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终究是要背负一生的骂名,人只需要一个污点,就能让先前所有的努力与名声功亏一篑。”
“若是不想让此事发生,我便只能利用他对我的好让他知晓,如若他想走向极端,那便想一想,他身后还有一个我。即便为了我不受牵连,他也不会做出太出格之事。”
余鸿才偏过头,眼底有些挣扎, 正色肃然道:“你已经长大了,师傅无权干涉你的选择。可你要想好了,若与他成亲了,你与他便是同根牵连,荣辱与共,他此去可是赌上了身后之名,若成,一荣俱荣,若败,你也逃脱不得。”
阮蘅低眸失笑,“师傅,你不懂,我不是怕他失败,我只是怕他不给自己留后路。”
“虽然这些话我从未与他说过,但我知道他明白我的顾虑,不然他也不会娶我。”
这一头她一边顾及着,那一头偏房中的病患她也未落下,倒是余鸿才, 一脸不满地看着她, “这么大的事,也不与我商议。”
他看着满府的红灯笼,心中有气也不敢撒,“你这逢人就说,是生怕旁人都不知晓吗?”
阮蘅啧了一声, “我凭本事得来的, 有什么可害臊的, 反正此事也或早或晚都要成的, 放在今明日也并未有什么不妥。”
余鸿才沉着脸没有回话, 他望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院落, 物是人非之感,只觉得心口发凉。
“那自然是要人尽皆知了。”阮蘅撇撇嘴,“到时若他要反悔怎么办?如今他就没有再回转的余地了。”
“害不害臊。”余鸿才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平白无故的娶你做什么?定是你拿刀架他脖子上让他娶你的吧。”
一连数日的阴沉气息终是在此事被喜气冲散了不少, 因阮蘅对此事张扬,不过半日,半个蓉城的人都知晓了献王要与乐安县主成婚。
阮蘅见余鸿才不语, 收起了一贯的嬉笑,“师傅应该替我高兴才是。”
为送去彩头,他命人买下了城中铺子所有的方糖,拿红纸一颗颗包裹起来,花了足足五个时辰,亲自给家家户户送去。
蓉城无人不知,当朝献王殿下娶了宣平侯唯一的女儿,递上彩头之时,他们所见那原本淡漠疏离的献王眼中难掩欣喜。
余鸿才看向阮蘅,眼底有些错愕,他从未想过,在他眼中少不经事的丫头竟会是这般想的。
“可还记得师傅与你说过,献王殿下不是良配,让你离他远一些。”
阮蘅点点头,她自然记得,那时二人还在清河镇,师傅见过李玠后便说了这番话。
……
正如阮蘅所言,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八抬大轿,就连该有的凤冠霞帔也只能用身红衣替代,或许在旁人眼中,这根本算不得昏礼。
可阮蘅知晓,在如今万难的蓉城,他能备下这些已着实不易,这一身红衣也是蓉城最好的绣铺留下的。
这一个月来,蓉城上下太过苦了,众人因这颗糖,终是尝到了一丝丝甜味。
即便大婚,城中的禁令依旧不散,二人先前就商议过,也只是在别院中小办,所宴请的也不过是余鸿才、廖大夫、青云青禾一众人。
似乎无人知晓,可又无人不知。
二人请了余鸿才坐高堂受礼,他看着面前二人,即便历经了这数十年,可也忍不住红了眼。
青云站在一旁,面上的喜色止也止不住,“今有大梁国献王与宣平侯之女喜结连理,吉时到,一拜。”
“二拜。”
“三拜。”
二人对拜,红盖头下,阮蘅含笑,两辈子了,终究是嫁给他了。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自己嫁给他时的模样,虽繁华隆重,可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即便再声势浩大的婚宴,也不过只是虚有其表。
她与他走来有多艰难,也只有身侧这些人知晓,不论旁人如何想,她只需自己知道,身侧这个人是她这一辈子也割舍不下的就行了。
有一件事她或许有了答案。
若前世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愿意嫁给他?
