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就这么辗转到天亮, 还是没个办法。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问嫁妆,要是不给, 先把人赶出去再说!
是的, 到了这个时候, 温家夫妻两人是真的有休了李瑗茶的念头了。
翌日早上,温父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李家,李老爷也被女儿气得一宿没睡好。
温父很直接, “昨天瑗茶把嫁妆送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还我银子。”李老爷揉着眉心。他是真想劝女儿收敛一下善心,不是想要问她拿银子, 李瑗茶昨晚上送银子来,当时把他气得够呛。
这个回答温父是接受不了的,去年李瑗茶拿着粮食到处借, 要不是李家给了粮食他指定当时就要回来了,合着搞了半天这些粮食还是该温家出吗?
本来嘛,李瑗茶拿嫁妆抵了, 四舍五入一下, 那就是拿温家的粮食送人了。
照李老爷这个说法, 这些银子要不回来了?
这么一想,温父哪儿受得了, “李老爷, 你这女儿太败家, 我是供不起了。你把她领走吧!”
李老爷本来被女儿气得够呛, 闻言讶然, “怎么说?”不待温父回答, 他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不是,她会借粮食出去,也因为那些是你们温家人呀。”
“无论哪家人,这粮食可以借,但没说可以送不是?”温父满身疲惫,“这儿媳妇我不要了,你看着办吧。”
看他不像是玩笑话,李老爷着急了,又觉得温家眼皮子浅,没了嫁妆连儿媳妇都不要,想起什么,他怒道,“我女儿给你们温家守了孝,你们不能不要她!”
闻言,温父简直想晕过去算了。
他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李瑗茶确实是守了孝的,按律法也确实不能休。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李兄,你是怎么教的女儿?”
李老爷:“……”这么一言难尽吗?
见温父这样疲惫,李老爷开始反思,自己那女儿似乎、好像、大概是真的太没心眼了。
“我会劝她的!”李老爷又吩咐边上的人,“去把昨天姑娘送回来的匣子拿过来……”
下人飞快去了,温父心下稍稍安慰,足有八十多两银子,还了就好。
下人捧着匣子出来时,门口也有个下人急匆匆飞奔进来,“老爷,出事了!”
这是酱肉铺子里管事的侄子,也是铺子里的伙计。看他吓得面色惨白,李老爷站起身,“什么事?”
伙计跑得气喘吁吁,进门后腿一软跪了下去,“铺子里……昨天买了肉的赵家,赵大发死了!”
李老爷扶着头,“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温父看到匣子还觉安慰,听到酱肉铺子,心下一跳,顿时不安起来,“确定是吃了酱肉出的事吗?”
伙计摇头,“不知道哇!赵大有他老娘已经去镇长家中了,扬言要是铺子里不给个说法,今天就要逼镇长报到县城去。”
和上次胡家一模一样的做法。
李老爷拂袖,“我去问问看。”临出门前,伸手拉了一把温父,“亲家,现如今那铺子挂的是温家的名义,我们一起。”
温父只觉得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是要是掰扯不清楚,很可能会拖累温家。要知道,温家一个豆腐坊,一个食肆,都是做吃食的。落下个会毒死人的名声,这生意还能做吗?
当初李家酱肉铺子新开,要用温家的名义。他想着万一拿到了李家的方子……现在想起,悔得肠子都青了。两人着急,干脆坐了马车,温父忍不住问,“你们家有没有得罪谁?”
李老爷面色慎重,仔细回想了一下,疑惑,“没有得罪谁啊!”
赵大发死了,找了大夫来看,确实是喝多了酒死的,而赵大发的老娘哭着说儿子的下酒菜就是酱肉和花生米,全部都是从酱肉铺子买的。边上还有赵大发的妻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们没说要银子,只说要温家还人!
这才是她们的高明之处,本来人死了是赔不了多少银子的。现在人家只要人,温李两家要是不想她们去县城告状,就只能抬高赔偿的银子。
温父觉得自己冤枉死了。丁点儿好处没占到,倒霉事一大堆。
两亲家面面相觑。
地上赵大发的亲娘嚎啕着道,“求镇长做主,老妇人只想让凶手伏法,求您今日就带着民妇去县城,我要为我儿子讨个公道,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冤死了。”
其实赵大发平时酗酒,很可能是醉死的。但无论他是怎么死的,总归是吃了酱肉铺的东西没命的,赵老娘找了好多人作证。
卖吃食的铺子最怕的就是吃食有问题,前面一个胡三,基本上断送了李家酱肉铺的生意,要是在加上赵大发,这镇上的酱肉可能真没有人吃了。
李老爷拉了镇长,私底下说了几句。镇长回来后就开始劝,“要我说,你们最好别去县城,你儿子平时就喝酒,很可能是醉死的。李家也愿意赔偿,你看……”
赵老娘不答,只捂着脸哭。
李老爷盘算了下,“三十两。”
赵老娘嚎啕声更大,“胡三你们都赔了八十两,欺负人也不是这样欺负的。大发还比胡三多一个孩子和老娘,当我们是死的么?我要为我儿讨回公道!不把你们李家送进大狱,我就撞死在县衙门口!”
