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脸颊气鼓鼓的。
倒是纳兰性德早有预料, 毕竟皇上之前便已经说明。五阿哥尚未开蒙,七阿哥略有笨拙,至于六阿哥倒是已经开蒙了。
德妃娇宠归娇宠。
她井没有拉下六阿哥胤祚的课业, 更重要的是德妃也明白要想常年得宠也必须要塑造出六阿哥的优秀。
胤祚颇为得意的表示:“别说是《三字经》, 《千字文》《声律启蒙》我也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本阿哥和你们可不一样——喂, 你们在听我说话没?”
胤祐和胤祺假装没听见。
胤祐憋屈,他可不想让胤祚知道自己只背了那么一点点三字经。要是让他知道怕不得嘲讽自己一盏茶功夫?
胤祺则是头疼。
为了今日的课业昨日额娘还特意取来一些书籍让他温习。
光是看看上面的大字胤祺便是满头问号, 这汉字、满字和蒙古字差别也太大了吧?在慈宁宫里连汉文都没接触过几个的胤祺表示怕怕,学渣本能让他不大想搭理炫耀的胤祚。
胤祚说自己背的越多,胤祺越是苦恼——自己可是哥哥哎!要是身为哥哥的自己比不上弟弟们,这也太丢脸了吧?
因此胤祐和胤祺默契十足。
他们同时摆出求知若渴的模样, 期待地看向纳兰性德:“纳兰侍卫, 您快点说呀!”
胤祚气了个仰倒。
他脸颊鼓起, 憋屈的怒瞪着两人,良久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胤祚恶狠狠的怒瞪着纳兰性德, 大有纳兰性德等会无论说什么他都要吹毛求疵的架势。
纳兰性德泰然自若。
光是这一会儿功夫,他便有些摸清楚三人的关系。
五阿哥和七阿哥关系好。
五阿哥隐隐将六阿哥当做对手。
七阿哥和五阿哥关系好。
七阿哥隐隐将六阿哥当做对手……
听起来很废话对不对?
毕竟六阿哥一个人直接将两人的仇恨值都拉去了, 这人缘……纳兰性德心里思绪颇多,面上他依然带着微笑, 他率先朝着六阿哥提出问题:“六阿哥会背诵三字经, 那知不知道其中的典故?”
胤祚露出一丝迷茫。
背书还能有什么典故的吗?不是只要背出来然后记住含义就成了吗?
纳兰性德暗道果然如此,接着他含笑说道:“今日容若便不说课本,来给三位阿哥讲讲故事吧!”
说故事?
三人同时眼前一亮。
纳兰性德将放在桌上,先将三字经背诵一遍。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语调悠扬,不疾不徐, 胤祐和胤祺捧着课本看着,没忍住也磕磕绊绊的跟随着朗读。
随后才是重点。
纳兰性德又一句一句开始讲解,明明是枯燥乏味的课本,在他的口中却是变成了一个动人心弦的小故事,让人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到最后连一开始无甚兴趣的胤祚也逐渐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纳兰性德讲故事。
纳兰性德讲完十个故事。
他笑着询问三位阿哥:“故事可听清楚了?”
三人重重点头。
故事有趣又好玩,胤祐期待的看向他:“纳兰师傅不再多说点吗?”
从一开始的侍卫已经改成师傅。
纳兰性德眸内蕴含着星光,他声音柔和:“七阿哥要不要试着背背看?刚才咱们说的这一些。”
讲故事怎么变成背书了?
胤祐微微一愣,同时也有点胆怯。他想起自己之前的失败,鼻尖沁出一滴冷汗,可是看看一旁的胤祚,胤祐一狠心,咬牙道:“……我,我试试。”
“这也太快了。”
“会不会背不出来?”
胤祺和胤祚屏息凝神盯着胤祐,心里头像是有尊小鼓咚咚敲响。
胤祐深呼吸,随后朗声背了起来。
越背他越是震惊,每逢自己记不清的地方就会想起纳兰师傅所说的故事,要说前面胤祐还有些胆怯,越是背到后面他越是欢喜和激动。
胤祐双眼亮晶晶的。
他脸颊微微泛红,大声的背着:“……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
纳兰性德用力鼓掌。
他伸手摸摸胤祐的脑袋,大声赞扬:“七阿哥真厉害!”
胤祐身后冒出小花花。
他捧着脸兴奋不已,只差原地转圈圈了。
上回学了这么多遍,这次居然背下来了!果然和佟母妃说的一样,自己先前只是忘性大!
