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琉璃之名在江南之地,尤其是在文人墨客当中,那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纵然是这些官员也对其颇为仰慕。
只不过平日里能够一睹其容颜者却是寥寥无几,不曾想今日为了给楚毅接风洗尘,竟然请得这位名动江南的琉璃姑娘亲自献舞。
杨琉璃迈着莲步上前,屈身一礼,脆生生道:“琉璃见过诸位大人!”
楚毅端坐正中,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看着一身盛装而来的杨琉璃,神色显得非常之平静,目光扫过杨琉璃,似笑非笑,微微一颔首。
坐在一旁的魏国公徐俌注意到楚毅的神色变化,捋着胡须笑道:“今日却是有劳琉璃姑娘为大家献舞一曲。”
杨琉璃微微躬身道:“此乃琉璃之荣幸!”
说话之间,就听得悠扬之琴音流转,随之各种乐器之声渐渐传来,杨琉璃身形随着那悠扬之乐声而舞动,时而如空谷幽兰,时而如翩然惊鸿,场中众人只看的如痴如醉,尽皆沉浸于杨琉璃那曼妙之舞姿当中。
一曲过后,杨琉璃那精致的面颊微微泛着红晕,胸脯因为呼吸而略显起伏,额头更是有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气质陡然变化,竟然多了几分娇媚之气。
当众人都为杨琉璃之风华而倾倒的时候,寂静的大厅当中,只听得一声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错!”
“啪,啪!”
就见楚毅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欣赏,看着一曲舞毕的杨琉璃,拍手赞誉。
其他人这会儿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连忙跟着楚毅拍手叫好。
徐俌捋着胡须冲着杨琉璃笑道:“琉璃姑娘这一曲可比当初于本公府上那一曲要惊艳多了啊,莫非这才是琉璃姑娘的真实本领,今日托总管之福,我等却是大饱眼福矣!”
四周官员、勋贵闻言先是一愣,看看杨琉璃,再看看楚毅,不由的轻笑起来。
杨琉璃脸上露出几分羞赧之色,躬身一礼道:“老国公莫要取笑琉璃,琉璃也不过是临场发挥,以至于技艺有所突破罢了!”
徐俌看着杨琉璃那副羞赧的模样不禁大笑向着楚毅道:“督主,这位姑娘便是名满江南的琉璃姑娘,琴棋书画,可谓是样样精通,老夫闻知督主饱读诗书,恰好琉璃姑娘也是我江南之有名才女,料想与督主定然有许多共同语言。”
楚毅不禁微微一笑道:“哦,不曾想琉璃姑娘竟然还是一名才女!”
杨琉璃躬身道:“小女子才学浅薄,如何能够当得起才女之称,倒是小女子曾听杨慎公子提及督主饱读诗书,一身学识即便是朝中诸多大学士都无法与之相比。”
闻得杨琉璃提及杨慎,楚毅不禁眼睛一眯,对于杨慎,楚毅只能说可惜了。
因为杨廷和的缘故,天子震怒继而牵连杨氏满门上下,而杨慎做为杨廷和之子,卷入到这一场是非当中,其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想一想那一首苍凉大气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楚毅便禁不住为之感叹,杨慎已死,只怕是再无人能够做出这一首大气磅礴的《临江仙》了。
心神微微恍惚,楚毅不禁道:“哦,原来琉璃姑娘竟然还识得杨用修!”
杨琉璃脸上流露出几分伤感之色道:“昔日杨公子曾指点过琉璃诗词之道,却是不曾想一别过后便是永别!”
徐俌闻言不禁一声轻咳,杨琉璃回神过来,脸上露出几分惶恐向着楚毅拜倒道:“琉璃失言,还请总管大人恕罪!”
杨慎因何而死,虽然说是天子下旨将杨家满门抄斩,可是这其中多多少少同楚毅有些关系,难怪徐俌会轻咳一声提醒杨琉璃。
楚毅却是摆了摆手,轻叹一声道:“用修之事,纵然是本督也为之奈何,杨廷和有谋逆之嫌,天子震怒之下,却是可惜了用修那一身才学。”
目光落在杨琉璃身上,楚毅道:“姑娘却是不必惶恐,本督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而迁怒于人,况且本督与用修本就交情颇深,今日姑娘还能念及用修,足可见姑娘是一念旧之人。”
杨琉璃拜倒于地道:“琉璃拜谢督主!”
