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日清,几时行路,攸宁浅萧与长悦苡碎来得一处梨花林子,满处梨花开,纷飞如白雪。
长悦苡碎看这满树梨花,长睫微颤。
千年前的记忆犹新,点点印在眼前。
就是他把剑刺进了她的心口,亲手断了那把她给的白玉箫,最终离她而去。
“公主,”
攸宁浅萧看她的失神,看她蓝眸中更盛的入骨忧郁,轻唤她。
长悦苡碎回过神,轻轻一笑,道:“萧萧,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这里?”攸宁浅萧看满林梨花,疑惑不解,“这里如何有箫?”
长悦苡碎蹲下身子,挖开厚土,“怎么会?我记得清楚,我,就是把它葬在了这棵萧萧喜欢的梨花树下……”
不顾尖石利木,长悦苡碎的小手很快被刺破,流出殷红之血,刺目不已。
“公主快停下!”攸宁浅萧一惊,连忙阻止她。
长悦苡碎看他那张脸,就是这张脸,永远刻在她心里,就算千年转生,亦不能忘却。
攸宁浅萧看她染红的小手,心疼不已,渡去灵力,不过一时,她的小手便完好如初。
被挖开了厚土,看得深坑里断箫一角。攸宁浅萧取出断箫,拿在手中,灵力微现,灵气相引,断箫亦完好如初了。
长悦苡碎看如初的白玉箫,笑了起来,可无几分真情之笑意。
攸宁浅萧将白玉箫给她,看着她的脸,脑海里蓦地现出一个残片。
那是,身为天之域公主的她将年幼无依的他带回王宫,疼爱他,偏爱他,宠爱他。
可越长越大的他杀了前来天之域求婚的外邦王殿,满身血腥地去见她。
那一夜,王宫的烛火依然通明,她来到他的面前,无可无奈叹气,伸出手,轻轻柔柔摸他的脑袋,对他说:“萧萧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可他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依然冰冷无情,手上殷红的血滴落在她洁白的雪衣之上。
攸宁浅萧捧起她的小脸,看她那双淡蓝碎汞的眸子,“公主,你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吗?”
长悦苡碎握着没有一丝瑕疵的白玉箫,看他近在咫尺的脸,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能轻唤:“萧萧……”
“萧萧就在公主身边。”
攸宁浅萧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
她把脸埋在他怀里,闭上眸子,心间万般滋味,般般痛楚,一一钻心!
待夜上看离水阁,萤虫点点和花灯许许,映映笑意人影晃晃。
再入烟花巷子,又进离水之阁,长悦苡碎抬首复看离水阁匾,那双纯澈的蓝眸印入迷迷夜上烟花之色。
“萧萧,你可知,阁主为何将这楼子叫做离水阁?”
淡风轻轻吹过,攸宁浅萧闻得她身上淡淡沁人药香。
“离水成烟,烟比花,柳栽巷,但凭风,从此不能自做主。”
听答,因冷风袭,长悦苡碎轻咳几声,“何苦柳栽巷……”
攸宁浅萧握过她冰冷的小手,渡些灵力与她。
无奈她身系他的暖玉,终是无用。
步声至,阁子里的小僮来,行下一礼,道:“浅少爷,公主神熙,我的阁主已候多时了,有请二位。”
“那便有劳引见了。”
攸宁浅萧牵着长悦苡碎随小僮入内,过花廊,走长阶,来得一处清净雅房。
掀紫帘,见顾影怜守在白离愁床边。
“阁主,贵客来了。”小僮话说一句,再乖巧退下。
顾影怜看他二个,起身相迎,倒下杯茶,“请坐下喝茶罢。”
攸宁浅萧瞧一眼白离愁,幻出白玉箫,道:“阁主,敝者已寻回箫,这便奏出音灵。”
“不想浅少爷竟也会乐,倒给我听听,比不比空惊鸿的琴音好听。”顾影怜说道,做请之势,“请。”
“敝者献丑了。”
白玉之箫被缓缓吹起,如水过,如烟袅,音音轻轻,平平净净,然然静静,似看淡六界辉煌张皇,似悟过世年欢喜悲空。
灵力隐在箫音之中,渡入白离愁体内,疗愈着琴灵之伤。
月光入花窗,映影花花。顾影怜手中握着青玉镯子,眼里看着青玉镯子,默默无言无思了。
这镯子,就是夕沉繁花狠心还回的。
热茶烟绕,丝丝过眼。长悦苡碎看那青玉镯子,温温笑道:“阁主,玉易碎。”
闻言,顾影怜回神,看长悦苡碎温笑容颜。
长悦苡碎看向窗外,巷口栽的柳树歪歪斜斜,枯枝败叶,毫无生机。
“阁主且知,半生在泥潭,无欢又无爱。孤影相看怜,只道空惊鸿。”
箫声浅浅里,顾影怜那双清眸逐渐变得不清明。
半生在泥潭,无欢又无爱。
孤影相看怜,只道空惊鸿。
他正思着这几句,箫声止,床上的白离愁悠悠转醒。
“顾影怜,顾影怜,我还要去杀空惊鸿!”
脑子尚不明白的白离愁念叨出这句,坐起身来。
顾影怜回首瞧她,轻叹一声。
才醒来,就这样肯折腾。
“孟浪女,你才方醒,且安生些罢。”
他来到她身边,好声好气劝着。
白离愁一眼瞧见他手里的青玉镯子,拿过来,“你这物什,瞧着蛮是稀罕,给我瞧瞧。”
奈想,她不曾抓稳,掉在地上,青玉镯子碎了几段。
碎声碎碎,清清冷冷。
顾影怜看地上碎玉段段,不觉悲怒,更不觉欢喜。
白离愁看他神色,心知做了错事,嗫嚅道:“顾影怜,抱歉……”
他长袖一挥,荧光过,地上碎玉便不见了。修长手指一动,幻出一个银镯子。
“玉易碎。”
顾影怜重复着这一句长悦苡碎说过的话,将银镯子给白离愁戴上,“还是让另一个镯子护你安平罢。”
白离愁看腕间的银镯子,嘻嘻笑起来,“顾影怜,多谢你。”
他摇摇头,不欲揽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