见胤祐成功,胤祺也不再犹豫。他兴奋的上前,大声嚷嚷着:“我也要来!”
胤祺背得要更磕绊一些。
虽然速度慢了一点,但是他也完美的背了以来,纳兰性德也不例外将胤祺的脑袋揉了揉:“五阿哥也很厉害哦!”
胤祺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
剩下的胤祚苦于自己夸口已经背下一整册,反倒有些郁闷起来。纳兰性德目光一转,又落在他的身上:“六阿哥,首孝悌所说的是孝敬父母同时也要兄弟友爱,奴才刚才听说七阿哥帮助了您,您现在是不是应该帮助五阿哥和七阿哥呢?”
胤祚乖乖点头。
他本就不想欠人情,此刻抱着书籍哒哒哒的跑到胤祺和胤祐跟前:“来,本阿哥教你们认字。”
胤祺和胤祐相视一眼。
虽然不大喜欢胤祚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但是追上去以后不就可以打击回来了吗?两人还真凑上前,三人头碰头在一起,别提有多聚精会神了。
倒是忙完政务朝事,预想纳兰性德控制不住三小的场景而匆匆赶回来的康熙,倒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睁大了双眼。
“容若……还挺有一套的吗?”
“许是容若兄家里有子的关系?”跟随在康熙身后的曹寅难掩笑意:“这场景还真是难得一见。”
“可不是嘛?”康熙啧啧称奇。他笑着推门而入,抬眸看向三个兴奋的小家伙:“今日的课程怎么样?”
“纳兰师傅好厉害!”
“纳兰师傅太厉害了!”
“对对对!汗阿玛,儿臣会背前面的了。”
三人争先恐后。
反正都同一个意思——纳兰性德厉害,很厉害,特别厉害!
区区这点时间纳兰性德就荣获了所有人的心?康熙心里难免泛起一丝酸涩,他低头看向三人:“那明天你们要汗阿玛还是要纳兰师傅为你们讲课啊?”
胤祐三人眨眨眼。
康熙隐隐升起一丝期待,紧接着耳边响起三个儿子异口同声的回答:“要纳兰师傅!”
康熙的心犹如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他整个身体僵硬石化,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纳兰性德假装没看到皇上满是怨念的目光,半撑着膝盖注视着三位小阿哥:“奴才谢三位小阿哥赏识,回去以后记得要温故而知新,知道了吗?”
三人重重点头。
胤祐、胤祺和胤祚叽叽喳喳说笑着,他们甜甜的和汗阿玛告退,开开心心的与僵硬的康熙擦肩而过,蹦蹦跳跳的往外走。
良久康熙才回过神来。
他看看三个小阿哥欢欢喜喜的模样,目光冷嗖嗖的扫了纳兰性德一眼,脸上的表情堪称是皮笑肉不笑:“容若,朕还真是小看你了。”
纳兰性德哑然失笑。
他拱拱手,面色肃穆:“微臣谢皇上夸奖。”
朕可没夸奖你!
虽然心里酸酸的,但是看在纳兰性德能让三人和谐相处,康熙自然也没有打算挪动的心思。他转身走出偏殿,回到东暖阁内继续办事。
朝务办了一半。
慎刑司的掌事太监李玉匆匆而知:“奴才给皇上请安。”
“查得如何?”
“此名宫女井未有私通外链的迹象,据她所说只是觉得荣妃娘娘对六阿哥不太关注照看,便有些偷懒怠慢。至于寻到乾清宫是在路上有宫人告诉她的,奴才共查证与其相关六人,发现其中一人这个时间本应在御膳房里做事,却因永和宫提前点膳而离开。”
其中含义李玉不用再往下说。
康熙呵呵一声冷笑,他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乌雅氏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苦肉计都敢演到乾清宫来。
偏偏德妃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康熙沉声吩咐:“德妃坐胎不稳,为让其好生养胎,暂且将永和宫封了吧,来往宫人皆有定数,严禁不相关的人进入,知道了吗?”
梁九功恭声应是。
他悄然退下,走的时候还暗暗摇头:好好的在永和宫里养胎不好吗?非得折腾这些事。
得闻消息的德妃傻眼了。
她哪里是这么没有眼色劲的人?又怎么会在皇上还没有消气的时候擅自动手?这,这定然是有人在背后生事!
德妃面容憔悴,声音哽咽:“梁公公,这件事您要为本宫和皇上说一说,本宫冤枉啊……”
这您还冤枉啊?
