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回家
叶洲和舒鹤年的见面,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当然这尴尬的主要是这两人。
罗曦只觉得这个送江与城回来的小伙子俊得过分,和叶洲两个往门口相对一站,屋子都亮堂了不少。门罗只觉得这人长得有些眼熟,名字听着也耳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出处。至于听过一耳朵八卦、了解一些内情的江与城和罗梦露两人,则是在一脸兴味的吃瓜。
一个说:“好巧啊,没想到兜兜转转的,你们竟然都认识。”
一个说:“是啊。之前有人说,只要认识六个人,就能和全世界的人产生联系,我不信,现在不得不觉得这世界真小。”
一个又说:“我年前给你发过很多消息,都没见你回复,之前还担心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另一个说:“家里出了点状况,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叶洲堵在门口,舒鹤年也不进屋,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内外一问一答的,看着有种莫名的喜感。可能也是觉得这样子聊天有点不像话,屋里的暖气都给漏光了,没说多久舒鹤年就告辞了。
他没再提找叶洲拍片的事情,一来是正逢多事之秋,二来,不知道是不是近期心态有变化,再看对方的时候,已经没有更早之前的那种悸动了。叶洲也松了口气,在道别之后,开开心心地关上门。
刚从厨房里端出饭碗的罗曦听见关门声,朝门口望了眼:“走了?”她没说什么留客吃饭的客套话,就是有些好奇。“他是谁啊?感觉不大普通。”
江与城与叶洲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时门罗突然一拍大腿,大着嗓门说:“我知道了!”
罗曦:“你知道什么了?”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他应该是袁导的学生,我听老张提到过。”门罗还问罗梦露,“罗罗你还记得不?那天你也在张伯伯家里吃饭。”
罗梦露果断摇头。她要是记得,前天晚上一起吃宵夜的时候就该想起来了。“张伯伯说他什么了呀?我完全不记得了。”
门罗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想了想:“有褒有贬吧,还有的打磨呢。”
当时几个混演艺圈的老朋友拖家带口地在导演张秋山家里吃饭,男人们坐一桌,喝点小酒,就聊起圈子里的事。然后就聊到目前是半退休状态的袁陇。他的大弟子目前风头正盛,刚在国际上拿了奖,大家都说袁老风光半生,后继有人。然后又提到了他最近两年新收的神秘的小徒弟,桌上不少人都听说过这事儿,但都没见过这人——主要还是因为他目前没什么作品。这里面就张秋山和舒鹤年有过接触,于是被八卦心的老男人们追着打听。
“袁哥收这个小弟子吧……”张秋山在这里停顿了好几秒,抿了口酒,才摇摇头,“也好也不好。”
“怎么说?”众人追问。
张秋山:“这个徒弟吧,好的是,思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拍景、拍美人、拍华丽的大场面都是不错的。”
有多话者立刻就接上:“这里必然有个‘可是’。”
张秋山:“可是,身段儿太高,不肯俯就,就落不到实处。”
说完这句,张秋山又有点后悔,赶紧补了一句:“不过这话也就咱哥几个聊聊,也别拿出去乱说,万一传乱了……毕竟人孩子还在成长嘛。”
关于舒鹤年的话题没有持续太久。
一桌人边吃边聊,江与城提到自己该回家了,准备吃完之后收拾收拾就走。
门罗笑了:“已经没事了?”
“应该是,。这段时间也麻烦叔叔阿姨了。”江与城笑着道谢。
“哪有麻烦。这段时间你是经历了点风波哦,这个年纪,不容易。”门罗感慨道,“我也是开了眼界了,真是想不到,我下本小说的想法都有了。”
罗曦:“未来还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发展啊。”
罗梦露:“我也很期待呢,这么多各式各样的异能力者,想想就很有趣。也许以后还会有专门给异能力者的学校之类的,跟漫画里一样。”
变化未必总是好的。
关于明天,信与不信,反应的是人内心深处很底层的直觉。
经历了华国成立以来爆发式的上升期,罗梦露这一代年轻人其实对未来抱有很强的信念,但门罗走过很多地方,熟读各国历史,也亲身经历过不少现代社会的倒退。
总说历史是螺旋上升的,但谁也说不好自己这短暂的一生会落在波峰还是波谷。
他此刻摸着自己女儿的头,眼神温柔,心里却怀着忧虑。
罗曦给江与城夹了一筷子菜。“你爸妈担心的不行,回去吧,过年还是和家里人一起的好。叔叔阿姨就不留你了,欢迎你以后多来。”
“嗯。”江与城点头。
叶洲和罗家两人不熟,之前没开口多说话,这会儿也顺势提出告辞。
罗梦露就有些不舍了。“那又要好长时间见不上了……我刚接了新戏,3月就要进组了,可能要待上三两个月了。”
说到这话题,罗曦也愁了:“你这学习可咋办……”
午饭后,江与城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说实话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主要是落在瞿靖安屋子里的哪几套新买的衣服。把衣服打包好后,她又收拾了下屋子,尽点儿作为房客的义务。
叶洲也有东西落在酒店里,但他不是很想回去拿。在帮着一起扫地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你说……我回去酒店,会碰到白剑川吗?”
“他现在什么情况啊?被抓了还是怎么?”叶洲开始思考这个他还没来得及面对的问题。
“来。”江与城举着垃圾袋递到叶洲面前,让他把垃圾倒进去,系好袋子后,才说,“想去酒店看看吗?”
