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吉利?”苏姝秀眉微皱,却还是笑着说道:“白菊也不过是一盆花而已,喜欢它的如获珍宝,讨厌它的弃之敝履……是大嫂子想的太多了。”
苏姝说这样的一番话出来,是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在里面。她和江氏毕竟妯娌,在阮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能总因为一点小事就斗的脸红脖子粗。
但是江氏却不这样想,她觉得苏姝是在讽刺她心思不正,多思多想了。
她三角眼一瞪,语气很不好:“二弟妹,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也没有必要如此的冷嘲热讽。我虽然不像你,出身于官宦人家,是个饱读诗书的。但好歹也有些见识,并不是胡言乱语的……”
苏姝的神色冷淡了下来。
她一时没有言语,而江氏还在继续往下说。
“白菊、□□一般都是清明时节上坟时所摆。”江氏瞥了一眼苏姝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心头突然涌上来一股子恶意。
她咬了咬下唇:“又或者是家里死了人才用上的,太晦气!”
江氏本来是看不上苏琪华的,也一直觉得宁姐儿嫁给他是受了委屈,但是苏琪华竟然高中了举人,还是第五名经魁……少年的举人,可以说是人中豪杰了。这让她的心里又有些不平衡了。
她自己其实也是矛盾的,看到宁姐儿受委屈也会心疼她。但是宁姐儿要是过得太好了,她又感到不舒服。
江氏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却不认为是自身的问题,于是她就把这一切都归结到苏姝的头上。
觉得是苏姝过得太好了,牙尖嘴利不说。偏生二弟又疼她宠她,甚至为了她连一个通房服侍的都不肯纳。婆母也是处处顺着她。就连她一个庶出的弟弟都那样争气……和她一对比,自己的生活就不如意起来……
所以,她才会如此矛盾,都看不得宁姐儿好了。一想到此处,她简直恨的牙痒痒。
“大嫂子称菊花晦气的观点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苏姝冷笑道:“自古以来,文人雅士都对菊花是倍加赞誉的。赞它傲寒斗霜的气节,更赞它的品行孤傲坚强。宋代女诗人李清照就曾作诗一首——《多丽·咏白菊》,来赞白菊的美好高洁。”
她停顿了一下,桃花眼直盯着江氏,意味深长:“饱读诗书不饱读诗书的都不重要,见识的多少也不重要。重要的做人,心要放正一些,若是放歪了,说不准就诅咒着自己了。”
她不是傻子,若是连江氏的肆意谩骂都听不出来,还真是白白的比着旁人多活了一世。
江氏没想到苏氏竟然不顾忌花园里一众的丫鬟、婆子,上来就对她如此的疾言厉色。
她的面子也挂不住了,“你这是在教导我了?”
其实她更觉得苏姝是在骂她,更厉害的是她连脏字都没有带一个。
“教导不敢当,只是说说我的见解而已。”苏姝一刻都不想和江氏待在一处了。
她随意指了两盆白梅,让冬阳稍后给她送过去蘅华院。
冬阳屈身应“是”,答应了下来。
苏姝扶着秀儿的手,主仆俩转身就走。
江氏却气的用手直抚胸口,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苏姝那一副清高的模样,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苏姝用这样清高的模样给骂了一通。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在苏姝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伸手推了她的后背一把。
苏姝趔趄了一下,控制不住的往前疾走了几步,撞上了斜前方一盆半人高的盆栽金桂上。
秀儿也被苏姝带的摔倒在地。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也根本来不及拉住苏姝。
“夫人?”秀儿立刻爬了起来,顾不得擦伤的胳臂去搀扶苏姝。
她带着哭腔:“您怎么样了?”
苏姝急急的吸了一口气。
她单手捂着肚子艰难地站起来,咬紧了唇畔:“……秀儿,我肚子疼……”
她感觉不大好,身下好像湿了。
“夫人,您是不是要生了?”秀儿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又去吼早已被变故吓呆住的众人,“你们谁快去叫一架软轿过来,把夫人抬回去住处要紧。”
江氏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
她刚才是鬼迷心窍了,竟然对怀着身孕的苏姝下手,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就是再憎恶苏姝,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苏姝做什么的……她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白白的给了苏姝把柄。
如果苏姝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后果简直不可想象……江氏的脊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她不敢再往下想了,立刻吩咐站在一旁的香织,“你去叫软轿,要快!”
