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
那人一听小乙声音,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小乙迎上前去伸手摸到那人额头,在上边狠狠弹了一指,
“谁能想到,竟然会是你!你这小子,不好好带家带孩子,竟在外边惹事生非,这下好了吧,被人家正主赶了出来,落得四处奔逃的下场!”
那人的声音小乙太过熟悉,二人在贵州城结识,也曾一同历经生死。他虽然不会武艺,但对朋友热忱,性格豪爽,算是个有趣人物!他叫白尺,是那贵州城大首领的女婿,女方势力自然了得,白尺想必一直以来也都承受着不小的非议,所以,这一次的出逃,应该也是被逼入了绝地!
小乙问道,
“不是说你死了么,怎会能出声?!”
青芒替他答道,
“是我弄错了,他们是为大首领守孝呢!恩人只是被人软禁起来,不能出来见人罢了!”
白尺憨憨说道,
“我,我也是被逼无奈,这才与她分道扬镳的!”
小乙又问,
“她岂会轻易放你走?”
白尺回道,
“当然不会,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小乙呵呵笑道,
“偷跑出来?!那还想要回去么?!”
白尺语气很是悲伤,看来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太过残酷!
“不回了,再不回了!”
小乙又问,
“那你的孩儿怎么办?!都不管了么?”
白尺伤心至极,洒泪回道,
“我,我的孩儿们,都,都在大战之中死光了,全死了,没一个活下来!”
白尺说完,大哭不止,他怀中的小伟感受到他的悲伤,也一齐哭喊了起来。小家伙一直没作过声,却是在白尺哭后与之一同大哭,二人的亲密程度可见一斑!几人听了他的话,也都很是难过,这战事影响太大,如同白尺家这般权势都无法避免灾祸,何况是普通的百姓呢!
小乙安慰他道,
“白兄,请节哀!”
青芒也去安慰,白尺见不得小伟与他一同难过,于是很快平息下来,小伟见他再不哭后,这才转悲为喜,抱住了白尺。
白尺轻声回道,
“我的孩儿死后,夫人彻底疯了,她把任何人都视作仇敌,当然我也未能幸免!我被她关了到了地窖之中,每日只能吃些猪食,甚至连猪食都不如!那地窖之中还算干爽,但是见不着天日,若是多住些日子,定会把人逼疯!我没甚武艺,反抗不得,按每日两餐送食计算,应该被关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算是我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光了!除了冷冰冰的守卫,和发臭的猪食,我再见不着外边的任何事物!就连拉屎,也只能拉到地窖里挖出的坑中,时间久了,便觉得猪食也没那么难闻了!被关了一个多月后,每日有人过来斥责于我,我无力反驳,也就习惯了,便任他们如何去骂,他们每日三次,准时得很,也没有一日断过!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再没了心气,整个人似是游魂一般,神绪飘至天外,留下的也只是一具腐尸而已!”
小乙问他,
“所以,当青芒也被抓进去时,你已然被关到地窖之中?!”
白尺回道,
“没错,但我不知道青芒也会过来。她,她应该带着小伟远走的!她,她也是受尽了折磨!”
青芒道,
“不,不,和你相比,我们受的苦,实在不足为道!”
白尺轻叹一声,又道,
“被夫人折磨的也不止我们二人,这事情传到了铃儿耳中,她带着人进到府内,把所有人都放了。只有我一人被关在地窖,也因此错过了逃生的机会!夫人把所有的气全撒到了我身上,所以后来我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小乙问他,
“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白尺回道,
“还不全靠着我家老太爷!”
小乙道,
“你说的可是白老?!”
白尺道,
“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小乙点头道,
“我自第一日见着白老,便知他不是普通人。说说看,他又是如何救得你的!”
白尺叹道,
“他,他趁守备不住意,偷了钥匙,打开地窖门,便带着我出去了!”
小乙咽了一口唾沫,问他,
“这么简单?!”
白尺回道,
“就是这么简单!你可不知,我家老太爷,年轻时候也是江湖上一把好手!只是后来厌倦了世俗之事,所以选择隐退!他与我家亲爷同辈,年纪也要稍长一些,所以也算是我的爷爷了。我成婚之时,他与我一同来到贵州城,说是要换个地方住住,我让他搬来与我一齐,他却不愿,只是每日守着那宅子,听邻里老太说上几句,便很满足了!我平日结交之人甚广,偶尔带回他那儿住下,他见着生人,很是高兴,所以我以后带人过去,也都不用与他招呼了!一切都很平静,忽的有一天,贵州城乱了,敌人杀进城来,我自保尚且不能,又如何能管得了他!可我知道,即使是所有人都死了,他也绝对不会有事!”
