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巴掌抽在女人脸上。
就像是抽在萧云的脸上一样。
薄了他的面子。
霸刀低声怒吼，手中钢刀就已经抽出一半。
异邦商人赶忙拱了拱手，说道：“误会，误会！公子这是误会了，我们可没有瞧不起公子的意思，只是……这行有行规，咱们这一行，规矩尤其是多了一些。”
“哦？什么样的规矩？本少触犯了？”
“不不不，是她们犯的错，跟公子您可没有关系。”
“哦？她们犯什么错了？”
“没有做事，却拿了钱。”
“本少愿意给，她们可以拿，何错之有？”
“公子，她们如今得了您的好处，并没有付出什么，但若是让她们再去选择，让她们服侍的话，对您和对他人，就总会分出高下，这对其他客人是不公平的，这是其一。”
“其二，从您这得了大额的利益，她们就会想要去寻找类似点，如同守株待兔，只要找到一位您这样的客人，她们就能得到几十倍上百倍甚至更多的利益，那她们就会把自己大部分的时间花在寻找您这样的客人身上，对她们而言，对我们商会而言，是不利的。”
“其三，说白了，照顾我们商会生意的，有您这样的达官贵人，但大部分，真正支撑起来我们经营的，其实是一些普通人，普通的交一分钱，享受一份服务。若是她们心气变了，若是态度变了，到时候就会影响到她们对那些人的态度，甚至为了找到您这样的人，故意避开普通人的生意。”
“长此以往，我们商会哪还有活路？”
“所以小人打了她们，是要让她们长记性，守住这份规矩，也是守住我们自己的生意，更是守住她们日后赚钱的资本。”
“至于公子给她们钱这件事，公子只要是高兴，想做什么都行，那是公子大度，但她们收了，就是她们自己的问题了。”
萧云整个人都愣住了。
说实话，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够说出这种话来。
惊得不行！
因为真的无法想象，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最为合理，也最符合他价值观的规矩，竟然是这种皮肉生意的商人，在一直施行的！
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异域商人，问道：“你叫什么？”
“公子叫我马老头就行。”
马老头？
他并不老。
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出头。
只是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沧桑感。
萧云点了点头。
从进来这个商坊，他没有问过别人名字。
因为没有必要。
那些都是一生只会见一面的人，即便会再见面，到时候再去问也来得及。
所谓毫无价值。
但马老头不一样。
对方并没有告诉萧云真实的姓名。
但也足够。
马老头，任谁听到，都是说的一个姓马的老头，只要是老头，只要是姓马，这个也可以是，那个也可以是，天下间的马老头何止千千万万？
但一旦这种广义的称呼指代了某一个人。
就证明这个人的声望一定不低！
萧云问了。
是因为他觉得但凡有这种价值观，知道这样守护着规矩的人，在任何行业之中，都会有他的一份天地。
点了点头。
萧云笑道：“是这样啊，但规矩这种东西，终究要在某些人的身上破掉，规矩不破，只是那人的地位还不够而已。你没有因为本少给改了规矩，只因为你还不知道本少是谁。”
马老头愣了一下，惊愕的看着萧云。
他说的话很狂。
但话语中的道理，却又跟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马老头的话，绝大部分人都不理解，这让他总有一种孤独感。
遍寻世界，没人懂我，就像跟所有人都不是同类，就仿佛在一片砂砾中出现的一颗金沙，显得那么突兀，格格不入。
可如今突然发现了同类。
他心中甚至有些感动。
伸手摸了摸鼻子，笑道：“是啊，规矩立起来，能带来利益，但只要利益足够大，规矩就可以破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么敢问公子……”
问到一半，他想要问萧云的身份。
可却突然之间又不想问了。
然后说道：“规矩在你这里，确实是可以破上一破。”
问了身份，和不问身份就破了规矩，这其中的意义很不一样。
萧云眼睛眯了一下，然后说道：“有趣，你这人倒是有趣，今日本少要游览这商坊之地，正巧缺以为导游，不如你领着我逛一逛吧。”
那些女子在一旁听到这话，都懵了。
马老头是什么人？
那可是大掌柜，手里面管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整个商坊，谁不给他三分薄面？
如今竟然被要求当导游？
而更让她们惊讶的，是马老头竟然同意了！
点了点头，还找来一辆小牛车，准备领着他们去逛集市了。
女人们互相看着，尤其是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一两金卷，都在心中不停的问。
这人到底是谁？
“看你衣着装束有些奇怪，你原本是属于哪个国家的？”
萧云难得坐一回牛车，别说，这上面晃晃悠悠，还挺舒服的。
马老头在前面牵着牛，霸刀在车旁跟着走。
那就是一个平板车，有一个可以折叠的棚子，现在叠在后面，所以更像是一块带着轮子的板子。
上面铺一张席子，萧云盘腿坐在上面。
马老头苦笑一声：“在下是墨兰国的人。”
“墨兰国？！”
萧云有些吃惊。
因为墨兰国距离这里特别的远。
是一个小国。
地理位置在日月国的东边。
当年日月国扩充领土，战绩最为光辉的巫马大将，以屠城闻名，又称巫马屠城。
到了墨兰国却因为水土不服，又因疫病盛行，初尝败绩。
十万大军，能活着回去的不足三千。
巫马屠城一夜之内失去了所有，失去往日光辉，失去权力，地位，财富，几乎所有的一切。
对他而言，那一天是他人生的炼狱。
而对墨兰国而言，那却是生命的奇迹。
这件事传播甚广，甚至连萧云这个不太关心其他国家历史的人都知道。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还真是不容易啊，不过……为什么墨兰国会有这么多女孩子，跑到外面来打拼？这种方式赚钱的话……终究不是长久。”
马老头愣了一下，然后哈哈一笑说道：“只争朝夕，其实她们赚的钱也不算少，遇到生意好的时候，一个人一天赚来的钱，相当于在本国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忙活一个月的收入呢，趁着青春多干几年，就会积攒下她们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财富来，让一大家子人过上好生活，对您而言，她们这样做不好，但对她们而言，这反而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萧云无奈的点了点头。
是啊。
任谁都是活一辈子。
都想活的好。
而这个前提，其实还是钱。
那些一口一个尊严啊，快乐啊，乱七八糟言论的家伙，其实就是没饿着的人。
吃饱了不饿，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总得弄点逼格高点的言论，还觉得世上所有人都应该这样过。
就跟那位“何不食肉糜”的家伙一个模样。
其实就是三观的不同而已。
在萧云那个世界，这种矛盾尤为严重。
穷人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呼出的每一次吐息，都会让富人觉得厌烦，因为他们觉得臭！
高级的牙刷，优良的牙膏，用五六分钟刷完牙，再用牙线好好剃干净，清理舌苔，最后还得用漱口水去冲一下，每次吃饭或者喝饮料之后，也同样会这样做。
口气确实是清新的。
但……这要钱，这要时间！
而富人说出来的话，更是让穷人恼火，恨不能直接上去掐死他们。
随意的一句话，在人们看来，也是一种炫耀。
而这种问题在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了。
因为穷人和富人之间，拥有着根本无法逾越的鸿沟，各自都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之中，互相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不交流，反而矛盾就变少了一些。
互相的情感，也更加纯粹一些。
那就是畏惧，还有仇恨。
还有一种人，是夹在两个阶层之间的。
混迹在穷人之中，却拥有富人们同样的财富和地位。
比如现在正在牵着牛车，显得任劳任怨的马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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