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姐儿……”
女儿类似于指责的言语,让赵姨娘倏地全身都僵硬起来。
苏妍却浑然不知,泪珠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声音哽咽不止,“娘亲,我也想做嫡女啊。我为什么做不成嫡女?”
“做嫡女?”
赵姨娘抬头望着院子里高高的天空,心神好一阵的恍惚,“我妍姐儿那么好,是应该做嫡女的。”
清云和清雨就站在一旁,俩人相视一眼,都觉得主子看起来怪怪的,却谁也没有吭声。
苏妍哭了好久,最终还是离开了留春院。她走的时候,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摇摇晃晃的。却还是坚持走了。赵姨娘留都留不住。
府里热热闹闹的场面慢慢散了,唯有喜庆的气氛还在。
天色暗下来时,苏鸿从衙门处回来了。他一走下马车,就看到三弟苏波。很显然,苏波是特地站在府门外等候他的。这倒让苏鸿有些诧异。
好端端的,为何要站在府门外等候他?
“二哥,弟弟恭喜你了。”
苏波笑呵呵地走上前,拱手行礼,又把刚走下马车的苏鸿往府里迎,“咱们和大兴阮家攀上了亲戚,以后你也是阮二爷的岳父了。”
苏鸿:“……”
他取下头上戴的三梁朝冠抱在怀里,有些懵圈,“三弟,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苏波也给苏鸿的反应弄愣住了,“二哥,你真的不知道?”
苏鸿抬脚走上台阶,还问道:“知道什么?”
“今日大兴阮家来府里给姝姐儿提亲来了,还是阮老夫人和寿国公府的秦家老夫人一起来的,姝姐儿和阮二爷的庚帖都换过了。”
苏鸿转身去看苏波,一时太过于惊讶,差点踩空摔倒。苏波吓了一跳,上前扶住了兄长,“……你走路稳当一点。”
苏鸿还是觉得不太能相信,“大兴阮家来府里提亲了?”
“当然,我和湘君还是二嫂请来府里帮忙的。”
苏波笑着和苏鸿一起穿过前院,又过了垂花门,说道:“咱们快过去宴息处吧,二嫂在宴息处设了席面,刚好咱们也能聚在一处说说话。”
湘君是苏波的妻子刘氏的字。
苏鸿“嗯”了一声,加快了步伐。他的心里又是疑惑又满怀激动,迫不及待要找妻子问个清楚了。
苏鸿和苏波兄弟俩到宴息处的时候,席面已经摆上了。宋梅茹和刘氏坐在一起,家里的几个孩子也都在场。
宋梅茹今儿高兴,嘴角的笑意一直都在。
她看到苏鸿,也比往日的态度好了许多,“老爷回来了?想必忙了一天也是累了,赶紧坐下来吃晚饭吧。”
苏鸿“嗯”了一声,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三梁朝冠交给一旁的沈丘,又有丫鬟端了半铜盆兑好的温水和细布手巾过来。
苏鸿洗手的功夫,就问上了宋梅茹。宋梅茹也不含糊,几句话就和他说了个明白。
苏鸿长吁一口气,十分有感慨,“姝姐儿的这门亲事,我原以为要成不了……好在是最后也成了。”
“这是好事多磨呢。”
刘氏笑着说:“咱们姝姐儿有福气,一看就是做诰命的。”
宋梅茹侧身去看自己的女儿,打量了好一会儿,很是自豪,“说起来姝姐儿小时候我还领过她去算命呢,那算命的都说姝姐儿是富贵命。我回来就和老爷说了,但是老爷不信,还让我不要相信那些算命先生的话,说都是骗人的。”
“我有说过那些话吗?”苏鸿笑的爽朗,“时日一久,我倒是给忘记了。”
苏波倒是很捧宋梅茹的场,“碰到好的算命先生了,那算的也是极其准确。”
“二嫂。”刘氏伸手去拉宋梅茹的衣袖,“……你还能想起来给姝姐儿算过命的那位先生住在哪里吗?我家祥哥儿最是不着调的,整日里调皮捣蛋,好好的书也不读……我也想给他算一算命。”
苏姝:“……”
她笑的有些尴尬。
母亲还真的带她去算过命吗?反正她是记不得了。
一顿饭吃到尾声时,苏鸿才发现吃晚饭的人里面没有二女儿苏妍,他问道:“妍姐儿怎么没有过来?”
柳姨娘和赵姨娘不在场也能说的过去,是她们资格不够。
宋梅茹正在给儿子舀银耳莲子羹,随口答了一句,“我让丫鬟去彩云间请过了。她说早起得了风寒,头疼的紧,不方便过来。”
彩云间是苏妍的住处。
苏鸿略沉吟了一会儿,和低头吃糕点的苏妩说道:“妩姐儿,你住的地方和你姐姐离得近,你吃完晚饭过去看一看她,若是你姐姐实在头疼的厉害,别忘记请宁大夫过去给她诊治。”
苏妩住在雅岚院,和苏妍的彩云间比邻而居。
苏妩应“是”,又低头去吃糕点。
苏姝夹了一块花生酱榛子酥放在苏妩面前的碟碗里,笑了笑,“妩姐儿,我刚吃过这个,又香又酥,很好吃的。你也尝一尝?”
