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电视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谢朗脱了鞋子,爬到谢凛后面,伸出双手给谢凛捏肩捶背,不过五分钟,他就趴在谢凛背上,咕哝道:“爸爸,我好累喔。”
谢凛不置可否。
谢朗搂住谢凛的脖子,小短腿还在他背上划拉,包在袜子里的脚趾不老实地胡乱抓着,“爸爸,你背我吧。”
“我屁股痛,你背着我好不好。”
“你背着我,我们去看看妈妈。”
谢凛刚刚抬起的手,不动声色的放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今天我们搬了新家,又吃了饺子,这样的喜事应该告诉妈妈。”
谢凛把谢朗从背后拉到怀里,给他穿上鞋子,准备出门。
“爸爸,你等一下。”
谢朗迈着小短腿跑进厨房,打开冰箱,把谢凛中午包的没有下锅的生饺子拿了出来,用塑料袋装着,这才跑到谢凛身边,“爸爸,我们走吧。”
他们下了一楼,谢凛要骑摩托车,谢朗兴冲冲爬上去,屁股刚坐下就弹了起来。
“好痛好痛,爸爸,我屁股痛……”
谢朗可怜巴巴望着他,谢凛找了根绳子,把谢朗绑在身前,半路买了香蜡纸钱,一路驶出了小镇。
他们在一个小山坡停下,周围林木茂盛,四季常青,可以想见,等到了春天,这里是如何的百花齐放,香气四溢,引来蝴蝶停留,飞鸟啼鸣。
谢凛把香蜡点上,谢朗也忙着把他带来的生饺子放上去:“妈妈,这是我和爸爸一起包的,我刚学,技术不太好,但我包得很认真,你不要嫌弃我喔。”
他似乎总有很多的话,谢凛听了一会儿,在旁边点燃了纸钱,谢朗见到,立刻道:“爸爸,我也要烧。”
他往谢凛身边靠了靠,谢凛瞥他一眼:“冷了?”
“没有。”
烧完纸钱,谢朗对着墓碑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又膝行到墓碑前,小声念叨着什么,从偶尔飘来的零星字眼中,应该是跟谢凛有关。
“妈妈,我们的新家很漂亮,我还挺满意的。有两间卧室,和一间敞亮的大客厅,我本来是要一人一间的,但爸爸不同意,他非要跟我一起。”谢朗越说越小声,生怕谢凛听到。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一个人睡,只是可以的话,他当然还是想跟谢凛睡一屋。
谢凛的怀抱温暖又宽厚,让他感到安心。记忆里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别墅里的寂寥好像都远去了。
他从不承认,他心里是如此在意谢凛这个父亲,谢凛强大,冷静又自持,他打心眼里崇拜着对方,心生濡慕,想要跟谢凛待在一起,似乎这样就能把上辈子他故意跟谢凛作对而耽误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谢凛看着墓碑,心里生起莫名的情绪,还有一丝散不去的惆怅。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根点上,徐徐吐出一个烟圈,白色的烟雾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昔日里亡妻的身影,眉眼含笑,温柔地望着他,谢凛一怔,待要细看时,又什么都没了。
眼前只有一个小孩儿,撅着屁股在墓前叽叽咕咕。
谢凛灭了烟,上前俯身摸了摸谢朗的小脑袋:“还没说完。”
“说完了说完了。”谢朗起身,又对着墓作了两个揖,“妈妈,我和爸爸走啦,改天再来看你。”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若应答。
回去的时候,谢朗的心情很好,一路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又拉着谢凛叽叽喳喳说着今天的感受,谢谢有些沉重的心情被他一搅和,意外地轻松了许多。
摩托车停好,谢凛把谢朗放下来,摸摸他的小脸,问他:“你这会儿是出去玩,还是上楼。”
“上楼吧。”谢朗哆嗦了一下,“我有点冷。”
谢凛摸着他的小脸,指尖传来的温度微凉。
如今是冬月里,搭着摩托车出去跑一圈,就算他骑得慢,应该也不好受。
他把谢朗抱起来,把谢朗的手包起来:“冷为什么不早说?”
谢朗仰着小脸笑:“爸爸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吗哈哈哈哈哈……”
“别贫。”
谢朗见他认真了,慢慢止了笑,“我也不是特别冷啊。”
不是特别冷,当然就没感觉啦。
谢凛抱着他进了客厅,把人放沙发上,转身给谢朗倒了一杯糖开水。
结果一回头,谢朗人就不见了。
卧室的门关着,他敲了敲门:“朗朗?”
等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闷闷的声音:“爸爸,我今天好累喔,你让我睡一会儿,睡醒了我陪你玩啊。”
那语气,分明就是平时谢凛哄他时说的。
谢凛低头,看着糖开水中的倒影,抬脚进了隔壁的书房。
直到下午四点多,谢凛揉了揉眉心,合上书籍。感觉屋里过分安静,少顷才想到,没有谢朗在闹腾。
难道是趁他不注意偷偷跑出去了?