她一脸决然。
李老爷是真有点怕了,咬牙道,“我也给你八十两,但是你回头不能说他是吃肉死的,可以说他是醉死的。”
“我一辈子没说过谎话,你这是为难我!”赵老娘哭着,“凭什么胡家不用说谎?为了我赵家的孩子,你让我说谎也行,二百两!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早前胡家要八十两,李老爷觉得是狮子大开口,今日听到二百两,他脑子里咚地一声,险些晕过去。哑声道,“我哪有二百两?你知道二百两能买多少东西吗?张口就来,你爱告告去吧!”
赵老娘哭着,“镇长,我一定要去县城找大人做主,这李家的酱肉就是有问题,听说他儿子还跑去县城卖,这还要毒死多少人呐?”
听到这句,李老爷眼皮跳了下,儿子那边刚安顿下来,一百两银子只够买个很小的门脸,生意也一般,要是任由她闹下去,李家才真的完了。
踌躇半晌,他叹息道,“一百两,多了没有。”
“一言为定!”赵老娘飞快爬起来,“银票拿来,我们立刻下葬!”
李老爷哪儿有一百两?
就是女儿送回来的八十多两,再有十几两只能从李家最近的花用和铺子里的本钱。一时半会儿,也只能这样了。
温父眼睁睁看着李老爷把本来要给他的匣子给了赵老娘。偏还不能拦着!
李家这一下真的搜刮干净了,酱肉铺子那边肉还要赊账才能买回来,可是两次命案,李家的肉勉强还能从熟悉的屠户那里赊,但赊回来卖给谁?
并且,最让温父担忧的事情发生了,温家的豆腐坊和食肆都没有人去吃了,几乎门可罗雀,不提坏了的肉菜,就是伙计和管事的工钱都是赔本发的。
这种情形下,只能把门关上,给伙计和管事放了假。
伙计和管事就靠着这份活计养家糊口,这边放假没说放到何时,加上这两年年景不好,愿意出来吃饭的人不多,又看到温家酱肉铺那般情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辞了活,找别的出路了。
等楚云梨送走了袁母,回过神一看,温李两家的铺子都关门大吉了。
温如席也回来了,温父正闹着要休了儿媳妇。倒也不是他非要这时候落井下石,而是前几天暴雨,村里有家人的土墙房子被水冲散,这年头没地方借银子,听说了李瑗茶善良的名声,跑来跪求。
李瑗茶自然是看不得有人落魄至此的,当即就找了张家的儿媳妇借了十两银子给人。
等到张家那边上门要债,温家夫妻才知道这事。
他们本来以为李瑗茶没银子了就老实了,结果她还能借!
偏偏李家在镇上多年,认识的人多,基本上的人都认识,想要借是真的能借到的。
温父得知此事后,当即如晴天霹雳般,挥手就让李瑗茶滚。
帮人就算了,嫁妆赔出去也罢了,偏偏她还能跑出去借,温父是真怕她哪天在外头欠一屁股债等着温如席去还。
这一回温家夫妻俩铁了心的,无论温如席怎么劝都没用。李媛茶一气之下,带着丫鬟回了李家。
就在她回了李家的当夜,李家的酱肉铺子着火了,不止把自己的铺子烧了,就连边上的粮铺和布庄连铺子带货物都烧了个干净!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李老爷忙前忙后,又发愁女儿的未来,好多天没睡好,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就就晕了过去。
他就是晕了,也不妨碍边上的粮铺和布庄问李家要赔偿。
不止要把铺子给人复原,还要把人家的货物填上。尤其刚秋收,粮铺中正是粮食最多的时候,布庄的东家也口口声声最近刚进一批货物,粗略算一下,想要赔上他们两家的,三百两银子都打不住!
可是李家,是真的没有银子了。
这种时候,本来可以帮忙的人家也怕李家还不上,唯一可以求助的,就只有姻亲温家和方家了。
方家早在之前李老爷把酱肉铺改成温家名义的时候就恼了的,本身方家也不是多富裕,眼看李家还不上,只推说没有。于是,就只剩下了温家。
李瑗茶这时候也不矫情,自己就回了温家,对着温如席就是一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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