梁九功腹诽不已的同时,面上还揣着弧度恰到好处的笑容:“德妃娘娘放心,皇上定然会彻查到底,还德妃娘娘一个公道。”
好一个得意小人!
德妃遥望梁九功离去的身影,险些将贝齿咬碎。回到殿内她没忍住,胡乱地砸了一地花瓶瓷器,眉眼里皆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可恶!可恶!
让本宫知道是谁做的好事,非要……德妃坐在软榻之中,将心里怀疑的对象一个个罗列出来。
是佟皇贵妃?
还是钮钴禄贵妃?亦或是惠妃、宜妃,荣妃?要她说定然是荣妃搞的鬼,定然是她想要抢走本宫的胤祚。
天降黑锅砸了个准的荣妃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得信的她脸色如乌云盖顶,说有多黑就有多黑。
荣妃立马使人将钟粹宫的宫女太监全数汇聚到后院之中,她端坐在高背椅上,厉目扫视场中所有人:“说!是谁敢在六阿哥跟前胡说八道?”
宫女太监们战战兢兢。
他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未曾做过啊!”
荣妃端茶抿了一口。
管事嬷嬷上前一步,挨个报名字:“菖蒲、莲心、海芋、营石……”
被点名的宫女瑟瑟发抖。
剩下的宫人们脸色也不好看,荣妃在宫妃之中最为年长,甚至比皇帝都要年长三岁。
早丧多子的她存着为孩子积福的心思,御下宽和,待宫人们都很不错,却没想到过于宽和的对待却让不少人生起松懈懒惰的念头。
更没有想到他们会闹出这般的大祸。
一想到六阿哥溜出钟粹宫,万一遭遇点什么意外的情况,荣妃的心便狂跳不止。害了自己,更会害了胤祉,她眸底的冷意让所有宫人心惊肉跳。
这一边荣妃狠狠处置宫人,而另一边胤祐三个无所事事的闲逛着。
三人都很无聊。
时间还早回宫里的话也没事做,可是在宫里打转……好像也没事做?胤祚的提议是去慈宁宫花园玩秋千,胤祺觉得去尚书房找兄长们一起玩耍,指不定可以混去跑马场呢。
说起马儿胤祺双眼放光。
胤祐摇摇头,他非常有自知之明:“我们都还没有马高,大哥他们肯定不会让咱们上马的,想都不用想。”
胤祺登时泄了气。
他趴在石桌上甩动着小腿:“那咱们去哪里?真去慈宁宫花园玩秋千?那东西我都玩腻了。”
胤祐也觉得一般般。
他托着下巴苦思冥想,良久他眼前一亮:“对了!咱们去玩弟弟!”
“……玩弟弟?”
“上回大哥邀请我去延禧宫玩弟弟的,不过后来拉着大哥一起读书,结果就没去。”胤祐吐吐舌头,眼睛里泛着光芒:“咱们要不去看弟弟,好不好?”
“看弟弟不就看胤祐你吗?”
“……应该会更小,更可爱吧?”胤祐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糯米团子的造型。
胤祺倒是点点头:“刚见到胤祐的时候,胤祐就小小的和一颗球一样,给乌库玛嬷请安就直接一骨碌倒在地上。”
那时候很多人都说是七弟瘸腿的关系,可是胤祺却觉得是胤祐穿的太多长得太胖,就像是竹球滚在地上。
胤祺的形容让胤祚偷笑一声。
胤祐脸颊涨了起来,他这下也不要看弟弟了,免得看到胖乎乎的弟弟五哥又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胤祐哼唧一声,指着远处的小太监:“咱们要不去抓知了?”
“这不是小太监的活吗?”
“咱们试试看也没事?”起码总比去玩秋千要来的妙。胤祐蹭得蹦起来,拉着胤祚和胤祺就往树下跑。
盛夏阳光炙烈,蝉声噪鸣声不断。
若是鸣蝉聒噪声过高,会让主子们心烦意乱,若是鸣蝉数量过少,又会没了夏日的气氛。因此宫内值班的小太监会隔三差五清理鸣蝉,而今日也是如此。
他们用着长长的粘杆将在树梢鸣叫不断的知了一个接着一个粘下来,若是再高大的树木那就得攀爬梯子站到高处去处理,忙忙碌碌之中一名太监偶然低头看去,恰好看见不知何时立在树边的三位小阿哥。
小太监惊呼一声。
他手上一松,刚刚从粘杆上取下的鸣蝉从天而降,啪叽落在七阿哥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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