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烧水, 张氏完全可以,她守着有只会大呼小叫。再不济还有胡二有,这半年来他拖着一条腿跟个废物没两样, 除了吃什么都不干。
还有那边的胡老头,其实他是这个家中过的最好的人。吃饭吃最好的那份 ,家中所有的事情都不去烦他。
就是这会儿, 他背着手, 也不上前帮忙,只沉着脸看着,表示他的不高兴。
姐妹三人一溜烟出了门,身后胡母的咒骂声渐渐地听不见了。她们说是去上坟, 其实是真的。白氏就葬在后面的山上, 拿了些贡品放在坟前就算完事了, 多诚心是没有的。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 院子里早已经没有人了。李大夫已经到了,正在给胡保进查看周身的伤, “就手上这处最厉害,大概又断了,其他的都是皮外伤。”然后,又给他接骨, 之后没有立时离开,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家似乎欠了我药费?”
“没有啊。”胡母一脸疑惑。
确实没有, 欠他药费的人是胡大有来着。
“是大哥欠的。”张氏想起来了, “还是大嫂生孩子的时候, 算算时间已经半年了。”
李大夫叹息, “我现在记性不好, 差点就忘记了。对不住哈!前两天我就说了,往后药费啊,我都不欠了,给钱我就给药……”
他拎着药箱出门,看到院子里的胡大有,“大有啊,那药钱能不能……”
胡大有掏出铜板付了,转身进门。
李大夫身后,张氏和胡母追了出来,“大夫,你还没有给保进配药呢。”
“我方才说了呀。”李大夫摊手,“给钱就给药。”
张氏面色微变,“能不能……”
不待她话说完,李大夫已经背着药箱出门去了。
很明显嘛,没有商量的余地。
其实李大夫在村里算是大方的,基本上的人他都会愿意与人方便,只有少数几户人家他是不赊账的。现如今,胡家也算是那少数里面的了。
或者说,是胡二有一家。
胡保进这样赌钱让人撵上门要账之后被揍一顿的,在村里还真不多见。不少人暗中鄙夷无比。
最后,还是胡母跑了一趟,给胡保进拿来了药。
也不知道胡三有是不是一直盯着那边,反正胡母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他在外头冷笑道,“娘,您就顾着二哥吧,留下的银子不说自己留着,这是打算全部填到保进身上去?看他三天两头的欠人利钱,不被打死就是好的,怕是靠不住哟。”
胡母瞪他一眼,“没良心的东西,就会说风凉话。胡家就得保进一个,我还能看着他被人打死?”
闻言,胡三有皱起眉来,“娘,您不会还要帮保进还债吧?就他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打死了也是活该。”
张氏奔出来,指着胡三有大骂,“还三叔呢,我看你畜生都不如。”
胡三有才不怕她,“你们才畜生都不如,自己找不着吃的?让爹娘养一辈子?你们满村子打听打听,谁跟你们似的……”
大年初二一整天,胡家热闹得很。却不是别人家欢欣的热闹,而是吵了一天。
过完了年 ,虽然天气还冷,但各家已经在忙着收拾地要春耕了。
胡大有翌日早上就自己带上了农具去了地里干活,走前吩咐三朵花给他送饭。
他那边一走,胡母就过来了,恶狠狠道,“把你爹给你的铜板拿出来!”
这话是对着楚云梨说的,去年分家那回要回来的铜板因为胡大有夫妻俩都病着,铜板是给了她的,后来白氏没了,也是用那个钱送走她的,然后丧仪也是她收着的,后来天冷,她拿去买衣衫,前前后后加起来,应该还有四五十文。
楚云梨惊讶,“奶,爹要是知道了,会再打保进的。”
“赶紧给老娘拿出来。”胡母瞪着她,“老娘就不信,他回来还要打我。”
胡搅蛮缠了不是?
这话的意思是,要是胡大有要打保进,她就拦着,对着老娘,他再恨也不敢动手的。
这老太太,病一好就开始折腾,还是病着吧。
不过,拿钱给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见她不动,没有掏钱的意思,胡母伸手就掐她的耳朵,楚云梨抬手挡住,沉声道,“奶,您可别逼我!”
“死丫头片子,你想要做什么?”胡母对上她的眼睛,里面满心嫌恶,没有丝毫对于长辈的尊敬或惧怕,“瞪什么,老娘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说话间,她就伸手过来了。看那架势,手指真是直直对着眼睛来的!
还真是……找死!