香织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傻了,这会儿被主子一喊。
她是转身就跑。
“二弟妹,对不住……”江氏艰涩的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她这话说的自己都感到羞臊。
苏姝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冬阳反应极快的搬了个圆凳让苏姝坐下。
秀儿看着又往苏姝身边走过来的江氏,直接上前一步给拦住了。
她气急了,也顾不得什么主子奴婢了,“大夫人,奴婢求您离我们家夫人远一些好吗?您推她的那一下还不够厉害吗?您还想做什么?”
江氏何时被一个奴婢这样指责过,但是她理屈,只能好声好气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手滑了一下。”
秀儿现在根本不听江氏说的话。
她一直站在苏姝的面前,双臂张开,防备江氏防备的厉害,又让冬阳去通知青崖院的阮老夫人,“……你就说二夫人要生孩子了。”
冬阳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就是再有小心思,到底也是服侍过二爷笔墨的,当下也是跑着去给阮老夫人报信。
花园的丫鬟、婆子们都愣愣的看着俩位主子,个个安静极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江氏看着秀儿指使冬阳去唤阮老夫人。
她想阻拦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她放缓了语气和苏姝说话,“二弟妹,你现下好些了吗?”
苏姝疼的脸色煞白。
她摇了摇头,不仅没有好一些,反而疼的更加厉害了。
有个小丫鬟就站在苏姝的身后,她说话都结巴起来,右手哆哆嗦嗦的指着苏姝身上穿的雪白色月华裙:“血……流血了……”
江氏定神去看,只觉得眼前一黑。
苏姝心急如焚,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眼圈红着,在心里默默的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要他们多撑一会儿。
一刻钟后,苏姝被软轿抬回了蘅华院,东厢房也被临时收拾出来当了产房。
江氏指挥着丫鬟去烧热水,给苏姝熬参汤,又吩咐罗嫂子给苏姝做一些好消化的吃食。她交待蘅华院的管事李婆子去请早已住在府里的三个稳婆过来,忙的也是团团转。
她这会儿已经是十分尽心了,也不得不这样做。无论怎么说,苏姝都是被她害成了这样……她如今也求着苏姝能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哪怕是吃些苦头呢。要不然,她在阮家怕是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秋桂和秀儿架着苏姝让她躺在床上。
苏姝依然疼的是满头大汗了。
青崖院里。
阮老夫人正在和苏锦绣说话。她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脸上也难得的带着笑容。
她说道:“川哥儿的身体比着以前真的是好多了。他每次来给我请安时,我都能看的出来。我听老二媳妇说,他夜里基本上也不咳嗽了。虽然之前吐过几次黑血让我挺害怕的,但是他的精神反而越来越好,面容也红润起来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她一共生了三个孩子,至今就只剩下川哥儿一个了,他是绝对不能再出事了。否则,她活着也就真的没有一丝趣味了。
苏锦绣还是很谦虚地:“二爷虽然病的久了,但是有元大夫一直照看着,他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
她没有把功劳全部往自己的身上揽,“元大夫的针灸也很好,若没有他在,但凭我一人,也是不行的。”
她和元大夫相处的越久,越佩服他的医术,尤其是针灸。
讲实在话,她一开始看到元大夫给二爷开的药方子,其实是不满意的,觉得太温吞。
但是通过这几个月给二爷的诊治以来,她却愈发觉得元大夫的药方子开的之精妙,元大夫是一直在用药物滋养着二爷的身体,虽然见效很慢,但是最起码能保证二爷在素日的生活里不会产生大的损耗。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元大夫这些年的用心调理,她现在就是用一模一样的药方子,也根本医治不了二爷。
阮老夫人笑了笑,说道:“元大夫也是个实在人,他在阮府里待了一辈子……我们都当他是自家人了。”
阮老夫人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冬阳已经气喘吁吁的跑进了青崖院。守门的小丫鬟往里面通禀,在得到了允准后,她几乎是冲了进去。
“这孩子……”阮老夫人对冬阳还是有一点印象的,在看到冬阳满头大汗的,愣了一下。
她问道:“你冒冒失失的做什么?”
