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
吕梁瞧着这衙役在县衙里大呼小叫,低声哼了句,然后问剩下那衙役道:“县丞、县尉不在?”
他只知道幽县的前任县令因治水不力被治罪了。
“回老爷的话。”
剩下的这衙役道:“我们幽县没有县丞,县尉大人……也跟着前任老爷一起被治罪了。”
吕梁哑口无言。
整个县衙,竟然就剩下个主簿?
至于师爷……那只算是县令的私人财产而已。说白了,就是狗头军师。
他在宁远县时,压根连师爷都没有请。
很快,县衙里有人跑出来。
为首之人穿着绿色官袍,身形消瘦单薄,面色泛黄。
到门口,便给吕梁揖礼,“下官幽县主簿黄兴昌见过大人。”
在他后面,则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穿着锦袍,也冲吕梁揖礼,“俞幋见过大人。”
自然是前任县令的师爷了。
还留在这,估计是等着吕梁继续雇佣自己。在这年头,这也是常见的事情。
师爷算是地头蛇,通常新到任的官员,都会对师爷颇为倚重,以此来迅速融入到本县的豪绅圈子里去。
有些地方上的规矩,也得靠当师爷的多多提醒。
“两位不必多礼。”
吕梁轻轻点头,“且随本官进去吧!”
说着便直接往里面去。
师爷俞幋倒是个头脑灵活的,跟在吕梁后边,带着些谄笑说道:“知道大人要来上任,学生已经让人整理好后院。只是有些摆设不知是否合大人心意,若是不合,烦请大人示下,学生立刻让人去换。”
师爷这种角色,多数大小衙门都有。在自家老爷面前,以“学生”自称。
他们虽说并非官身,但也都是读书人,如此也算个出身。
大渝朝便有以师爷出身最后官居高位的人。
吕梁只又点头,然后对陈幼熙道:“幼熙姑娘,劳烦你和竹儿把东西都搬去后院吧!”
陈幼熙点点头。
这倒是让黄兴昌和俞幋有些意外。
他们当然早就注意到姿色绝佳的陈幼熙,还以为是吕梁的老婆,心里暗暗感慨这位县太老爷真是好艳福。
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
“你去帮忙搬东西。”
吕方也对江子墨说。
陈幼熙、竹儿、江子墨便又向着县衙外走去。
俞幋冲外面喊了声,“帮老爷把马车拉到后院里去。”
然后几人继续向里走去。
穿过前面正门,便是公堂。
有“明镜高悬”的牌匾挂在公案的上方。
公堂旁侧不远,是通往会客室的小路。这里倒是铺着青砖。
黄兴昌在前面领路。
到会客室里坐下。
吕梁介绍道:“这是本县的亲弟吕方。这两位,是厨子老萧、仵作老何。”
黄兴昌、俞幋只是冲着吕方拱拱手。
吕方也拱手还礼。
心想这幽县县衙可真寒酸。
然后便听吕梁问道:“黄主簿、俞师爷,咱们县衙现在有多少人啊?”
黄兴昌却是看了眼俞幋。
俞幋微笑道:“不知大人问的是各曹吏员,还是县直衙役、兵丁、杂役?”
看这模样,俞幋在县衙里的地位,竟好似比黄兴昌还要高些。
“杂役。”
吕梁道:“得由县衙自筹俸禄的。”
在大渝朝,官员、吏员,都算是正宗的公务员,由朝廷发放俸禄。
但衙役、杂役就不同,他们是由县衙自行征调,算是辅助人员。俸禄也是由县衙自行筹集。
“共计四十四人。”
俞幋想了想,答道:“除去厨子、马夫、仵作、更夫,另有皂隶十人、捕快十二人、民壮十八人。”
严格来说,他说的这些都属于衙役范畴。
皂隶,负责官员的随行护卫、开道、升堂站班,在公堂上执行刑苔等。
捕快,负责案件侦缉、抓捕罪犯、传唤被告、证人等。
民壮,则是把守城门以及看守牢狱、守护库房等等。
也就给他们领头的诸曹录、押司、孔目、教谕等人,才是吏员。
当然,通常这些捕快身边也会有不少帮忙的,当地的闲杂人士等等,唤为“帮闲”。
少则数个,多则数十个也说不定。
所以真正给衙门办事的人并不在少数,几百号人估计是有的。
吕梁点点头,道:“明日把诸曹参军、押司、孔目、教谕等人都叫过来让本县见见。”
“大人,如此怕是不妥。”
俞幋却是道:“按着规矩,您明日应该先宴请城内豪绅们,然后再召集县衙中人,方为妥当。”
吕梁微微皱眉,“为何?”
他怎么说也是县令老爷,竟然还要主动宴请城内那些豪绅么?
俞幋瞥瞥他,心道:“这老爷到底年轻,竟然连这样的规矩都不懂。唉……怕是要在幽县栽跟头。”
脸色不自觉没之前那么热络了,道:“老爷有所不知,咱们幽县的税收主要就是靠着诸位豪绅,若想成功将税收上来,须得先礼节到了才行。”
说着,声音低了些,“而且咱们县衙的这些吏员们,可是和豪绅老爷们关系匪浅……”
吕梁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就是本县要想使唤县衙的吏员,还得先经过这些豪绅们的认可咯?”
俞幋没接这话了。
这话不好明说。
但就是这么回事。
这种事情,在大渝朝也并不罕见。在幽县这种颇为落后的地方,更是普遍现象。
这刹那,吕方猛不跌想起前世看过的某部电影,《让子弹飞一会儿》。
说的就是县令和当地豪绅的故事。
豪绅是地头蛇,县令,却未必是过江龙。
吕梁瞧向吕方。
吕方轻轻颔首。
吕梁道:“那就明日正午宴请他们吧,你去安排地方。”
“是。”
俞幋答应了声,却和黄兴昌都是瞥了眼吕方,有些意外。
怎么看起来自家这县太老爷,很听弟弟的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