小乙问他,
“白老竟有这么厉害?!”
白尺回道,
“当然,你没见他那神情自若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担心战事发生,因为他行走江湖久了,早就作好了万全准备!”
小乙又问,
“那我就不太明白了,既然白老这么厉害,为何不早些过来救你,害你多吃了这许多苦!”
白尺笑笑,回他,
“我初时想,他应该是没能找到,所以才没来救我!可后来一想,没道理啊,他如果来了,以他的见识阅历,找出关押我的地方定然不是难事!他没来,绝对是有事耽搁了!”
小乙笑道,
“依我看,白老是想让你多吃些苦,让你以后学乖一点罢了!”
白尺回道,
“后来我问过他,他也是这么说的!哎,也是,多受了这许多折磨,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小乙问他,
“你来了桂州城还要走么!”
白尺回道,
“老太爷说不走了,他说年轻时候来过这儿,山美水美,独享天赐之福,在此处安老,是最好的选择!”
小乙道,
“那你不怕夫人再派人来捉拿你们么?!”
白尺道,
“怕啊,可是老太爷说待在这儿,一点儿不用担心!不过,我和青芒觉得不大可信,所以还是很注意的!”
小乙道,
“你在贵州城这么些年,相识遍天下,在此处只怕也会有不少熟人,这消息传播极快,没准过两日就有人闻着风声过来了!”
白尺道,
“乱说,乱说,可别要乱说了,我这小心肝啊,可是受不住这般惊吓了!”
小乙问他,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与夫人之间的关系?你二人也算得上是夫妻一场,你这一走了之,她以后又该怎么办才好?!”
白尺长叹一声,回道,
“我与她的缘分已尽,出贵州城时,罗平已然为我处理好了一切,我们已是连名份也没了!只是夫人仍旧不愿放手,所以还是要花钱派人来找我们麻烦!我虽然心疼她,但也是无能为力啊!”
小乙明白,叹道,
“哎,任谁遇到这种都不好处理!哦对了,白老应该是与你一同过来的吧,那他现在又在何处?”
白尺道,
“他啊,城外找了个位置不错的临水小院,一住进去,便再也不想出来了!”
小乙笑道,
“那你今夜是偷摸出来,便是来私会青芒的么?!”
白尺道,
“不算私会,不算私会,不是,不是还有小伟的么?!”
小乙呵呵直乐,又道,
“那你们以后可有什么计划,总不能只出不入吧?!”
白尺道,
“我们早就想过了,等夫人那边消停之后,便自己开上一家酒馆,招待往来侠士,那感觉,定然痛快无比!”
青芒笑道,
“我倒没什么意见,他愿意怎样我都支持!”
白尺接着道,
“不过,这事还得看老太爷的意见,我现在身无分文,只能靠他资助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小乙又道,
“原来都是靠白老养活啊!难怪你叫白尺,可不如你名儿一样,白吃么?!”
白尺呵呵一乐,继续小声回话,
“我已经不叫白尺了,请叫我百尼,百是千百的百,尼是罗尼山的尼!”
小乙问他,
“为何变成这个名儿?!”
白尺道,
“让以前的自己随风而逝了吧!如今叫了这名儿,也当是重新活过罢了!”
小乙想了想,明白过来,赞道,
“哦,原来是在你原有的名儿上各加了一笔!白加了一横,成了一个百字,而尼呢,也是加上一画,再变了个形状而已!”
白尺道,
“就是这样!”
一直在说白尺二人之事,交待清楚之后,白尺又来问小乙几人为何过来,小乙把来到桂州城之后发生的事情与二人说了,也算是解了他的众多疑惑。这夜已然极深,小伟趴在白尺怀中睡着,众人把心事说来,也就再无心结了。这驿馆之中还有空屋,小乙便叫白尺也大此处住下,等到明日,再与他一道前去拜访白老。计议已定,各人回去歇息。
刚一睡下,大大的打了个哈切,小乙又是听到外边有些动静,那动静不大,却不像是脚步声音。童陆坐立起来,怒道,
“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
这一声又把众人叫醒过来,林梵大骂起来,
“到底是谁,给我拿来,一刀砍死!”
小乙心头好笑,你这家伙,现在手脚都动不得了,还要这般逞能,再说,即便拿到你面前,你又能够怎样?!
小乙开门出来,开口问话,
“是谁,速速交待清楚,否则有你好受!”
外边动静不减反增,小乙大为好奇,往前走上几步,竟是闻到了木头灼烧的味道!小乙大惊道,
“不好,有人放火,快起来,快起来!”
