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前辈不建议我成为咒术师吗?”
等远离拍摄现场之后,乙骨忧太才小小声地问道。
真希致力于继承禅院家,而狗卷因为咒言的缘故没办法正常说话,因此推己及人地思考了一番,乙骨觉得的场灼的那句话应该是针对他说的。
——哪怕他很强,被定义成特级,还险些被秘密处刑。
“……指导学生应该是悟该去做的事情,我其实不太愿意干涉他的教学方针,毕竟他对你们都有很高的期待。”
的场灼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你可以选择成为咒术师,无论是我还是悟都很支持你走上这条路,但我只是……不希望你觉得自己只能成为咒术师。”
这两者在语义上有着暧昧的区别。
“是、是在担心我吗?”
乙骨问:“其实不用那么担心实力上的问题……”
他虽然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但对里香还是蛮有自信的,真的遇到危险,里香也一定会优先保护他自己。
“因为忧太很强,我才说这些话。”
的场灼却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作为咒术师会让你痛苦,不要因为自己比大家都要强,就觉得成为咒术师一定是自己的责任。”
“哎?”
“年轻人有可以逃走的权利——我想说的只是这个啦。”
的场灼想了想,露出有些怀念的表情:“如果有什么觉得困扰的事,随时都可以找我商谈哦。”
“真可靠啊,的场前辈。”
——和五条老师相比。
“我比较年长嘛。”
的场灼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半句像是自言自语:“哎,要是早一点变得可靠就更好了。”
*
当晚,奈良的一家居酒屋,三名学生都成功地在包间里见到了平日里只有在银幕当中才能看到的大明星。
——三栖巨腕,唱歌和演戏都很精通,据说从来不用替身搏斗镜头永远真身上阵的名取周一。
“鲑鱼!”
狗卷棘立刻递上签名本。
“啊,你追星的吗?看不出来诶。”
真希看了他一眼:“平时只看到你在刷YouTube的视频来着。”
“金枪鱼,蛋黄酱。”
狗卷棘先摇头再点头,最后指了指名取周一,竖起大拇指。
“反正遇到路好的明星要签名不亏是吗?真是现实的想法……”
真希感叹。
而乙骨忧太担心着另一件事。
“那个,的场前辈,我们还没成年……”
他看着和室外面拼酒的喧哗声,有点紧张:“来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他有种好学生突然进网吧一般的拘谨。
“反正你们吃点下酒菜就可以了,这里也可以点无酒精碳酸饮料的。”
的场灼显得很无所谓,他甚至觉得这届学生规矩过头了:“真老实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和硝子一起偷偷喝酒呢。”
乙骨:“……”
看不出来,的场前辈会有那种不良一样的偏好。
名取周一很爽快地接过了签名簿,刷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交还给狗卷棘,冲着大家打了声招呼,也坐了下来。
“这就是今年东京高专的新生吗?”
他称赞道:“看上去都很可靠。”
“是悟的学生。”
的场灼拿着菜单开始点单,直截了当地从酒点起,先和名取先生一人一扎生啤酒打底,再开始追加甲州威士忌,以及一些当地冬季限定的清酒。
……混合种类喝酒很容易酒醉的吧,乙骨想。
配菜是炭炉烘烤的鲭串,点缀着浓重美乃滋的唐扬,铁板炒豆芽和各种各样种类丰富的天妇罗。菜单传到名取周一手里,他又注文了油炸芋头和煎肉排,之后把菜单交给真希。
显然,前辈挑完了以后就是女士优先。
真希毫不犹豫地加上了一大份水炊锅,狗卷指着三明治和寿司定食点头,轮到乙骨忧太的时候他再度犹豫:“会不会太多了?我就……有碳酸水吗?”
“什么啊,这里可都是咒术师,你是在减肥吗?”
真希看了他一眼,于是乙骨也只能又加上一两样,把被划满了的菜单交还给的场灼。正坐着的男人扫了一眼,“——我们这里就这些,啊对了,再加一份草莓蛋糕和柳橙汁,以上。”
“是悟先生?”
