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殿立于青山间,几重石阶,白鹤而飞,蜿蜒曲曲。
行行重,青伞滴雨,声声碎碎。
朝晖殿前,青瓦檐下,一身墨衣的公子正静立,安看檐落滴水,入耳入心。
潇潇雨中,看公子一双多情之眸,淡点情痴意迷,令人难得相忘。又看公子长身玉立,丰神俊朗,俊色绝绝,但同朝晖比艳辉,倾君更甚。
朝晖之尊,倾君言笙。
滴雨声声中,蓦地响起悠悠熟悉步声,倾君言笙浅笑,已然知来者。
“尊主,”
一句清音,一身红衣的朝晖护法婵娟来得倾君言笙身旁,看他面上几滴清雨,伸出纤手,轻轻擦去。
“这雨落了许久,尊主在此亦许久了,还是进去罢。”
倾君言笙看她,青丝黛眉,明眸丹唇,尽态极妍,饶是一代容华,却一身清清漠漠,不肯太近人。
“护法,我在等人。”
“尊主在等什么人?”
“我在等一个,”倾君言笙唇际笑意愈深,“可以解我疑惑的人。”
婵娟往长长石阶看去,见青山微雨中,攸宁浅萧同长悦苡碎相携手而来。
看见公主神熙转生的长悦苡碎,婵娟明白了,静静站在倾君言笙身侧。
待攸宁浅萧与长悦苡碎来得朝晖殿,相相见过礼。
“哎呀,浅少爷,你可真真是我的贵客!”倾君言笙瞧攸宁浅萧,盈盈笑道。“若先前得知你来,我定摆上大宴。”
“敝者冒昧前来,叨扰尊主了。”攸宁浅萧不深不浅说道。
倾君言笙看攸宁浅萧一张玉容,真真是俊美无双,惊艳绝代,神人得看,难忘终究。
“美人,若是你,说得什么叨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笑语间,倾君言笙伸手要去握攸宁浅萧的手,却被长悦苡碎拦住。
“神熙,你莫不是如此小气?我不过想同浅少爷亲近亲近,往后说开了,也长长我六界尊主的威风。”倾君言笙悠悠说着,欲再去握攸宁浅萧的手。
“护法,”长悦苡碎但笑,自知朝晖殿中的六界尊主只能贴身护法来管,轻唤护法。
“尊主,莫要惹浅少爷,你惹不起。”
朝晖殿护法婵娟无奈,拉开倾君言笙。偏生这一个最是位高权重的六界尊主最爱打闹玩笑。可九大家之主的浅家少爷比哪个都不好惹。
“我惹不起?”
倾君言笙问着,看攸宁浅萧一双沁着入骨寒意的墨玉眸子,惊吓般啊呀两声,拉过婵娟。
“护法,快保护我,我怕浅少爷生气了要杀我呢!”
婵娟看玩闹的倾君言笙,尤是更无奈。
攸宁浅萧神色一如清冷,道:“敝者来同尊主借一样东西。”
“莫说是一样东西,我就是把尊主之位给你亦可,只要你莫要杀我。”倾君言笙笑道。
奈何浅家少爷冷情冷意、狠情狠意的名声在六界盛传,连着尊主倾君也是忌惮无比。
“敝者不敢,敝者只是来借青灯盏。”攸宁浅萧冷声道。
青灯盏青灯盏,青灯之盏,寻魂之盏,正可寻碎碎之魂。
“你不敢?”倾君言笙冷笑,“你敢得很!”
攸宁浅萧未有回答,手上却聚起几股灵力。
几乎是瞬时,一道狠喝传来。
“得神熙者得天下,我要得……”
话未完,一个狮怪才蹿身来,就看攸宁浅萧轻轻一挥袖,灵力袭去,直击得屋宇连连倒塌,轰天巨响不绝。
一时,朝晖殿毁于一旦,狮怪被废墟掩埋了。
“本尊的朝晖殿!”
倾君言笙看满地惨象,不由心恼心怒,但看一身入骨清冷寒意的攸宁浅萧,只得温温笑言。
“浅少爷真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下子,拆迁的也不必请了呢,直接盖新的呢。”
攸宁浅萧道:“那尊主的青灯盏……”
倾君言笙修长手指一动,幻出青灯盏,道:“浅少爷要用,自然送给浅少爷,说什么借的话,岂不生分?”
“多谢尊主。”攸宁浅萧接过青灯盏,握住长悦苡碎冰冷的小手,道:“不敢多叨扰,敝者这便跟公主离去。”
“原来浅少爷最心疼宝贵的是神熙啊。”倾君言笙笑道,“浅少爷可要好好保护神熙,毕竟,谁都想要神熙。”
就像,谁都想要天下一样。
“多谢尊主嘱告,敝者知晓。”攸宁浅萧道。
“神熙,许久了,我终于等到你了。”倾君言笙看长悦苡碎,浅笑盈盈,“我想问你,我的命定之妻到底是谁?”
闻言,婵娟看倾君言笙的侧脸,眸子一敛。
许久了,他依然是挂心不下……
长悦苡碎一笑,“这对尊主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了,神熙,你总是知晓的。”倾君言笙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倾君,这会很痛苦的。”长悦苡碎低声说着,似含着许多心绪。
倾君言笙的笑意愈少了,“公主神熙,相识甚久,你第一遭喊我倾君。”
“倾君,你不会有妻子的。”
静默些许,最终,长悦苡碎给出了答案。
得答,倾君言笙微愣。
长悦苡碎一叹,对婵娟道:“年岁来,总是护法在尊主身侧照顾,往后,还请护法多照料尊主。”
“婵娟知晓。”婵娟微微点头应允。
“尊主保重,长悦去了。”长悦苡碎说罢,同攸宁浅萧下山去。
倾君言笙看他二个远去,轻声问道:“护法,你说,神熙是不是骗我的?”
“属下不知。”
“那护法会永远陪在我身侧吗?”
“属下是尊主的护法,自然陪在尊主身侧。”
“不是永远吗?”
倾君言笙看她,伸出修长的手,捧起她明丽的小脸。
婵娟偏过脸,拉下他的手。
“尊主请自重。”
“是我得罪了,我同护法赔罪。”倾君言笙笑道,像模像样作揖赔罪。
“……”婵娟看他,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清雨微微中,他转身离去,一身墨衣印在青檐青廊,萧萧肃肃。
“命定之妻,命定之妻,烟儿,我不能娶到你了……”
声声碎碎,声声慢慢,声声忧忧,声声郁郁……
婵娟看他修长身影愈远,听他碎碎之念,山风冷冽铺面而来,心恰似如刀割。
长阶青山中,长悦苡碎回首,看那朝晖之殿,不由可怜。
“公主,”攸宁浅萧看她的侧脸,“怎了?”
“萧萧,或许,我做错了一件事。”
她的声音低低的,似在后悔。
或许,她不该告诉倾君,不若,他不会如此难过,护法,更不会如此……
“往后,再不必喊我公主了。”
“为何?”攸宁浅萧问道。
“我早已不是公主,我的王宫早已被烧毁了。”
“谁?”
谁做的吗?
长悦苡碎看他,笑而不答。
她不说,他亦不再问,牵着她的手,往青山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