“老夫人……二夫人她快要生了……”冬阳喘息的厉害,继续说道:“刚才二夫人去花园里挑选菊.花,恰巧大夫人也去了……奴婢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二夫人临走的时候,被大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二夫人就摔倒了,肚子疼的当时就不能走路了……”
阮老夫人“啊”了一声,她霍然起立,扶着周婆子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苏锦绣一听说苏姝要生了,心下也是一惊。
她知道苏姝的面相不好,而且怀的是双胎,那是惊险异常的……这一场劫难,也不知道苏姝能不能闯过去?
周婆子安慰阮老夫人,“二夫人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您的身体也不好,不要太着急了。”
阮老夫人走出了堂屋,晴果和晴朵也赶紧跟了上去。
阮老夫人还在问冬阳,“好端端的,大夫人为何要把二夫人给推倒了?”
“……二夫人看上了几盆白菊花。大夫人就说白菊花是给死人用的,不吉利。二夫人因此就和大夫人争辩了几句,然后大夫人就把二夫人给推倒了……”
冬阳终究是二房的人。她解释的模棱两可,就是为了让阮老夫人在事情都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先入为主,认为是大夫人骄横,推倒了二夫人。
“老大媳妇真是太荒唐了!”阮老夫人果然遂了冬阳的心思,她长吁短叹:“再怎么样也要顾念着姝姐儿是怀着身孕的啊。”
她又看向走在她身后的苏锦绣,问道:“苏大夫,姝姐儿算不算是早产啊?”
苏锦绣摇摇头,“二夫人怀孕有九个半月了,不算是早产。但是二夫人肯定是受了惊吓……”
“不是早产就好。”阮老夫人念了声佛,又骂了江氏两句。
她想了想,又问苏锦绣:“姝姐儿受了惊吓,会因此影响到她生孩子吗?”
苏锦绣点头,“会有影响的。”
阮老夫人的脸色白了白,气的直咬牙:“若是老二媳妇出了什么岔子,我定不会饶过江韵柔。”
她原想着江韵柔是长房媳妇,且老二又一直没有娶妻,便把掌管府内中匮的事情都让江韵柔管了。没想到江韵柔权力大了,心也跟着大了,竟然想着去迫害嫡出的老二媳妇了。
无论处于什么原因,她江韵柔都不应该有这样的做法。
周婆子知道阮老夫人是动了真气,以前她都唤大夫人为老大媳妇,透着股亲昵,今儿却直唤其名,怕是阮老夫人的心里真恼上了大夫人。
等阮老夫人一行人到达蘅华院时。苏姝刚牙喝了参汤,她疼的愈发厉害,双腿都忍不住的发抖。
人家都说头胎难生的很,以后都好了。苏姝前世也没有生过孩子,只是听人说,却没有体会过。
这一世,真是疼起来让人受不住……她都想大喊大叫。
但稳婆嘱咐过了,不能喊也不能叫,要让她保存体力。
苏锦绣先进去东厢房给苏姝把了脉,又看了她身下,“二夫人,且早着呢。宫口还没有开。”
她说罢,又吩咐罗嫂子给苏姝煮红糖鸡蛋水,“要多多的切姜片,里面再加上参片。鸡蛋要荷包的,不能碎,至少有四个。”
罗嫂子答应着退下了。
苏姝去抓苏锦绣的手,汗如雨下:“姑太,您一定要助我生下孩子……”
她心里担心的很,总怕出了什么意外。
阮老夫人听的鼻尖一酸,也走过来安抚苏姝:“放宽心。”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抱歉。
今天做核酸排了好久的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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