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娘子,大概有所不知,”范言道,“当初三冬村成立的时候,你爷爷是里正不假,但村里的实际事务都是交由我代管,当然你们若是想看看这册子,我也不会不答应,不过到时候还是要把东西还我的。”
明明就是越俎代庖,可在范言的嘴里,就成了把册子施舍给他们的意思。
“范里正,”杜杏儿分毫不让,“既然你也同意,那这册子就先放在我们这里好了。”
范言被噎了一下,他又不是真心想把东西给杜家,而是存了暗暗羞辱的心思,没想到杜杏儿就仿佛没听懂这话似的,就坡下驴。
“小娘子说笑了,这东西如此重要,万一出个什么问题,你这买地的事可就办不了了。”范言道,手里攥着东西,没有半点要给人的意思。
杜杏儿知道这人不会那么好说服,轻笑两声,“怎么了,刚刚还说可以给我们看看,怎么现在就不给了。”
范言无语,看他们的样子,他敢说如果他真给了,定然是拿不回来。
“这个,”范言貌似有些为难,“这买地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这样吧,等我把这事做完了,再将册子借给你们看上两日如何。”
范言自觉他已经够给面子,却没想到杜杏儿是个听不懂话的。
“范里正,无妨,我爷爷也是里正,这些东西大可我们自己去办。”杜杏儿道。
若说之前范言还有些生气,现在范言只觉得可笑了,跟官府打交道是多难的事情,怎么在杜杏儿嘴里就好像去街上卖个白菜这般简单。
“小娘子你有所不知,当初青山村的部分事物由我代管,正是官府定下的规矩,到时候……”范言似笑非笑。
可惜杜杏儿见惯了这些唬人的架势,早就不当一会回事,“到时候如何,即便定下范里正代管,官府难道就不认我爷爷这个里正了?”
范言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告诉他们,这事他们自己办不掉。
杜杏儿可不信这个理,不过是买块地,给官府增加收入的事情,他们焉能不愿意做,左右是范言欺负他们不懂。
要说古代的官场,杜杏儿没有经验,但再怎么让范言代管,也不可能就不认三冬村的里正,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只要吃准这一点,把本属于里正的权利拿回来也是有机会的。
“你,你们。”范言气结,他算是知道杜杏儿为何现在忽然开口了,他人在青山村的地界上,万一杜家还有后手,他今日不把册子交出来,只怕是走不出青山村了。
倘若杜杏儿知道范言所想,定会笑出声来,这就是典型的被害妄想症,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对范言做些什么,他自己脑补的也太多了。
“范里正,”这会儿杜青山终于开口了,“原先已经麻烦了你这么久,现在我们三冬村的状况逐步稳定下来,相关的资料你也可以逐步归还我们,相信这定然会得到村里人的欢迎。”
杜青山的话还是说的相对委婉,不过对于范言来说都是一个意思,无非是逼迫他交册子。
他倒是不愿意,可看眼前这个情形,他也别无选择。
“杜里正说的是,青山村的事情还是自己人来管合宜。”范言这话说的不阴不阳,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不愿意给,但谁管他呢。
杜青山接过册子,道,“另外还有些村里的文书资料,过几日我会上门去拿。”
范言的脚步一顿,杜青山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真想把青山村的权力都拿回去不成,“那些东西给了,只怕你们也看不懂,倒不如交由我代为保管,咱们两村离得近,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是。”
“爷爷现在也认字了,您放心,东西在我们手上我们也看得懂。”杜杏儿笑道。
这下轮到范言惊讶了,杜青山什么时候学会认字了,他年纪不小,难道为了跟自己夺权,特地去学的。
不对,咱们村子周围,出了齐家的学堂,哪有教人念书的,据他说知,三冬村更是一个认字的都没有,这个杜杏儿莫不是在骗他。
“不说了,闻骁,麻烦你送范里正回去。”杜杏儿吩咐道。
闻骁没有二话,直接载着范言回了河集村。
现在册子拿到手,杜青山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杏儿,这事咱们自己办,只怕没那么容易。”
杜杏儿倒是不以为意,“能有什么不容易,您是三冬村正经的里正,合该做这些,实在不行咱们花点钱打点一下,没有办不下来的事。”
杜青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跟官府打交道岂是这么容易的事。
但再不容易,他也要尝试看看,身为一个里正,村里的人不把他当里正,要做点事还要找别的村的里正,杜青山心里也憋屈。
“放心,爷爷,只要咱们肯下功夫,总是能办成的。”杜杏儿颇有信心,“我们村的事情,若是总掌握在别人手里,将来都是隐患,现在关系好还行,万一某一日关系恶劣,咱们全村都只能任人拿捏。”
杜青山神色一凛,杜杏儿说的对,他们村子的事务若是自己没有自主权,有朝一日必被掣肘。
杜杏儿家。
见闻骁回来,杜杏儿笑道,“范言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闻骁哑然失笑,这点小伎俩想让人崩溃,哪里这么简单,“就是不说话而已。”
杜杏儿有些失望,这可不是她期待看到的。
“你说,他会不会暗地里做些手脚?”杜杏儿托着腮。
“必然。”闻骁没有丝毫犹疑,夺人权柄,不亚于杀人父母,范言今日把册子交给他们,肯定是背后憋着坏。
“那我们这事会不会办不成。”杜杏儿道。
闻骁略加思索,给了结论,“不会。”
“你知道?”杜杏儿惊讶不已,听闻骁那口气,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可他凭什么说这话呢。
一旁的林欢倒是来劲了,“嫂子,三冬村属苍莱县,苍莱县的县令我知道,是个讲道理的,你放心。”
所以呢,闻骁是因为知道县令讲道理所以才这么说的,而不是有什么其他关系,杜杏儿心道。
“明日我们一同去看看。”闻骁拍板。
“我也去!”林欢高举双手,一副十分积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