名取周一看着草莓蛋糕的追加。
“嗯,说是紧急任务,不过不保证能回来。”
的场灼回答,很从容地接过两扎生啤摆在桌上,又招呼着学生们各自喝饮料。两名成年人看上去都很放松,这家居酒屋足够隐蔽,也不用担心狗仔,壁虎形状的黑色阴影划过明星先生的皮肤,从脸颊上飞驰而过,顺着下颌线藏进衣领。
学生们的视线跟着那只壁虎一起移动。
“很好奇?不过遗憾,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名取周一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甚至连妖怪还是诅咒都没分清楚,当初还是为了这件事才认识灼先生的——有人告诉我,的场家有个什么诅咒都能祓除的人。”
“但如果牢牢连在身上就很麻烦,我倒是可以试试看,但如果留下浑身上下的重度烧伤,明星的职业生涯就彻底完蛋了。”
的场灼摊手:“所以最后的结论是不影响生活的话就先暂时观察下去,结果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总觉得,和忧太的情况很相似呢。”
“鲑鱼。”
大家窃窃私语,互相嘀咕。
“的场前辈总是处理这种问题吗?感觉好麻烦。”
“的场家本身就已经是个麻烦了。”
真希总结。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
话题的主人公似乎不愿意多谈,只是很简短地解释:“我经常会被分配到解咒,处理复杂咒灵,还有反诅咒之类的工作,算是这个特殊分野的专家。”
愉快的晚饭持续到了月上梢头。名取周一向几名学生解释,说他自己也会负责高专的学生募集工作,在握手会这类场合如果发现有学生能够看见他身上那只壁虎的影子,事后就会有工作人员和对方进行接洽,敲开咒术世界的大门。
迄今为止的职业生涯当中,他已经送来了数名辅助监督——明星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算是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啦。”
他笑得很好看,是那种可以随时呈递在银幕当中的表情:“从某种意义上讲,成为明星如果能适度削减人们的精神压力,阻止更多咒灵诞生,那就太好了。”
*
等到五条悟闯进居酒屋,像是吸铁石一样贴在的场灼身上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大半见底。
“太狡猾了,别人在辛苦工作的时候你们就在这里吃吃喝喝。”
他大声控诉,拿起还没动过的草莓蛋糕往嘴里填:“都是阿灼的错。”
“……怎么就成了我的错,我明明有帮你看着学生。”
的场灼捂脸,他有时候也搞不明白五条悟的思维逻辑:“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工作倒是没有,但在祓除的过程中遇到了你们家的人。”
五条悟说,他把食指和中指捏起来,留出一道小缝:“起了那么一点点点……的矛盾,不过我已经解决啦。”
“我今年新年的时候不会收到很多关于你的抱怨吧?”
的场灼很怀疑:“我总感觉你给我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
“那就干脆在我家过年嘛,反正大祓禊谁去主持都可以,既然都换了家主,就让那个静司去头痛好了。”
他讨厌封建大家庭,的场家和禅院家都不分伯仲地麻烦。
可阿灼也是的场家的人,于是不论私下里关系如何,他们明面上也有了复杂的立场。
“啊,对哦,快新年了。”
乙骨忧太捧着饮料杯,怔然看着从杯子里冒出来的二氧化碳气泡:“咒术师的家族里,新年会有很多活动要准备吧?”
“超——麻烦,而且又繁琐。”
这一次五条悟和真希一起发出抱怨的声音,“是简直让人想把新年从日历当中删除的程度。”
“的场前辈也这么认为吗?”
“算是有点重要的社交场合啦。”
他回答:“虽然也很麻烦,但因为有必要,所以还能忍耐。”
五条悟耸肩摊手吐舌头来表达自己对这句话的反感,自从用绷带蒙上眼睛之后他就失去了翻白眼这个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更加丰富的面部和肢体动作。
“总之,今年的正月也会去拜访你家。”
他说,“不过是相对正式的拜谒,悟别表现得太过火比较好哦。”
五条悟摆出了呕吐的表情,但很快他就又收敛动作,轻轻点了点头。
“阿灼费心那么久,就算再怎么讨厌,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拖后腿啦。”
他说,虽然蒙着眼睛,但的场灼总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该做的事我还是会去做的。”
“嗯,那到时候就有劳了。”
长发的弓箭使笑得眉眼弯弯,轻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