舅兄说阿媛姊妹几个都不曾读书。心里有些欢喜,古语说的好,人前教子、枕边教妻。
我早就盼着娶妻之后,能教你认字读书,你陪我红袖添香。你若是饱读诗书,我这打算岂不是要落空了?”
王淑媛又惊又喜:“二爷……存周,不嫌弃我不懂诗词歌赋、行止粗鄙吗?”
贾政一脸正气凛然:“怎么可能会嫌弃?你是我的妻,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枕边人。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呃,等会儿见了母亲和敏妹,她们说什么,你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
夫妻俩梳妆打扮好,携手去了贾母和贾代善住的荣禧堂。
快到荣禧堂时,贾政低声说:“在母亲面前,我会表现的很冷淡,这是故意做给母亲看的。
母亲不喜大嫂就是因为她经常在母亲面前表现的跟大哥很恩爱。
父亲长年领兵在外,回来后又多歇在两个姨娘那里。以己度人,母亲自然不喜欢儿子跟儿媳妇关系太好。呃,这都是我平时观察揣度出来的……”
小九翻了个白眼,就你那个睁眼瞎能观察出来才怪,还不是本系统提醒你的。
贾政汗,亏得别人听不见小九的话,要不然,他就丢人丢大发了。
王淑媛心里暖暖的,轻声说道:“那我在人前就唤二爷。”
夫妻俩一前一后进了荣禧堂,看着一脸淡然的贾政和木讷的王氏,贾母脸上浮起了笑容。
贾母和贾代善坐在上首,贾政和王氏跪在蒲团上磕头、敬茶。
贾代善接过茶,给了厚厚的红封,对贾政说:“成亲后读书更不能懈怠,明年又是秋试之年,你好好准备,别再想上次那样得了风寒。”
贾政忍不住苦了脸,他本来就没有读书的天分,现在早就把读过的书还给夫子了。他如果参加秋试,落榜是必然结果。
上辈子他自知学问不够,接连两次秋试都装病躲了过去。后来父亲临死前给自己求来了工部员外郎的官职。
可叹他时运不济……呃能力有限,从来就没有在这个官职上挪过窝。
贾母巴拉巴拉训诫了王淑媛一顿,意思就是说,既然嫁给了我儿子,那就该恪守为妻之道,做人嫡妻要大度……
王淑媛端着茶看似恭恭敬敬的聆听教诲,实际上内心在疯狂吐槽。
好不容易等到贾母巴拉完,王淑媛跟张氏、贾敏行了平辈儿礼。王淑媛拿出自己准备的见面礼,有给贾瑚的长命锁、有给贾敏的一套头面、也有给贾母和贾代善做的针线。
贾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用过,加上她早已经先入为主,觉得王家女儿粗鄙,配不上贾政。
王淑媛精心挑选的头面,在她看来不过是暴发户的做派。一句敷衍了事的谢谢,给了王淑媛一个没脸。
敬完茶,贾代善领着贾政去了书房。王淑媛学着长嫂张氏的模样,站在贾母旁边,看到她眼睛扫过哪道菜,就赶紧给她夹到面前的盘子里。
她本以为,贾母就是做做样子,毕竟自己才是新婚第一天。之前在娘家时,她几个嫂嫂给母亲晨昏定省,也是要侍候用饭的。
只不过就是简单的夹了两筷子,就让她们坐下一起吃了。没想到贾母是真的把她和张氏从头使唤到尾。
不仅要侍候张氏,还得给贾敏这个小姑子盛汤、夹菜。贾敏对张氏的亲近,和对她不经意间的趾高气扬。
哪怕贾政提前打过预防针,心眼儿本就不大的王淑媛还是忍不住恨上了贾敏。
其实贾敏真没什么坏心眼儿,不过就是一被贾母惯坏的小姑娘。一个是朝夕相处几年关系很好的长嫂,另一个是刚过门,但本身就不喜欢的二嫂。
年纪小,又是被贾母娇惯着长大的。在人情世故和为人处世还比较稚嫩。喜欢和厌恶不屑于隐藏,这样喜怒形于色的贾敏,本就是小姑娘正常的状态。
对上比较敏感的王淑媛,姑嫂俩关系注定好不起来,毕竟喜好、为人处世的方式都不一样。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王淑媛本来有先和贾敏打好关系的念头,但立马就被她掐灭了。
张氏是长嫂,说话温温柔柔,她对她挺有好感的。但想到张氏父亲是太傅,她自己又是有名的才女。再看看自己,大字不识几个,王氏不由自主的有了几分自惭形秽。
但想想贾政跟她说的话,王氏觉得,不就是读书嘛,二爷会亲自教她读书,还说这叫红袖添香……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夫人:谁成亲时还不是个小可爱了?
千年媳妇熬成婆这句话真不是简单说说,不黑任何人,除了蝴蝶了赵姨娘,其他该有的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