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走的时候,是农历八月份,到春节结婚的时间,还有四个月。
陈昭这四个月没闲着。
他不仅将队里、家里的事情整理的井井有条,还每个月且一趟原西县城。
每次都待上三四天。
他是村里的队长,威望很高,每次都找了一个好借口,大家都没看出问题来。
所以快到春节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有一千多元钱了。
但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这些钱还真的不能拿到明面上来。
总不能学陆仁炳承包个养猪场!
这在大集体时代,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猪饲料地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算了,先不想了。
陈昭再一次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他目前的主要任务,还是做好生产队的队长。
一直到春节前的十几天,他才开始把精力投入到婚礼的准备工作上。
此时少平和兰香也都放假了,少平还带回来了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
金俊海接到金波的转述之后,在跑运输的路上去了好几个城市的新华书店,总算在省城的书店找到这套丛书了。
他是工作人,又常年出门在外,有一定的见识,知道少安的话非常有道理,所以买了两套——给金波也买了一套。
陈昭翻阅了这十几本书,满意的点点头,对少平说:‘这书先放我这里,等我研究透了,再教你学习。’
“啥?”少平怔住了。
大哥,我知道你聪明,可是……好像我才是高中生吧?
我也认真翻看了,自己觉得没看懂,还拉着晓霞一起看,都没怎么搞明白呢。
你一个高小毕业,十来年不摸课本的农村青年,还敢说先研究透了,再来教我?
这话怎么听着不靠谱呢?
你到底是我大哥孙少安啊,还是我姐夫王满银啊?
“咋了?以为我看不懂?”陈昭随手翻了一页,看了其中一个题目,给少平看了一眼,说道:“这是什么数学题,看明白了吗?”
“好像……好像是函数。”少平挠着头皮说道。
不怪他不知道,实在是学校学的太少了。
天天搞运动,学功课的时间少之又少。
所以在明年恢复高考的时候,他们比不过老三届。
“这是正弦函数。”陈昭呵呵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还懂正弦函数?”少平直接懵了。
“你在学校里不是开大会,就是搞运动,学习的时间少之又少。这套书放我这儿,等你高中毕业了,我每天晚上辅导你,这样等恢复高考,你就能鱼跃龙门了。明白了吗?”
陈昭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让少平在懵的同时,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我大哥真的是绝世天才?”
陈昭不理会他,看向旁边正默默烧火的兰香,说道:“兰香,你不要想着上完初中就回家,你也得上高中,将来考大学。”
“啊?”
兰香没想到大哥突然把矛头对准自己了,有点惊愕。
一直以来,家里的情况兰香都看在眼里,知道家里负担会越来越大,负担越来越重,她早就想着初中毕业之后回家劳动,做了一个有手艺的农村妇女,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
但是随即回过神来:“可是……可是,大哥结婚赊账这么多,往后家里会越来越困难,我回家干活,还能减轻负担……”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把自己当观音菩萨了?”陈昭笑着抚摸了一下兰香的脑袋,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听石圪节中学的老师一再说,你的脑子灵醒,将来肯定能有大发展哩!你好好的念你的书!只要你能把书念成,等考上大学了,那就是给家里减轻负担,光宗耀祖了。”
他顿了顿,又道:“少平,兰香,咱们国家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有知识的人才,所以,这个高考早晚会恢复的。你俩给我记住,想成为公家人,想有更大的本事,想插上翅膀飞上天,只有读书考大学这一条路。”
少平和兰香彻底服了。
他们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竟然是这么有大格局大视野的人。
当然,“大格局大视野”这句话,他们说不出来的,但是无碍用别的话语来代替。
陈昭“教训”完弟弟妹妹,继续忙去了。
他要为结婚的事情继续奔忙。
住的地方副队长田福高帮了大忙,他听说陈昭结婚没地方住之后,当即马上拍胸脯说:“这事由我呢。”
在他的积极运作下,大家伙一致同意,将一队饲养室边那孔放籽种的窑洞,借给队长住一两年。说籽种先可以倒腾到饲养员田万江住的窑洞。
众人当然没意见。
随着这个问题的解决,孙家开始结婚的一系列准备工作。
杀猪、做油糕、裁新衣服,还有将新房好好地收拾一下,干燥干燥。
陈昭则去石圪节公社买烟酒,顺便理个头发。
当然,也和他的好友,公社文书刘根民打个招呼,邀请他到时候参加自己的婚礼。
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秀莲已经坐在他家的炕边上了!
而他的丈人贺耀宗和他父亲,正亲热地挤在下炕根一块抽旱烟。后锅台上,母亲、姐姐和妹妹正笼罩在一片蒸气中,忙着给客人做饭。
当陈昭看见贺耀宗的时候,一道闪电从他脑海中划过,仿佛柯南一瞬间找到了了某个谜案的关键线索。
哎呀,他终于想到怎么把他赚的那些钱,拿到光天化日下来了。
不过他随即回过神来,放下心中的翻腾,便热情的和大家聊起天来。
在快要临近春节的一天,陈昭和贺秀莲就在自己家里举行了一个简朴的婚礼。
婚宴上,大大小小的客人吃的是热火朝天,一直从中午吃到晚上,等回到新房后,一帮年轻人又混闹到了后半夜……。
有诗曰:“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一刻值千金,绝知此事要躬行。”
第二天临近中午,陈昭和秀莲正准备回家吃饭,书记田福堂拿来两块杭州出的锦花缎被面,说是润叶捎回来的送给少安夫妇的礼物。
田福堂告辞之后,秀莲马上奇怪地问丈夫:“润叶是个什么人,怎给咱送这么重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