叶洲想了想,摇头说算了。从他把白剑川的计划捅出去开始,两人的关系就算决裂了,没必要再维持这种表面功夫。想通这点后,叶洲瞬间心情轻松起来。
“不对,还是得去。我身份证和卡还在酒店。”
酒店的房间订的时间还没到期。叶洲拿完东西后,就把账都结了,跟酒店前台说,如果到了时间白剑川他们还没回来,就把房间里的东西收一下,先寄存在前台。
“白先生、吴先生他们是有什么事赶不回来吗?”前台对他这个要求有些为难,“我们直接进去收东西也不大方便,要不您替他们收拾一下?”
叶洲下意识地拒绝了。
走出酒店,江与城才问:“为什么不?”
叶洲一愣:“不大好吧……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替他们收拾东西?”
“唔,我是想,大概可以收集点情报吧。不过也没事,大过节的,还是做点开心的事情吧。”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脚落在老家的土地上,江与城心里瞬间踏实了很多。从杨城的小机场一出门,江与城就看到了等在寒风中的父母。她跑过去,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用自己从来没有过的肉麻的语气说:“我想死你们了!”
江爱军:“回来就好!”
就在江与城被父爱、母爱紧紧包围住的时候,叶洲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他没打算回白家的住宅,不过有钱人的一个好处是,不会因为没地方去而不得不和自己不想见的人待在一个屋檐下。衣服也不用回去收拾,买新的就好。
叶洲当模特挣的钱付掉生活费和房租后结余不多,不过江与城拿白剑川给的那500万本金炒股也已经翻了一番,等节后把账户里的股票卖了,分一分收益,足够他潇洒地过个十几年。
他先打车回白衣庵旁的宅子,打算第二天去白衣庵里烧柱香,拜访下慧心师父。然后一边思考自己在剩下的假期中要做些什么,一边等待事件的尘埃落定。
而江与城接下来的行程就很忙碌了。初三生的假期已经过半,但她该见的亲戚朋友都还没有见过,于是被安排了一场又一场饭局。
江与城头都大了,因为每次饭局都会被追问绑架的事情,虽然一回家江与城就和爸妈统一了口径,明确了哪些可以说哪些不行,但同样的话重复太多次,还是让她烦躁得不行。
“大家都很担心你的情况,都想亲眼确认下你的平安。”殷春华握着江与城的手安抚道。
江与城撇撇嘴,无奈道:“行叭。”
————
这一场尘埃落定等了不短的时间,转眼就快要到返校时间。
江与城在收假前去拜访了老师陈德彰,虽然一个假期没联系,但陈老师显然也是知道江与城的近况的。陈老师收下江与城带来的拜年礼物,然后给了她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
“以前讲压祟钱,是镇压邪祟的意思,老师给你包个大红包,希望你新年运气好一点。”
“谢谢老师!”江与城露出了一个放大的笑容。
陈德彰一开始是从警局的朋友那里得知江与城被绑架的事情的,后来案子被移交给京城公安,他就无从得知事件的后续发展了,很是担心了一段时间。
“我在京城也没认识的人,之前想通过郑大哥打听下案子的进展,但他这段时间好像也有些乱子……还好你平安回来了。”郑大哥说的就是郑山河的父亲郑国强,之前做过陈德彰的班长,后来各有发展,不在一个部队里了,便以兄弟相称。陈德彰复员回来开安保公司,也有郑国强的支持在里面。
江与城这才想起郑山河的爸是姓郑的(这不废话!),总觉得这不是个巧合。
“说起了,郑山河那小子去哪里了?”
陈德彰为江与城这没大没小的用词瞪了她一眼,才说:“他怎么说也是你师哥,你们没再联系过?他在锦城一中读高中,郑大哥专门找人盯着他念书,想把他的文化课成绩搞上去,能考个国防大学。现在的部队,科技知识也是很重要的。”
江与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愉快地聊天结束后,陈德彰说要开始检查假期作业了,江与城心想“完了”。
这一个月,江与城就没怎么锻炼。在京城时是因为没时间,回杨城后则是因为心理上松懈了,人就懒散起来,再加上每天中午晚上连着吃喝,甚至还涨了点称斤。
于是不出意外地,江与城闪躲的速度跟不上,反击的力量上不去,便被陈德彰安保公司里一个小个子男员工压着打,以至于被嘱咐过“别攻击要害但也不要留手”的员工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江与城灰头土脸地从练习场上下来后,拆下护具,心虚地走到陈德彰面前,低头认怂。
陈德彰:“自己评价一下。”
江与城挠头:“脚步钝了,站不稳的时候挥拳的力量就弱了,头两个来回没调整好攻击的节奏,整个攻防的节奏都乱了,体力也不大够……哎,一塌糊涂。”
陈德彰却难得地笑了,眼角缩起一丛褶子,拍了拍江与城的肩。
“这场比试本身力量对比就不公平,但你没说不行,一直在坚持找机会反击,这很好。你比之前更勇敢了。”
然后,他提出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你说自己喜欢格斗,为什么喜欢呢?”
江与城:??
“有一段时间,你看着不像是喜欢,而是像在完成一个任务,虽然你完成得很不错。”陈德彰没看江与城,眼光投向训练场,“我见过很多优秀的女兵,所以我没问过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选择这项高对抗性的、容易受伤的……爱好。但我想再确认下,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拳击、喜欢格斗?”
陈老师问得很认真,让江与城没办法随便回答。她前一世学拳击主要是为了释放压力,也许还有培养进攻的意志,在职场上显得有气势一些。这一世,大概是想保留一下前一世的印记吧,与其说是爱好,不如说是习惯。
“是……喜欢的吧。也没有说想要走职业道路,但就是想一直做下去吧……”
“不用紧张,我不会因为你说不喜欢就把你扫地出门的。”陈德彰似乎是想开个玩笑,但不是很成功,“我是想,如果你发现了真心喜欢的东西,少花点时间在我这里也没关系,不用因为担心我失望而勉强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这一刻,江与城感到心底被深深地触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