谢凛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谢朗不是那种性子,应该还在卧室里。
他敲响了卧室的门:“朗朗。”
没有人应。
谢凛眉头一蹙:“朗朗,开门。”
依然没有人应。
“朗朗,出来玩,别一直待在卧室里。”
屋里静悄悄的。
谢凛神色微凝,打开门进去,卧室内光线很暗,只模糊看到床上有个小鼓包。
“朗朗,起来了。白天睡太多,你晚上会睡不……”
随着靠近,谢凛的话声一顿,床上的谢朗呼吸很粗重。
谢凛也顾不得谢朗会闹,赶紧打开灯,明亮的灯光下,小孩儿脸色通红,头发早已被汗湿,软趴趴贴在额前。
“朗朗!”
谢凛伸手探了一下谢朗的额头,好烫。
他用大衣把谢朗包裹着,抱了起来,拿上钱包,急匆匆出了门。
镇上的医院在小学一百多米外,谢凛抱着人疾速飞奔,愣是把时间缩短了一半。
现在的医院还没有后来分得那么细,护士见到谢凛抱着高烧的谢朗,先给人量体温。
“39.1c,属于高热了,怎么拖到现在才来。”
谢凛低着头不语。
量完体温,医生来了,给谢朗仔细看了看,然后给他输液。
谢凛沉默地守在他身边,在外面飞快买了毛巾和水盆,借用医院的热水,给谢朗擦拭身体。
他的目光落在小孩儿的脸上,平时那双总是亮晶晶,灵动鲜活的大眼睛闭上,睫毛无力地耷拉着,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这一年多,谢朗的活泼好动,让他差点忘了谢朗小时候是如何脆弱,一点都不能疏忽。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谢朗的小脸,眼里是明显的愧疚。
明明才告诉你会照顾好我们的儿子,结果一错眼就出了事。
他俯身,轻轻吻在了谢朗的额头。小孩儿瑟缩了一下,迷迷糊糊喊着冷。
谢凛看了眼冰冷的液体,斜坐在床上,把谢朗搂进他怀里,然后一只大手握住了输液软管。这样输进谢朗体内的液体应该不会那么冰了。
谢朗是被一阵尿意憋醒的,他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才看清所在地方,身上没什么力气,但这不影响他快要爆炸的膀胱。
他一动,谢凛就注意到了:“怎么了?”
“要尿尿。”
谢朗话落,小身子就腾空了,谢朗慢半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摆手想说不用了,他自己来。
结果手一动,就感到一阵刺痛,才发现他在输液。谢凛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还拿着挂输液瓶的架子。
谢朗对针管之类的东西是惧怕的,感受到他手背里扎进了异物,差点没憋住尿出来。
“爸爸,我的手,我的手”
谢朗的小嗓音都是颤的,谢凛柔声哄他:“朗朗不看就不痛了。”
谢朗心道不痛才怪,这针可是扎他手上,他还那么小,皮肉多嫩啊。
谢凛抱着他进了厕所,谢朗手不方便,谢凛把架子放旁边,就像照顾谢朗一两岁的时候,脱了他的裤子,两只手把着谢朗的腿,对准便池:“尿吧。”
谢朗一张小脸青青白白,最后红成了番茄。
他讨厌医院!
虽是如此,谢朗还是医院里待了一晚,确定退烧了,谢凛才肯带着他回家。
谢朗的手背果然青了,上面有一个明显的针眼,他心疼得不行,感觉自己受了好大的罪。
“爸爸,回去之后,你给我弄点好吃的补补喔。”他软哒哒地提要求,眼睛也还没有恢复平时的明亮,瞧着特别惹人怜。
谢凛拉着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温声询问:“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水晶虾饺,还想吃拆蟹羹。”谢朗比较喜欢吃沿海一带的早茶,那边靠海,收拾海产品很有一手。
“等你好了再吃。”
谢朗不服:“我已经好了。”
谢凛晃了晃手里的药。
谢朗脸都青了,如果说谢朗第一怕打针输液,第二怕的就是吃药了。所以说他最讨厌医院。
回家后,谢凛给他熬了粥,洒了一点点白糖,味道一般般吧,谢朗也就勉勉强强吃了一大碗。
因为谢凛亲手喂他的,嘿嘿。这待遇可不常有,要珍惜。
他嘚瑟的小模样也透着有气无力,吃了饭,靠在沙发上眼皮子开始打架。
过了十多分钟,谢凛拿着温水和药过来。
谢凛耷拉的眼皮一下子睁大了,试图说服谢凛:“爸爸我好了,我真的好了,医生骗你钱呢。”
“我烧都退了,不信你摸。”
谢凛在他身边坐下,把水和药递他面前:“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谢朗如临大敌,挣扎许久,“我自己吃。”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爸爸,药太苦了,你给我拿颗糖吧。”
谢凛看了他一眼。
“爸爸,你快去啊,去啊,给我拿颗糖。”
谢凛依他了,拿着糖回来,谢朗晃着小脚:“爸爸,我已经把药吃了,你把糖给我吧。”
谢凛不与他多言,按住谢朗一顿寻摸,很快找到了被藏起来的药。
谢朗:………
谢朗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谢凛盯着他。
谢朗有点受不住这目光,愤愤拿过药一把塞嘴里,喝了一口水,吞下去。然后昂着下巴看谢凛,仿佛在说:这下你总信了吧。
谢凛突然伸手,掐住谢朗的嘴巴,从他舌头下面抠出了早该被吞下去的药。
客厅内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谢朗真的快给谢凛跪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精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217:27:02~2021-06-1308:4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喜3瓶;金闪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