四周一众官员还有勋贵方才可是真的为杨琉璃捏了一把冷汗,唯恐楚毅震怒会迁怒于杨琉璃。
现在看楚毅如此大度,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怕杨琉璃再出什么岔子,徐俌做为半个地主,向着杨琉璃摆了摆手道:“琉璃姑娘想来也是累了,不若先下去歇息吧。”
杨琉璃起身,目光盈盈看了楚毅一眼,屈身一礼拜过众人,拖着长长的丝带,飘然离去。
楚毅目光自杨琉璃身上收回,眼中若有所思。
倒是一旁的徐俌注意到楚毅的神色,嘴角挂着几分老不修的笑意低声道:“老夫已经替督主安排好了,介时督主当可同琉璃姑娘秉烛夜谈!”
楚毅闻言不由的一愣,看着徐俌冲自己眨了眨眼睛,楚毅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摇头道:“老国公,你这是……”
徐俌捋着胡须轻笑道:“督主什么都不要说,琉璃姑娘堪称我江南一颗炫目的明珠,若是能够为督主铺床叠被,却也是她的福分!”
说着徐俌向着边上的范亨道:“范公公娇妻美妾,却也不想着为督主张罗一二,是不是该罚啊!”
范亨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不禁举杯向着楚毅道:“咱家敬总管大人一杯,如老国公所言,却是咱家疏忽了啊!”
楚毅不禁撇了撇嘴,大明这个时代,哪怕是内侍都是可以娶得娇妻美妾的,这一点只看范亨就知道。
先前他隐隐感觉杨琉璃似乎有些不对劲,所以对其多看了几眼,却是不曾想让徐俌生出了误会来。
自己方才无意之间所流露出来的对那位琉璃姑娘的异样神色看在徐俌这等老狐狸的眼中,哪怕是自己真的对其没有意思,恐怕对方也会想办法将那位琉璃姑娘弄到自己身边来。
带着几分苦笑,楚毅道:“老国公却是误会了,楚某……”
徐俌端着酒杯向着楚毅道:“督主不用解释了,本公明白的!”
看着徐俌一张脸笑的皱在一起,楚毅果断的放弃了解释。
宴席散去,带着几分酒意,徐俌邀请楚毅、范亨来到一间静室当中,三人落座。
徐俌喝了醒酒汤,酒意淡去几分,神色一正看着楚毅道:“督主此番前来江南,陛下发来密旨令本公全力相助督主,不知督主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朱厚照给徐俌发来密旨的事情楚毅还真的不知道,不过楚毅也明白朱厚照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品了一口茶水,楚毅看着徐俌道:“却是不瞒老公爷,楚某此番来南京却是为了那龙江宝船厂而来!”
徐俌闻言不由眼睛一眯,心思转动。
当初楚毅可是吩咐焦芳将其设立市舶司的意思扩散出去,加上楚毅又组建水师,其一系列的举动,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够看得出楚毅这是准备开海啊。
见不是全面开海,那至少也有开海的意思,这一系列的举动分明就是在为开海做准备。
以徐俌的人脉关系,朝堂之上的风吹草动自然是瞒不过徐俌这位老国公。
这会儿徐俌眼见楚毅提及龙江宝船厂却也不怎么吃惊,江南之地,最大的造船厂就是龙江宝船厂了。
昔日郑和宝船一部分在福建沿海之地建造,一部分便是由龙江宝船厂督造,虽然说如今龙江宝船厂已然没落,可是仍然是江南之地由朝廷所掌管的最大的造船厂。
无论是要开海还是要组建水师,船只却是这一切的基础,本以为楚毅会一步一步来,却是不曾想楚毅此番前来正是为了那造船厂而来。
捋着胡须,徐俌缓缓点了点头道:“看来督主确实有开海通商之意啊!”
