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程铮并不打算继续试探林海的容忍度, 他只是故自转移了话题，或者说是就着这个话题衍生下去：“老三……已是废了，父皇此时依旧留他留在场上不过就是指望着他能和疯狗似的将孤和老二也咬下去罢了。这般看来，与其兢兢业业的对付老三, 不如转头对付老二，老四和老五更有前途一些……不，对付哪个兄弟都不重要，重要还是那个人！”
那个人？
此时程铮嘴里又会有哪个人？
林海只听得豁然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双精亮的眸子就看着程铮：“殿下……？您的意思是？”
“无论对付哪个皇子都不过是在对付父皇手里的刀子，孤打断了这一把, 父皇还有另一把, ”程铮目光悠远的望着屋外，嘴里却是半点停歇也没有的低声道：“便是将这四个弟弟一并除去了又如何？且不说孤会受到多大的反噬，只说……父皇此时还成呢, 宫里又有那么多的娘娘，多少皇子要不得？孤还能无穷无尽的斗下去？”
林海：“……”
他再不想程铮的考虑会如此的……深远, 因此一时间竟是反应不过来皇帝的‘还成呢’是哪方面的还成。
待得反应过来之后, 面色就更加古怪了些，只无语的瞅了程铮半饷, 却还是得捏着鼻子认了程铮这话——
虽说皇子不是想要几个就有几个的大白菜, 但对程铮来说，重要的不是这些兄弟, 而是他的爹。毕竟程铮是太子, 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若是没有皇帝的扶持，再多的兄弟们都不会有那么大的实力能够跟程铮叫板……
想到这里，林海的心就直直的坠了下去，好似朝着深不见底深渊，又好似向着不可捉摸的未来。
一时间只觉得思绪万千，却是半饷没有个所以然。
如此他就又想了一想才道：“殿下既然是这般的想法，那微臣着实没有什么能说的了，只微臣不能明白，殿下为何遽然就……产生这样的想法？”
“也不是没有前因后果。”程铮就摇头笑道：“终究是夜路走多了，撞鬼撞出经验来了，许是林大人还不知道吧，今儿这事儿……许不是皇后做的呢……”
林海：“……”
他再不想自己竟然能问出这么个消息来，虽心中已是有隐隐的猜测了，但一时间也不由就震惊的看着程铮。
程铮也不拿乔，只就将自己和徐氏程曦的讨论简略的说了，可虽是简略，但也不过是省去程曦和徐氏的名字，因此林海也算是从头到尾听了个全本。
这消息本就惊人，况且林海是个聪明人，想的不免就更多些，只将一个惊人的消息想成惊吓：“这般说来，瞧着却不止像是后宫娘娘的手段呢，若是……只怕……只怕……”
“别急，”程铮就安慰他：“你说的兴许可能，只你却是不甚了解父皇，他是个好面子又不敢担责任的，因此这事儿他便是在幕后掌控，但想必前台一定会有个傀儡，便如同韦皇后一般能够任他玩弄操作的傀儡……毕竟眼下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后宫之事，他若是自己出手……”
说到这里程铮并未再说下去，但却缀了一个意犹未尽的‘呵’作为结语，便也就将林海那原本紧绷的心给笑的一阵轻松——
自然不是完全的放松，但是一想到一国皇帝竟然会不着余力的借由后宫女人的手生事，自己却同时还要端着圣明公正的形象，林海就克制不住的有了一种错乱的感觉。
若是由程曦来概括这种感觉，那大概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不过现在，皇帝是程铮的敌人，因此程曦认为皇帝还是傻一点好，傻子总比聪明人好对付吧？
而林海虽不敢这样就饰无忌惮的评论皇帝，但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是和程曦却是差不离的，因此只是略略的惊诧过后便就果断的将皇帝是个傻子的事儿放在了一边，只用心思索了一阵：“若果真是这般……那三皇子的确是不重要了，微臣便直说了吧，陛下虽是有些……但此时的殿下也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殿下若打定主意不解决三皇子，那……说不定也是机会。”
程铮自然明白这机会就是指局面会因为程钰而更加的浑浊，对于此他比林海还要有信心一些：林海不知道今日在坤宁宫中的那场好戏，因此也不知道如今比之自己，程钰只怕更恨程環一些，因此便是留着老三来对付老二也是极好的……
