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再深,冷凉更甚。
霖瑜带着清桐雨回得临安清花,却见一众永宁子弟相拦,蓝伊残君子,正司聂为妄正静静候着他。
外间,他们正说临安清花公子被魔子夕沉繁花所迷惑,此时一见,恰恰如此呢。
聂为妄看霖瑜牵着清桐雨的手,开口说道:“好友回来了。”
霖瑜牵唇一笑,温声道:“正司等我回来?也不要如此盛大相迎,生生要折煞我呢。”
“我还恐好友今夜不肯回来了。”聂为妄一步一步走近他,“见好友回,我便安心了。”
“劳正司挂心了,是我的不是。”霖瑜道,“昨夜里,神熙托我照料小阿雨,我便接了过来,正司该不会怪罪我罢?”
聂为妄瞧一眼霖瑜身旁生来倾城绝色的清桐雨,“既是神熙所托,自有道理。”
“正司……”
子弟们欲说话,聂为妄却说道:“夜深了,无甚要事,都回了歇罢。”
听言,子弟们不敢违抗,纷纷退下。
月影之下,霖瑜看聂为妄一双星目,如寻常笑语:“正司,我要杀了三掌门。”
“好友悦意,做什么都可以。”聂为妄淡淡说道。
霖瑜唇际笑意愈深,“正司啊正司,你莫不是忘了,你是永宁宗的正司?”
“我从未忘你是我挚友。”
平静留下这一句话,聂为妄转身离去。
“正司……”霖瑜看挚友愈走愈远,欲相喊住,说出的声音却轻不可闻,似在犹豫,若在不决。
清桐雨看他神情,低声问道:“老妖精,你可后悔带了我回临安清花?”
“傻阿雨啊,临安清花从无悔。”
他笑起来,月下明眸,如星如辰,绝矣温矣。
她安安静静看着他,无一丝喜悲,寻然无神情,不信不仁。
提灯儿,露微光,他牵着她的纤手,缓缓走进临安清花居,夜风拂面,衣袂翻飞。
“小阿雨,临安清花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最重要的人……”
清桐雨不问不说,她不知不晓,不肯知不肯晓。
天微清明,碎雨纷纷,青山染雾,纸伞散散。
四时之序愈发乱了,连着不肯落雨的六界都落起了雨。
叹瑾江上雨轻飘,青柳做陪,兰泽做伴,一道香迤逦。
宽宽江边,但现一抹消瘦身影,雪衣沾雨,白发染雾,湿清眸,碎碎独立,眉间朱砂淡点淡忧。
长悦苡碎看一江绿水,长睫微颤,低声轻语,似含万千轻愁。
“叹瑾江上只叹瑾,千年不见回头人。”
温温话音方落,听水声之大,一只青鱼跃上江面,光影一闪,化作一个娇俏的青衣小妖精。
“你这人,好生奇怪,莫名其妙站在这里,还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青衣小妖精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瞧着白发蓝眸的长悦苡碎,“你好好看,你是精灵吗?要是大师傅在这里,他肯定会告诉我的。”
“大师傅,”
“对啊,那个弹琴的大师傅,他们都喊他梦神琴子,他弹琴可好听了,他还教我呢!”小妖精说起来,小脸上满是干净的笑容。
长悦苡碎一笑,道:“乖瑾儿,你可要好好跟着大师傅学琴。”
“好啊!”被长悦苡碎称做瑾儿的小妖精开心地应了下来。
步声响,一身墨衣的公子撑伞来,青丝如墨,眉目如画,玉容俊美,无比风华,惊艳绝代。
“公主,”
攸宁浅萧来得长悦苡碎身旁,与她撑伞,伸出修长的手轻擦她面上碎雨珠,“雨落着,怎来了江边?”
“无事,”长悦苡碎笑道,“我们还是沿江去朝晖殿,寻尊主罢。”
攸宁浅萧点头,牵过她冰冷的小手。
她看向江上的瑾儿,长袖一挥,灵光落,一台古琴现在瑾儿身前。
“乖瑾儿,这琴赠你。你可要乖乖听你大师傅的话。”
瑾儿接过古琴,咧嘴笑了,“好啊,只是,我该怎么报答你?”
“往后,我们会再见的。”长悦苡碎温笑说罢,跟着攸宁浅萧缓缓离去。
瑾儿抱着古琴,看他二个愈行愈远,歪了小脑袋。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叫瑾儿?”后知后觉的瑾儿碎碎念着,看手中雕刻着青凤的古琴,更觉疑惑。
“瑾儿,”
一声清唤响起,瑾儿回首,见一身朱衣的公子撑伞来。
公子惊鸿,眉目间惊逸非凡,神色中空空自若,如绝世独立,清清绝绝,神人不可及。
梦神琴子,空惊鸿。
“大师傅,”瑾儿开心地喊着,跑到他身边,仰起小脸看他,“我今天碰到了一个好好看的公主,她给了我琴呢。”
空惊鸿看瑾儿手中刻着青凤的古琴,修眉一皱。他识了出来,这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青凤神琴。
若说这神器有主,只能是公主神熙。
“公主叫我要好好跟着你学琴,还要乖乖听你的话呢。”瑾儿继续说着。
“瑾儿,”空惊鸿握住她的手,“你喜欢这台琴吗?”
“喜欢,我还喜欢那个小公主。她说以后会再见的,所以以后我会报答她的。”瑾儿认真地点点头。
空惊鸿笑了,“你喜欢便好,往后,你便使这台琴,我教你。”
“好啊。”瑾儿又想起长悦苡碎说的话,“大师傅,小公主还说了我听不懂的话呢。”
“什么话?”
“什么什么,叹瑾江上只叹瑾,千年不见回头人。”
听几句,空惊鸿远看江道,却无一丝影,不知前途,只能默念:“公主神熙,你终究给出了怎样的预示?你究竟,意欲何为?”
瑾儿看他沉默,拉了拉他的衣袖,“大师傅,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公主?”
空惊鸿回首,轻轻柔柔摸摸她的小脑袋,“待你学成,许就能再见她了。”
学成,学成……
瑾儿抱着青凤神琴,懵懵懂懂,不知如何是学成,不知何时能学成。
薄雾微雨里,江边青道去,一缈重浓云,几寻青鸟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