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村不大, 加起来也就三十多户人家,人并不多,一开始还能遇上人,半个时辰后, 她到了半山腰, 这边人迹罕至, 便看不到熟人了。
楚云梨一路上采了些药材, 没人采过,还真挺容易的, 进了林子后就更多了, 突然她余光瞄到一抹灰色飞快划过, 她眼睛一亮,脚下已经追了过去。
她有跟冯韶安学过打猎, 尽管那兔子飞快,她还是看清楚了。
又是半个时辰后,她拎着两只兔子到了河边, 此时天已经大亮, 阳光出来后没那么冷了,她先点上火剥皮烤了一只,吃完了才拎着剩下的那只下山。
她没有回村里, 直接去了镇上。
边镇不大, 也就一条街,主要是这边镇子多, 人却是真不多的。她转了一圈,就看到两个食寮, 还都不大, 那个医馆比赤脚大夫那边好不了多少, 想了想,她转道去了另外一条街,那边住的是镇上的富户。
说是富户,其实就是不会饿肚子,兴许还有些存粮,敲开了一家后,顺利用兔子换了十斤粮食。至于药材……这边的医馆人家都是自己上山采药,不会舍得花银子买。
她今天挖到了一株年份不错的三七,如果有识货的,应该能卖不少银子,想了想,她到底不甘心就这么回去,转道去了隔壁的浮镇,那边比边镇人多,富人也多些。
浮镇离县城近些,这边就热闹多了,楚云梨顺利卖了药材,得了二两银子,实在是这边银子太贵重,等闲都拿粮食交易,要么就是铜钱,银子这东西,好多人家都没有。
回到家时,天都要黑了,看着夜幕下的赵村,楚云梨觉得,自己还是要尽快离开,哪怕搬去浮镇住呢。
刚刚进门,迎面就飞过来一个东西,她偏头避开,赵母的怒骂声已经传出,“死丫头今天去哪儿了?光吃不干活,怎么不死在外头?”
说着已经拎起扁担朝她挥了过来。
太暴力,不好!
楚云梨一把夺过,余光瞄到屋檐下站着个满脸胡子拉碴魁梧的二十多岁男人已经抓起了板凳大步朝她过来,一脸凶神恶煞,怒骂道,“反了你了,还敢还手!”
说着,板凳就挥了过来。
一边念叨着暴力不好,楚云梨手痒得不行,拿着抢过来的扁担就挥了过去,先是狠狠敲在他拎板凳的手臂上,等他下意识丢开,板凳落地,她一脚踢开板凳,对着他浑身上下一顿打。
赵大壮先是惊呼,然后痛呼,期间夹杂着几句死丫头混账小娼妇的骂声,楚云梨恍若未闻,看他哪儿动弹就打哪里。
几扁担下去,赵大壮忙喊,“娘,快拉开这个疯子!”
不用他喊,赵母已经扑过来要挠她脸抓她的头发,楚云梨百忙中对着她肚子踢了一脚,赵母被踢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哪个地方露在外头就往哪里招呼,地上的赵大壮只能来回翻滚躲避。赵母坐在地上,倒不是多痛,实在是这女儿变化太大,想要嚎哭找人过来评理,不知想到什么又住了嘴。
见她还没有停手的意思,起身又扑了过去,“小丫,他是你哥,打坏了怎么办?”
楚云梨又是狠狠几扁担下去才收手,冷笑看着地上的人,问,“痛吗?”
赵大壮眼神狠狠地瞪着她。
“不痛是吧?”楚云梨拎起扁担又是一顿暴揍,期间边上的赵母不知道被楚云梨推开了多少次。地上的赵大壮也好几次试图逃跑,但每次他想要爬起时,扁担就对着他手脚狠狠招呼,很快露在外面的肌肤也看到青紫一片片,打得他蜷缩在一起不敢乱动,她才又停手,再问,“痛吗?”
赵大壮捂着头点头,楚云梨一扁担再敲在他背上,厉声问,“痛吗?”
“痛。”赵大壮忙道,身子还往另一边缩了下。
这么揍了他一顿,本来还有些凉意的楚云梨也不冷了,甚至还出了汗,冷笑道,“你以前打我,也是这么打的。我那时候也喊痛,你怎么没有停手呢?”
又看向一旁又扑上来抢扁担的赵母,“以前他打我的时候,你怎么就能假装看不见?”
赵母眼神沉沉的看着她,“你疯了!”