楚毅看着徐俌道:“不知老公爷对楚某此举如何看呢?”
徐俌闻言不禁大笑道:“只要是陛下的决定,本公定全力支持,督主以为呢!”
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楚毅看向范亨道:“范公,先前让你收集关于龙江宝船厂的资料,不知王公收集的如何了?”
哪怕是当着徐俌的面,楚毅直接开口询问范亨,范亨微微点了点头道:“咱家得了总管的消息便令人收集龙江宝船厂的消息,经查龙江宝船厂如今有工匠三百余人,其中各个作坊尚且能够正常运转,唯独……唯独……”
看范亨那一副犹豫的模样,楚毅淡淡道:“有什么话范公尽管直言便是!”
范亨咬了咬牙道:“唯独一点,龙江宝船厂先前所积累的造船所需之木料却是短缺。”
楚毅轻笑道:“哦,若是本督没有记错的话,龙江宝船厂做为官办造船厂,每年都会定期存储一定数量的木料,这些年造船厂所造新船不多,按说应该积累的一大批造船所需之精良木料才是。”
范亨苦笑道:“龙江宝船厂主事冯清交代,那些木料早已经被龙江宝船厂上上下下的官员偷偷的私卖给了那些海商,所以如今龙江宝船厂的仓库当中只有区区数百石的木料!”
嘭的一声,楚毅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之上,尽管说对此早就有所预料,可是陡然之间闻知偌大的龙江宝船厂竟然只剩下数百石的木料,即便是楚毅都禁不住生出几分怒火来。
徐俌轻咳一声道:“督主息怒,为了一群贪污**之辈动怒却是不值得,料想王公公已经替督主除了他们了!”
范亨深吸一口气道:“咱家已经拿了他们的供词,将所涉及之龙江宝船厂十余名官员尽数斩首并且派人封存了龙江宝船厂所有库存。”
造船所需不仅仅是木料这么简单,其中涉及的方方面面,所需的各种材料可谓是极多,譬如生漆、生铁、麻布等。
摆了摆手,楚毅点头道:“那些工匠的情况如何,若是本督能够调来造船所需之材料,这些工匠可能够上手造出大船?”
范亨连忙道:“这一点督主大可放心,这些工匠都是技艺精湛的老工匠,幸好那些官员还不敢将这些老工匠给卖掉。”
偌大的一个造船厂竟然只剩下这么些老工匠可堪一用,楚毅不知道该是愤怒还是庆幸了。
若然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等到那些官员将偌大的宝船厂给掏空之后,只怕就会将主意打到这些老工匠身上来。
等到那个时候,这些老工匠怕是也会成为那些官员眼中可以用来换取金银财物的物件。
长出一口气,楚毅看了范亨一眼道:“龙江宝船厂关系到本督下一步的计划,无比之重要,所以说一切还请范公多多费心。”
范亨尖声道:“督主尽管放心便是,有我范亨在,定然会督主看好这龙江宝船厂,替督主造出一艘艘的宝船来。”
楚毅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徐俌身上道:“老国公坐镇南京城,龙江宝船厂之事,却也需老国公照拂一二。”
徐俌轻笑道:“督主放心,此乃本公份内之事!”
对于龙江造船厂之事,楚毅又叮嘱了范亨一番,这才回返范亨为其准备的落脚之地。
春秋别院
楚毅自轿子之上下来,与此同时,范亨还有魏国公徐俌也各自出了轿子,就听得范亨笑着道:“督主,这是咱家为督主特意挑选出来的落脚之地,濒临秦淮河,乃是南京城景致极佳的一处别院。”
只看这精致的别院就知道范亨是真的用心了,也不知道这别院原先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不过做为南京城除了魏国公之外话语权最重的镇守太监,范亨开口,只怕是没有几个人敢反抗。
范亨向着那别院看了一眼,拱手道:“督主舟车劳顿,却也是该歇息了。”
而魏国公徐俌则是面露几分古怪的笑意向着楚毅道:“本公为督主准备了一份礼物,已派人送入别院,也不知是否能给督主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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