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阳光额外刺眼,灼烧着王谦的内心。
陈瑜目送他被戴上手铐,去警局接受调查。
“陈瑜先生,我替全市人民,感谢你的所作所为,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刑警姓杨,是负责现场的总指挥,冷峻的面庞线条分明,让陈瑜联想到西部电影中的老派硬汉。
杨刑警指了指旁边正在小心翼翼回收炸弹的同事,说:“不过还是要麻烦和我们回去做份笔录,走个流程。”
似乎是被陈瑜的英勇行为打动,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外表下,态度倒是非常热切。
“麻烦了。”陈瑜笑着回了一句,跟着上了警车。
..............
做完笔录后,杨刚刑警一路把陈瑜送到了警局门口。
——刚刚在警局中,陈瑜已经得知了他的名字。
他就此停步,语气爽朗地说:“陈先生,感谢您的配合,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们。”
陈瑜用余光瞥了一眼大厅上的悬赏榜,上面贴着三宗谋杀案、一宗纵火杀人案、两宗入室抢劫案的告示,最近显然不太太平。
半响后,他才回过神,答道:“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事实上,他不过是把案发时自己做过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并没有把自己从王谦口中套出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
这倒不是陈瑜对警察有什么偏见,而是他解释不了自己获得情报的方法,更解释不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再者,他相信以杨刚为首的重案组,很快便能查出这些东西。
正当陈瑜背过身去,踏上警局外的石质台阶时,一股锐利无比的视线自后方传来,灼热得似乎要把背部烧穿。
“陈先生,关于这个案子,我还有一个细节没弄明白。”虽然说话的方式非常客气,但杨刚的态度急转直下,语气冰冷得和之前判若两人。
“当时,你是怎么在人群中看出王谦的异常的?”
本以为秘密暴露的陈瑜松了口气,倒也不紧张。
这世上他最不怕的事情之一就是他人的质问——为了隐瞒自己的读心术,他十句话中基本有九句半都是谎话。
陈瑜自然也不想这样,可如果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去的话,这个世界恐怕没有哪里能容得下他。
对他来说,撒谎几乎成了必要的生存手段。
在这方面,无论是最具天赋的骗子或是精通无数技巧的审讯大师,都无法与他匹敌。
他微笑回身,毫不怯场,给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因为,我是一名实习中的侧写师。”
“侧写师?”
“没错,这是我闲暇之余自学的项目,水平完全达不到值得称赞的地步,但也正因为如此,为了锻炼自己的侧写水平,我在平时都会对周围的路人进行侧写,所以才会看出他的异常。”
“原来如此……”杨刚拿左手抵住下巴,作沉思状,语气却依然强硬,“那你的身体……”
“啊,那时候太过紧张,没注意自己的状态,回过神来就已经是那副模样了。”面对自己行为中最难解释的一环,陈瑜苦笑着给出了模棱两可、却又极难证实的答案。
这种看似疑点重重的回答,其实才是最正常的。
首先,人体本身就充满着种种未解的谜团,遇到自己都不清楚的异常,再正常不过。
早起流鼻血,可能只是上火了或者着凉,也有可能是得了炎症,癌症晚期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在去医院检查前,谁也不能说清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者,事发突然,一举一动不经过大脑思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是他的回答太过完美,把前因后果都解释地清清楚楚,反倒显得可疑。
果不其然,面对这模棱两可的答案,杨刚明显放松了下来,冷厉气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态度友善的亲民形象:
“我明白了,谢谢你为我解惑,记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局里还有事,有什么问题再联系。”
“好的,杨警官,那我先走了。”
互相道别后,杨刚倒头进了警局,而陈瑜也转身离去。
刚刚发生的这个小插曲,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杨刚的发问背后并没有多么深远的意义,那只是一个刑警本能的试探,毕竟他发现王谦的时机和方式,都实在太过巧合。
——凶手假装热心群众,借着为警察提供线索的便利,从而了解案件进程,这种听上去像小说剧情一般不着边际的情况,曾经真的发生过。
而陈瑜的回答不能解释所有事情,但同样的,他的行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用来打消杨刚的怀疑已经足够。
为了防止读心术暴露,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套无懈可击的说辞,用侧写来为自己开脱,去解释那些看似难以理解的异常行为。
若是遇到较真到底的,想要继续追问更多细节,他也可以根据结果用逆推的方式去联系一些当时的细节,发表一串福尔摩斯式的推理。
这并非是什么纸上空谈,他曾经真的研究过侧写这门技术,虽然不像影视作品中那样神机妙算,但好歹也算入了门。
在他还未曾掌握枷锁之法的时候,想要获得暂时的安宁,唯有强行集中精神,让自己忽视心声的存在,去专注地做某件事。
因此,当时陈瑜基本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学习各种有用没用的技能。
从做饭、开车到侧写、社会心理学,以及军用防身术、爆破的基本常识,枪械的基本使用等等……
也多亏了这些技能,才让他在和鹰巢的较量中成功放倒三人,并拖延了足够久的时间。
陈瑜一边回顾着来到剧本世界后的种种经历,一边在门卫大爷好奇的目光中走出警局大院的伸缩门,来到路边。
他刚想截停一辆出租车,不知从何处杀出的一辆电动车突然在他面前急停,占据了他的所有视野。
那是一辆随处可见、极其普通的外卖用电动车,后方放着一个经历了无数风雨、皱皱巴巴的保温箱,而主座位上那穿着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拔出了电动车的钥匙,站在了陈瑜面前。
他拘谨地开口,第一句话就勾起了陈瑜浓厚的兴趣。
“陈瑜先生,‘教授’向您问好。”
他说着,手指指向马路对面的咖啡厅,意图明显。
陈瑜不由地眯起了眼,眼前的这位外卖小哥正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安,殊不知他的心声已经出卖了他。
和王谦一样,他也是被“教授”胁迫办事的普通人,对这个名词背后的存在一无所知。
不管那个“教授”到底想干什么,送上门的线索也没有不要的道理,陈瑜当然要会会他。
“先说好,我身上可没带钱。”
“没关系,我正好有些零钱。”躲在黄色制服里的外卖小哥故作镇定地说着,汗水从头盔的阴影处滴落,在黝黑脸上划出一道符合物理规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