“谢谢长姐。”
苏妩看起来不大高兴,小脸一直绷着,一晚上都很沉默。
苏姝伸手摸摸苏妩的头发,“不客气。”
苏娴和苏姝是隔个空位置做的,她看到长姐给苏妩夹了一块花生酱榛子酥,也拿筷子夹起了一块自己吃。
夜色深沉。
点点繁星闪烁,如同镶嵌在天空上的萤火虫。
苏妩吃了晚饭后,过去彩云间看望苏妍。她才多问了一句,“听母亲说你得了风寒。二姐姐,你头疼的还厉害吗?”
苏妍不知道怎地就恼了,“你唤谁为母亲?宋梅茹吗?明明生你养你的是娘亲,她宋梅茹有照顾过一日吗?你没有孝心。”
苏妩被骂的小脸刷白,为自己辩解:“她本来就是我们的母亲啊。像大哥,四妹妹,还有你……我们不都是唤她为母亲吗?”
“她不是。”
苏妍摔了个手边的白玉盏碗,“在我心里,只有娘亲才是我最应该唤母亲的人。”
白玉盏碗掉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碎的四分五裂。
“我怎么就没有孝心了?”
苏妩被吓的一哆嗦,又觉得委屈,“我生下来就被娘亲教着唤她为母亲的,以后也不会变。娘亲就是娘亲,我长大后也会孝顺娘亲的。”
苏妍抬眼去看苏妩,只觉得心烦,“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苏妩还是惦记着父亲的嘱咐,“……你还头疼的厉害吗?”
“我根本没有得风寒,也不头疼。那都是说谎话骗宋梅茹的。我才不要和你们坐在一起吃晚饭呢……尤其是宋梅茹母女俩。”苏妍咬紧了下唇,连一眼都不想看苏妩了。
苏姝要嫁到阮家去了,阖家都欢喜,她才不要去凑这个热闹。
“你竟然说谎骗人?”
苏妩心里也来了气,“父亲早年间请了女先生过来府里教咱们姐妹读书认字,明白做人的道理。女先生给咱们上的第一节课就是为人要诚实,不许说谎……亏的二姐姐还是女先生最满意的弟子,你这样简直有违女先生的教导。”
苏鸿请过一位女先生过来家里待过三年,主要是让她教女儿们读书。别人都还好。倒是苏妍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一点即通,常常得到女先生的称赞。
苏妩说完,气鼓鼓的转身就走,一句话也不肯同苏妍说了。
封儿是苏妩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她此时挑着照明的羊角灯笼走在前方,还细声细语的劝解:“小姐不要生气,二小姐许是心情不好才对您发火的。”
主仆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彩云间,苏妩气的一双大眼睛里都含了泪花,“她总是这样,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胡乱发火……父亲和娘亲都已经够疼爱她了,她还是不知足。府里上上下下的,谁不是依着她呢?我看长姐都没有她过得舒坦。”
苏妩记得很清楚,去年冬上,回事处新到了一批首饰,是三叔命人送过来给她们姐妹们的。父亲也让她们过去回事处亲自挑选,谁看上什么就直接拿。长姐看上了一支蜻蜓点翠步摇,都拿到手里了,二姐姐却想要。后来长姐不愿意给。俩人还闹到了父亲那里,父亲不也是让长姐把蜻蜓点翠步摇让给了二姐姐吗?
在苏妩的眼里心里,父亲疼爱二姐姐超过了长姐许多。不知道为何,二姐姐还是不满足?时不时的就要和长姐闹个矛盾出来。
封儿也心疼自家的主子,“您快别哭了,不然又要眼睛疼了。”
苏妩一哭就会揉眼睛,揉久了眼睛会红肿起来,还疼的厉害。
苏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久才说道:“我知道二姐姐为什么心情不好?她不过是看长姐定了好人家,心里面不是滋味……”
大家都以为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但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家里,每日耳濡目染的,她又有何事是不明白的,不过不说罢了。
“我的好小姐,可不许乱说话。”
封儿跺了跺脚,一脸的慌张,“二小姐毕竟是你的亲姐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苏妩抿了唇,不吭声。
二姐姐是她的亲姐姐又如何?除了嫌弃她蠢笨,还有动不动的伸手教训……倒不如长姐对她好。
“走吧,去姨娘的留春院看一看。”
苏妩叹了一口气,“……姨娘今儿也定是不高兴的。”
她的娘亲她还是了解的,生性太要强了。这又是何必呢?父亲有母亲在,就是娘亲做的再出色,也只是妾侍,一辈子都不可能越过母亲去……倒不如安安分分的过生活,整日勾心斗角的活着,多累啊。
苏妩快走到留春院时,却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匆匆忙忙的探头看了看四周,很快又大步离去了。
苏妩正是很熟悉那道身影,才觉得奇怪。
她和封儿说话,“……刚才从留春院后门出来的那个人是不是杏儿?”
苏妩和苏琪与的关系好,常常去松轩找他说话,也因此对杏儿的身影和走路的动作格外的熟悉。
封儿却是摇摇头,“奴婢是看到有人从留春院的后门走出来,却没有看清楚是谁。”
彩云间坐落在留春院的东南方,苏妩顺着小径走过来时,刚好走到留春院后门这里,需要绕过一片梅花林才能到达留春院的正门。
“小姐怎么就能确定是杏儿姑娘?”封儿想了想,问道:“或许是您看错了呢。不然,这三更半夜的,二少爷身边的丫鬟为何会过来姨娘的留春院?”
“我不知道为何。”
苏妩回答的却很坚决:“杏儿平常的时候走路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走的急了,就有些顺撇……”
“什么是顺撇?”
“就是走路时,左手和左脚或者右手和右脚同时运动。一般的人走路都是左手和右脚或者右手和左脚同时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