驿馆外边火光乍现,大火窜起老高,烟尘不断往里涌入,直呛人喉!火光亮起,众人的脸也都被印照得通红!
梁多摸着后脑勺,问道,
“哎呀,谁这么丧心病狂,全在这儿放火!”
小乙苦笑回他,
“你竟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梁多尴尬一笑,回道,
“我只是好奇而已!”
小乙笑道,
“看你一点儿也不惊慌,这驿馆应该是有后门的吧!”
梁多摸着头,回道,
“这是自然,就在这边!”
梁多指着后方角落,轻声回道,
“咱们还是快些出去,偷藏起来,看看放火的会是何人!”
这外边的火势渐猛,整个驿馆之中也很快燥热起来,不过那火未在后门方向燃起,小乙几人从那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小乙进屋背起了林梵,林梵直乐,
“小乙兄弟,遇上你后,也是什么事都能遇得到啊!”
小乙呸了一口,回他,
“还是好好想想自己怎么办才好!”
几人跟着梁多撤退过去,那是个极为隐蔽的所在,若不是梁多带着,只怕也是无人能够发现!梁多开了机关,门慢慢往外倒下,贴到了水面之上,另一头,则是落到了水中的石块上边。石块连成串,通向了驿馆旁的长草之中。几人慢慢朝这边看来,只见得一人抱起柴火,还在驿馆外边四处奔走着添些柴火!
小乙把林梵放下,瞪大了双眼,
“咦,怎么会是他?!”
童陆也已看呆,
“小乙哥,他不是被人抓进大牢了么?!”
小乙回道,
“谁知道呢,若是量刑,他若不死,那后辈子也该是在牢中度过的吧!”
月儿咬牙,眼中含着泪水,悲愤道,
“他,他为什么要来害我们?!”
小乙叹道,
“谁知道呢,不过背后肯定还有他人指使!”
梁多等人完全不知他三人在说什么,梁多问道,
“你们说的又是何人?!”
小乙回他道,
“以前认识的一人,犯下了滔天罪行,本该被关入大牢,秋后问斩。他与我们虽然没有什么仇怨,但也是因为与我们相见,才暴露了自己,被人抓了起来!”
童陆补充道,
“他啊,奸淫妇女,无恶不做,自称黑狗,做恶留名,可是大大的坏人哦!”
梁多咦了一声,回道,
“哎呀,黑狗!我也曾听过他的!啧啧,没想到他竟是长成这个样子!”
童陆笑道,
“是长得很丑的吧,所以说被他轻薄过的女子,对他也只有厌恶了!哎,谁叫他父母不给他生得好看一些!”
梁多道,
“他与你们有仇么?!”
童陆撇了撇嘴,回他道,
“也没什么仇吧,只是他看上了我们的月儿,可月儿又不爱理他,所以他心头受了伤吧!”
月儿见着黑狗,心情复杂至极!其实这黑狗对她倒还真是不错,她不知黑狗为何会来害自己,一种失落之感遍及全身。
“哥哥,他,他,咱们,咱们现在怎么办才好?!”
小乙拉住月儿双手,回道,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既然咱们没事,我们也就不与他追究了吧!”
小乙指着远处,又道,
“不过,咱们的邻里街坊,守军城卫,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众人看向远处,好多人带着木盆水筒之类往这边赶来,救火队伍更是装备齐全,冲到了最前后,后方的守城兵士紧跟在后,随时准备支援。他们人数可是不少,算起来,怕是不止百人!那黑狗武艺其实稀松平常,这么多兵士带着武器过来,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小乙几人就在此处待着,看这事态如何发展!
黑狗还在那儿扔着柴火,真是叫众人哭笑不得!火是放了,但他自己又该如何逃走?他如此恶人,若是再被抓到牢里,怕是再难出来!难不成,他就是一心想要烧死小乙等人,也不曾为自己安排下退路!
七八个兵士冲到最前,围攻了上去。黑狗把手中所有干柴全部扔出,这才抽出刀来抵档!这一下稍稍晚了一些,那刀差点儿脱手,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过来,往侧方退了几步,稳住了身形。
有人大喊,
“哪里来的恶贼,竟敢放火行凶,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则乱刀砍死,绝不容情!”
黑狗竟是大笑起来,
“若有本事,尽管上来,我黑狗怎会是那贪生怕死之人!”