而就在他盘算的时候，林海已又是道：“不过臣下却觉得殿下的话有一点不对。”
程铮：“？？？”
不由就侧眼看他。
林海便道：“殿下将才说要转头对付其余的皇子，但微臣认为，若是殿下真这么做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顿时听得程铮一阵错愕：“为何？”
“二皇子先不说，这四皇子五皇子着实年幼，”林海就微笑道：“这般小的孩子，眼下能顶什么用？少不得……还要等个七八年才成吧？”
程铮：“……”
其实对他而言稳妥的方式非得等上十年不可，可眼下不是争论这两三年差别的时候，他敏锐的听出了林海的未尽之意，就道：“与其等这许多年后他俩成事，不若就在这些年里直接——”
直接什么，程铮并没有说，但林海显见也听出来了，两人心知肚明之下不由对视一眼，就微笑道：“真等到了那时候，殿下还是需要一两个兄弟来展现一下您的宽仁的。”
程铮只觉林海这话还是书生意气过重，毕竟一个皇帝是否真的宽仁，和他的兄弟们并未多大的关系，且他又不是当今圣上这样的面子党，有没有这宽待手足的名声对他而言并无多大区别。
林海自然看出了程铮的心不在焉，就道：“若是四皇子五皇子当真对殿下不利，殿下自然不该束手待毙，但若是四皇子五皇子眼下还不是那个威胁，殿下又何必徒生事端？”
程铮的眼角危险的眯起来了：“……徒生事端？”
林海被这眼神一吓，这才想起自己面前的这位到底是皇位上那主的种，既然那位的心眼不大，那眼前这位也不一定就大到哪里去了：“臣下失言，只臣的意思是眼下虽然四皇子五皇子会是陛下推出来的棋子，但这棋子的打磨也是需要些许时日的吧？殿下如何不能借机直扑下棋之人？……毕竟殿下自己也说了这棋子是杀不尽的。”
程铮就点点头，毕竟他方才也是这样对着林海说的。
一番思索之后，且用附和的语气道：“林大人这主意孤听着甚为合意，眼下虽不是敌不动我不动的时候，可怎么动也有讲究，孤的讲究便是旁的且不必去在意，只想法子往自己手里多抓些东西才是……前一阵孤且听人说了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话儿，深觉这话虽粗俗，可细细想来却是粗中有细甚至于别有洞天！”
林海将这话在心里一揣摩，不由也击节而叹。他虽是个文人，可林家到底是军功起家，便是此时无一人再习武，但骨子里的传承却还是有的，因此也明白这治国固然需要看着文人，但要夺权甚至于争天下却还是要真刀真枪的斗上去，如此才能站得直握得稳……
就在林海这样想的时候，程铮却是赫然叹息道：“只虽是这般说，但无论文武都非一夕之功，孤现下里有再多的心思也需要一步一步的走着瞧的。”
林海更是深以为然，且他又着实想要知道程铮对此究竟是如何布置的，毕竟这事儿牵涉极广，这一条条千丝万缕的线又该如何埋？
但再是急得百爪挠心，他却也更是知道，这话题程铮若是不主动说，那自己就万万不能主动问。
……因为他估计自己在程铮心中还达不到能让程铮毫无保留的高度。
林海和程铮的结盟的过程算是程铮诱哄着林海半推半就的上贼船，林海事后虽是认命了，但无法否认的是他们两人之间始终还是有一层隔阂在……无论这样都比徐浩和许家兄弟差了那么一点。
对此林海纵使沮丧也毫无办法，因为他知道有些事如果没有恰当的机缘便只有靠时光来见证了。
而林海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时光。
不过现下更重要的却是转移话题，在这个话题上林海和程铮已是走到了尽头，再坚持下去也不会坚持出什么结果了。
可说什么才好呢？提什么话题才能表现自己的真心呢？
林海不由就想到自己的来意了，想到自己来之前下定的那番对程铮毫不保留的决意——
因此林海只顿了顿便就苦涩道：“这些日子不止殿下，便是微臣家中也是一番兵荒马乱呢。”
林海虽说得委屈，但程铮却是不甚在意：这再乱还能乱得过皇家失去了一国之母？乱得过皇帝对发妻下手？
就啜饮了一口茶水，只悠闲笑道：“怎么，林大人家中也出篓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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