楚云梨伸手捏住她手腕,使劲一捏 ,下一瞬胡母惨叫起来。
听到动静,门被人推开,楚云梨退到了角落里。
门口的胡三有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形,皱眉问,“娘,您又做什么?大哥如今可宝贝他这三个闺女,要是伤了她们,当心他回来找你算账。”
胡母抬着手腕,动了动发觉不再痛了,又听到门口胡老三的话,登时大怒 ,“找我算账,他倒是来啊!几个死丫头片子,还给肉吃,养肥了还不是别人家的。”
合着三朵花吃肉胡母都看不惯?
胡三有也无言半晌,“大哥有肉愿意给自己女儿吃,谁也管不着……反正我知道的是你要敢拿她们的钱,回头大哥肯定敢拿着棒子对着保进招呼,为了保进,您还是悄摸的吧。”
胡母退了出去,临走前狠狠瞪了一眼角落中的人。
昏暗的角落中,楚云梨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杀意。
那边给古爷凑的银子还没够,胡母还跑出去借了一日。不知道是不是路走多了,翌日早上,胡母就起不来了,两条腿都没了知觉,别说站起来 ,就是挪动都不能。
见状,众人忙给她找了李大夫。
李大夫过来,敲敲打打一阵,见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摇头叹息,“这个我治不了。”
胡二有急了,张氏也急,最近家中胡母可帮着干了不少活,忙问,“我娘怎么会病的?找到病根,应该能治吧?”
“年纪大了,难免会这样。”李大夫摆摆手,“就像是锄把,用的久了就会腐坏。但是人跟东西不一样,东西坏了可以换 ,人的腿坏了……难道还能砍了换一个?”
这些话他毫不避讳,床上的胡母面如死灰,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声音沙哑,“帮我去镇上请大夫!”
李大夫也不生气,道,“不怕告诉你们,其实镇上的这些大夫我都知道,您没必要费劲,跑一趟还要付出诊费,他们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说完,不理会床上胡母恶狠狠的目光,自己拎着药箱离开了。
看李大夫的样子,似乎是有些烦了胡家的,三天两头出事,偏偏还付不出诊费,除非他愿意赊账……但这赊账也要看人……有的人家穷,但只要勤快愿意干活 ,不是老赖的性子,那就可以赊,甚至帮了忙还能得一份感激。
但是胡家这样,家底已经掏空了,妥妥的老赖,就是帮他们再多忙,也还不上银子。以前他也没少帮胡家,就是上一次收了药钱走,好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百次好人家记不住,哪怕一次不好,人家就记得了。
胡母就这样瘫了,用胡二有的话说,等秋收后卖了粮食有了银子,再去帮他娘请大夫。
各家都在忙着春耕,胡三有也去了地里,不过去地里之前,他把何氏送回了娘家,三房的屋子锁起来了。
二房的地就只有胡老头一个人干。张氏留在家中伺候胡保进和胡母,胡保进还好,手断了还能自己起身,胡母的腿没有知觉,下半身都没知觉,整天都要换被褥来洗。胡二有跛了之后就不爱出门,家里面的活他也不伸手,一时间,张氏忙得团团转。
这一日早上楚云梨正在做饭 ,她拿着一大盆衣衫出门,眼神一转,吩咐道,“梨花,帮我洗一下衣衫。”
楚云梨假装没听见,反倒提醒她,“二婶,我可记得,今天似乎古爷要来收账?”
张氏面色大变,想了想后端着盆飞快出去了。
楚云梨吩咐两朵花给胡大有送饭,她们俩胆子小,最好还是避开。
没多久,古爷骂骂咧咧的来了,“滚出来,银子凑不够,我可是收利钱的。”
楚云梨出现在厨房门口,古爷余光看到,退了一步,谄笑道,“姑奶奶,您也在啊,有没有吵着您?要是不方便,我这就走。”
这话有询问的意思,如果说楚云梨不想他收账,直接说吵着了就行。
“古爷随意。”
见状,古爷松口气,踢了一脚正房的门,“滚出来!人呢?要是不给,我可打房子了啊!”
胡二有忙出来了,“古爷,您来了。”
“快点的,别废话!”古爷揪着他的衣领,瞪着他道,“要是凑不出,乖觉的交出一只手来。”
胡二有本来腿就不利索,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我们凑到了一半,真没有了,能不能再宽限……”
他余光瞄到厨房门口抱臂看戏的楚云梨,那悠闲的姿态着实刺激了他,心下一转,伸手一指厨房,道,“古爷,那丫头片子最近长好看了,您要是喜欢,就带回去伺候您几天,我们之间的帐……”
话没说完,已经被古爷狠狠掼到了地上,“你他娘的还是个男人?拿女人抵债,不如死了算求。”义正言辞,好像曾经在破庙要对她用强的不是他一般。
又回身讨好的看了一眼楚云梨,踢了一脚地上的人 “老子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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