小乙心头好笑,这已经没了退路,还这般说话,真是太过自不量力了!不过,这黑狗看起来倒还真是一点儿惧色也无,他刚才小露的身法,也是很叫人意外,难不成,这么长时间未见,他竟是武艺大增,与岳麓山时的黑狗不可同日而语。
“该救火的救火,兄弟们,把他捉拿归案!”
一人这般说了,数十位兵士齐齐围攻了上来!黑狗一点儿不悚,反而是向人群之中杀去,他一刀猛扫,竟是又稳又狠的砍断一人两只手指!手指飞出老远,扑通一声,落到了水中。那人痛得大喊,身子乱撞,也是影响到了旁边人!黑狗趁机弹跳起来,在那人肩头借了一力,竟是一下飞跃到了众人身后!他一刀砍下,将一人后背砍开一条大口来,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后脊背已然被他砍断,只怕是难以恢复了!
童陆惊道,
“这黑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小乙握紧双拳,怒道,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把他拿下!”
月儿道,
“哥哥,你可要当心一些!”
小乙拍拍她手背,认真点头,
“别担心,绝对不会有事的!”
月儿点头,那林梵嘿嘿笑起,
“小乙兄弟,你用用我平日的招数呗,这也算是我俩一齐教训他了!”
小乙没理他,抽出长棍攻了上去。黑狗伤了两人,好不得意,其余兵士亲眼见着他的身手,也都被惊在当场,两人来不急防御,黑狗的刀又已然到达,眼看便要砍到一人脖颈之上,那刀却被一硬物弹开,他握刀不稳,差点儿放开手来。
不用说,只能是小乙入了场。小乙大喝一声,
“黑狗,还敢在此行凶!”
黑狗一见小乙,身子一颤,他望向已经被救火军民扑灭大半的驿馆,咬紧了牙关,
“你,你,算你命大!”
小乙轻笑一声,把棍抬起指向了他,
“你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黑狗好不凶狠,回道,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小乙道,
“我与你并无大仇,你为何如此针对于我?”
黑狗道,
“我与你无话可说,拿命来!”
黑狗说完这句,持刀攻了上来,小乙抬棍一档,想要拨开他的刀来,可黑狗那刀却是变换了路数,绕着小乙的棍子直向小乙胸口而来。小乙也早有准备,长棍首尾相换,一拨一弹,又与黑狗拉开了距离。长棍横扫过去,直往黑狗双腿上攻去,黑狗侧身躲开,跳跃着又往小乙身上扑来!小乙好生无语,这家伙见了自己,更是把命给豁了出去!既然已经这样,那自己也没什么可保留的了!小乙往回退走几步,长棍折返而去,连点数下,打得黑狗毫无还手之力。黑狗只顾往前,哪会防到小乙有此一招,在盛怒之下,动作变形再所难免,也很容易被对手抓到漏洞!小乙长棍两下点到黑狗刀刃之上,叫他那刀势一滞,而后一下点到他手臂,打到筋上,让他再使不出力,另一下则是直直捅到了黑狗胸口。黑狗来得很猛,小乙这一下力道也是不轻,只这一下,黑狗一时之间喘不上气来,趴倒在地下缓和良久。
小乙长棍拍到他肩头,
“你服是不服!”
那方大火已然被人扑灭,只因驿馆就在水边,各人取水也很方便,再加上众人早有准备,各式救火装备齐全,又来得及时,这驿馆虽然遭受重创,但也算是保住了。救火完毕,众人也是齐齐围拢了过来,看着小乙只是几招便将黑狗打翻在地,也是赞叹不已,又见地上的黑狗虽然受了伤,却仍是不服,还想着要歇息好了,再与小乙一战!
黑狗说不出话来,满脸憋得通红,小乙又道,
“是谁派你来的?!”
黑狗身子颤抖起来,大嘴咧开,口水牵起线来,不住往下流。围观众人指指点点,也不知是在痛骂这黑狗,还是在夸赞小乙的勇猛。
没过几日,黑狗慢慢战了起来,小乙倒也没有拦他。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小乙不知他为何对自己有这般深仇大恨,而他也不想与他再多交流,只道,
“你若要来,那我奉陪到底!”
黑狗还未喘匀气,便提刀砍来,可刀还没出到一半,小乙的长棍已至,直把那刀击飞出去!黑狗跌坐在地,双手嵌入地下,用力撑着身子,他全身青筋暴露,双眼瞪得血红,看似还要再来!小乙看了他模样,也觉心惊,不知他为何对自己有这般仇恨,竟是一时不知怎么才好了!
黑狗挣扎着起身,又要朝小乙扑来,可他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整个身子立时松软下来,跪趴到了小乙面前。
“黑狗大哥,你别要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