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招牌咖啡。”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陈瑜一阵头疼,他平时本就很少喝咖啡,只好随便在“五星推荐”中找了一款。
“我就不用了。”外卖小哥摘下头盔,双手不自然地放在大腿上,眼睛不停瞟着墙边的时钟,似乎对自己的顾客身份不太习惯。
“请稍等。”服务员露出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很快便没了踪影。
“我该怎么称呼你?”陈瑜趁着服务员离开的空当,眯眼打量着桌对面的男人。
他年龄不大,二十出头,黝黑的脸庞上稚气未脱,刻意营造出的强硬形象与杨刚刑警那种刻入骨子中的冷硬天差地别。
躲在强硬伪装之下的,是一个对现状不知所措,整天生怕秘密暴露,只能服从“教授”命令的迷茫青年。
“我想,您没必要知道我这种人的名字,您只需要知道……”外卖小哥像谍战片中卧底接头一样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我是把白色购物袋送到王谦车上的家伙就够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瑜已经从他的心声中得知了他的名字。
林泽文。
而他的话,倒还真出乎了陈瑜的意料。
他的下一步打算本就是追查白色购物袋的来源,不曾想,要找的人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要根据购物袋查到林泽文这位外卖小哥,并非什么难事,可也必然会耗费不短的时间。
可“教授”居然主动放弃了这段时间,为陈瑜提供下一步的线索。
这对自己一丁点好处都没有的选择,恐怕只有疯子才会去做。
他已经自大到这个地步,觉得哪怕我知道再多也抓不到他?
又或者,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场真实的游戏,一切都只为了追求刺激?
陈瑜揣摩着“教授”的真实意图,最终却一无所获。
最终,他还是率先开口,掌握主动权:
“我知道,你叫林泽文。”
“先生,您……”外卖小哥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嘴巴惊讶地张成“O形”。
“因为我有读心术,”陈瑜说了别人绝不会相信的实话,然后转移了话题,“所以,‘教授’派你来做什么?”
“那要问您了,他让我回答您的一切问题。”
外卖小哥挑了挑眉,很快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当陈瑜早就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强作镇定,从惊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最后却不自然地吞了口唾沫。
就算陈瑜没有读心术,他内心的紧张不安同样一览无余。
“你是怎么把炸弹放到他车上的?”陈瑜也不客气,上来便问到了事件的关键所在。
在王谦和“教授”的交手中,除了他那犹如鬼魅的情报收集能力以及对局面的精准把握外,最大的谜团便是炸弹出现的手法。
按照王谦所说,由于之前两次的信息泄露,他对自己的所有手下都起了疑心,甚至连平日的常用车辆都不敢乘坐。
去往中央公园时,他乘坐的是随意挑选的佣兵公司随机提供的新车,而下车以后,保镖们也未曾松懈,从始至终对他的车辆严加看管。
整个活动期间,哪怕是最专业的恐怖分子,也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那么,这个普普通通的外卖小哥林泽文,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炸弹送到车上的?
“这个问题,他曾专门嘱咐过我,为您带句话,”林泽文刻意顿了一下,换上他想象中“教授”的语气,“在一起完美的犯罪中,重要的从来不是手法,而是时间和地点。”
他刻意用沙哑的嗓音营造出自以为是的神秘感,还带着某种念出重要台词的庄重感,听上去相当不伦不类。
明明是被胁迫的受害者,却不像王谦那样对其满是痛恨之情,在被迫执行指令的时候,居然还隐隐带着一丝仰慕和崇敬……
令陈瑜更加头疼的是,这绝非外卖小哥的本意,而是那个“教授”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后,要求外卖小哥做出的蹩脚表演……
这到底是多么恶趣味的存在啊……陈瑜稍微平复下心情,姑且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咳咳……”对于自己的诡异表演,林泽文自己似乎也很羞耻,一下又恢复了之前的拘谨模样。
“七月二十一日中午时,当时我刚刚送完一家外卖,‘教授’便发来短信,命令我捎上突然出现在电动车旁的白色购物袋,把它送到一家废弃已久的大型工厂,并给出了非常具体的路线和地址。
你也知道他的手段,我们都没得选……”
他突然没了声音,礼貌地向端着咖啡卷土重来的服务员投以微笑。
陈瑜假装两人刚刚聊得是再正常不过的话题,微微抿了一口咖啡。
很烫,口感微涩,以他这门外汉的水平根本尝不出好不好喝。
目送冷淡的服务员离开后,外卖小哥继续他的回忆:
“我按照他提前设计好的路线,巧妙地避开了那里所有的守卫,顺利地到达工厂。”
“巧妙地避开?”陈瑜适时地发表疑问。
“嗯,‘教授’总是这样,即使是守卫再森严的地方,他都能设计好一系列的偶然事件,为办事的人开拓出一条万无一失的通道。”
林泽文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似乎已经习惯了“教授”的无所不能。
陈瑜若有所思,联想到他那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情报收集能力,这种事虽然听上去天方夜谭,也并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需要相当强大的分析能力作为辅助。
林泽文却不管他,继续道:“然后,‘教授’再次发来短信,上面是一张豪车的照片,他告诉我那辆车就在工厂的最里面,要求我把白色购物袋放到车的后备箱内,最终,我顺利完成了任务。”
“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了。”
心声告诉陈瑜外卖小哥没有说谎。
他点了点头,在脑海中迅速理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
“教授”是在七月二十一日中午给王谦发去邮件的,与此同时,他便要求林泽文把装有炸弹的购物袋放到了一家当时和王谦从没有任何瓜葛的佣兵公司的一辆车中。
而这辆车,好巧不巧正是第二天晚上王谦乘坐的那辆。
“重要的不是案件的手法,而是案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陈瑜终于理解了“教授”的话。
王谦的整个案子中,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放置炸弹的巧妙手法,一切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决定了。
早在一开始,“教授”便算到了王谦最后会找上那家公司,甚至还算到了他们之后会为他提供哪辆车。
他就犹如世界上最强大的棋手一般,早就看穿了对方的棋路,提前做好了所有的安排。
王谦,这位心狠手辣的大资本家,自始至终就没逃出过“教授”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