楚云梨一下子丢开扁担,就这个动作,地上的赵大壮也抖了一下,她嗤笑一声,拎着篓子转身进门,进门前想起什么,对着赵母道,“你别想着拿我换粮食,要是真让我嫁,我就打死他。”
语气轻飘飘却无比认真。
话落,她打开门,余光瞄何鱼不知何时站在了屋檐下,眼神惊讶的看着她。
边上还有个瘦小的孩子,不停把自己往角落里缩。这个是赵大壮前头留下来的那个女儿,两岁的孩子瘦得一把骨头,眼眶大大的,头发枯黄,满是惧意的看着她。
她也没理,进门后关上了门,就听到外头赵大壮怒吼,“看什么,还不快点过来扶我起来!”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听得到赵母吩咐何鱼烧水的声音还有上药时赵大壮的痛呼声还有咒骂声。
楚云梨今天林子里爬半天,又走了那么远的路,回家还揍人,早就累了,倒头就睡。
翌日早上,她被砰砰砰的敲门声吵醒,睁开眼睛时发现外头天已经大亮,穿好衣衫打开门,就看到门口两边站着四个粗壮的男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一身红袄的婆子,见她开门,血盆大口一咧,“姑娘,你跟我们走吧。”
楚云梨扬眉,院子里并没有人,“我娘呢?”
“他们都走了。”那女人妆容厚重,一说话那粉扑簌簌就往下掉,伸出肥手来拉她,“你娘收了我二百斤粮食把你给我了。放心,我帮你找个好人家……”
楚云梨微微一让,看了看边上几个男人,“不就是二百斤粮食嘛,我还你三百斤。”
妇人一怔,见多了哭闹不肯走和哭着求饶的,这样不哭不闹还粮食的,还真是第一回。
“三百斤?”她有些惊喜,伸出三个指头,露出的手带了两枚金灿灿的戒指。
楚云梨点头,“怎么样?多拿一百斤,你们也不算白跑一趟。”
妇人和那几个男人对视一眼,点头道,“粮食拿来,我们立马就走。”
楚云梨这才抬步出门,走到正房那边,看到上头挂了一把大锁,她捏着看了看。院子里扫视一圈,去了柴房拿了劈柴的大刀,把那门给削掉一块,然后进门到了里间。
这赵家的粮食,全部都放在赵母的屋中,角落中两个大半袋是原先就有的,今年秋日刚刚收进来的,大概一百多斤。边上还有新搬来的两袋,该是外头妇人口中的两袋粮食,她先搬了那两袋,又去角落中把那两个半袋也拎了出来,“这些该足够了,你们拿走吧。”只多不少。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楚云梨纤细的手臂看了看,本来还有些别的心思,比如把人和粮食都带走之类……但看到她搬一袋粮食轻飘飘的,现在也敛了心思,搬了粮食,一行人飞快出了院子走了。
楚云梨紧接着了也出了门,正房的门掩上,院子门关了,再次上了山。
无论做什么,都得要银子,哪怕是以前的何大丫,那也还能有她娘给的银子。这一回她身上还真就什么都没有。
她走后不久,赵母带着一家人就回来了,推开院子门发现家中静悄悄的,几人直奔那间厢房,门一推就开,果然没被从里面拴上,门一开,不大的屋中情形尽收眼底,屋中空无一人。
赵母立时就高兴起来,“死丫头,能耐得不行,这一回我看她还怎么厉害,我都听说了,这百花楼最是会教导人,无论多凶悍的姑娘,到了那边都得乖乖听话。不听话,那就是个死!”
说到最后,语气恨恨。
赵大壮也挺满意,“要不是看她还有一点用,昨天我就打死她了。”他一笑,嘴角一动就扯到了脸上的伤,痛得嘶一声。
死丫头,扁担还能往脸上招呼,打得他今天啃馒头都张不开嘴,只能喝粥。
何鱼沉默,只是抱着孩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就听赵母道,“鱼儿,赶紧做饭去。大早上的就往外跑,都饿了,一会儿吃完,赶紧去割草回来丢给猪,昨天就没怎么喂,别再饿瘦了……等你有孕了,娘杀了给你补身子。”絮絮叨叨的,不过听得出她心情不错。
一边絮叨着往正房走,一边还从腰间掏出了钥匙,走到正房门口,赵母看到虚掩着的门,心下一惊,推开后直奔里间往那角落看。
当看到空空如也的角落,不止早上搬回来的两袋粮食没有了,就连原先存下来过冬的粮食也没了,赵母软倒在地,大喊,“大壮,快来啊!”
赵大壮本来去了茅房,在茅房中听到他娘凄厉的大喊,忙提了裤子跑出来,进了正房后扫视一圈,“娘,怎么了?”
“粮食……粮食……粮食没了……”赵母坐在地上,手拍着大腿,“天杀的百花楼,我说我们躲开的时候他们一口应下,原来还动了做贼的心思,这一点粮食都没有,可怎么办呐……”
赵大壮皱眉,“明明说好的只抓人,怎么能顺便偷粮食呢?我们去要回来!”
说着转身就出门,赵母一咕噜爬起来,一把抓住他,“不能去!听说百花楼里的打手很厉害,今天来的那几个你看到没?你打得过?”
闻言,赵大壮想起早上那几个健壮的大汉,昨天被打的身上各处又开始隐隐作痛,挣扎着要甩开他娘的动作一顿,“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