会。因为只是第一眼,她就认定了他。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了一些人而奋不顾身的。
“哟,新娘子还想什么呢,还不快起身。”
身旁的嬉笑声让阮蘅回过神来,如今她还行着拜礼未起身。
四周接连是此起彼伏的笑意,青云也只敢在这一日肆无忌惮地笑话着自己王爷与阮蘅,“礼成,送入洞房,送入洞房!王爷,此事属下都就不替你操劳了,劳烦您亲自去了。”
身旁的青禾嗔了他一眼,拍了拍他脑门,“收敛些。”
众人的嘻笑声,谈论声都落入她耳中,只有她自己知晓,在那红盖头之下,她面色早已通红。
她还未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身子突然一轻,腾空而起,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阮蘅哪里在这么多人面前与李玠这般亲近过,更何况还有师傅在,吓得她慌忙就要推开他,“放……放我下来,有人呢。”
“方才可是说了,礼成,送入洞房。”他贴近她耳畔,轻吐着气息,“为夫亲自送你进去。”
好在有红盖头遮掩,阮蘅的脸早已红得见不得人,她缩在李玠怀中,又羞又急,“快些进去,快些进去!丢死人了。”
回应阮蘅这话的,又是身侧的一众哄笑声。
阮蘅恨不得钻进地缝中,索性不说话了。
李玠见此低笑一声,“那我就不陪诸位了,诸位随意,小酌怡情,不可贪杯。”
“快快快,我们快散开。”青云拉着青禾就往一旁走去,“王爷,这已经迫不及待,我们别在这碍事儿了。”
李玠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说什么,抱着阮蘅走入了主院。
四周静悄悄的,阮蘅只能听到他胸膛上传来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呼气声。
分明先前他也抱过他,可不知为何就觉得今日不一般。
再回过神来时,他已将她放到床榻上坐着,她从盖头未严实之处能依稀看见他的长靴。
只见他蹲了下来,攥住她的手,“阿蘅,如今可不能反悔了。”
“我……我反悔什么?”
“日后别离开我。”李玠缓缓掀开她的盖头,朱唇皓齿,明眸善睐,她额间还点着平日里从不可见的花钿,平添了一抹娇艳。
眼前一幕与前世重合,他有些恍惚。
前世他错过了许多,好在这一世他将她留在身边。
“你……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阮蘅不敢瞧他,分明还是他,可他觉得那眼神与往日不同,有贪婪有沉醉。
阮蘅不由有些心慌,“喝酒……先喝酒,还未喝酒呢。”
“先?”李玠轻笑一声,似是喜爱极了她这模样,与昨日气势汹汹的她判若两人,“除了喝酒,你还想做什么?”
阮蘅脸刷得一下通红,“哪有,哪有什么!”她一把推开了他,从桌上取了两个酒杯,斟上酒,递了一杯给他。
李玠看着手中不自觉接过的酒杯,轻笑了一声,“倒也不必这么繁琐,我做事从不喜欢讲究先后。”
阮蘅不解,“什么意思?”
只见李玠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突然覆了上来。
阮蘅被吓得全身僵在原地,唇中温热携着酒香而来,也不知是酒醉还是沉迷于他,她只觉得脑中乱作一团,已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地。
她连动也不敢动,于李玠的侵略来说,她倒是略显青涩。
李玠见怀里的人吓得没了神,松开了她,在她耳边轻吐着温热之气,“不必紧张,这也不是第一次成婚了,没有人教过你吗?”
阮蘅哪里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事。
“我先前那般嫁给你,与家中都吵翻了,谁来教,还有这一回……”阮蘅越说越没了声,“也没人教我……”
李玠笑了笑,覆上身,将她的声音吞吐腹中,“没事,那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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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时日仓促, 也来不及备下什么,虽李玠说了日后会再补给她,可阮蘅也不甚在意, 只让人在别院挂起了红灯笼。
“师傅只是怕他身份特殊,这一生注定波澜,你跟着他会受苦。”他无奈摇了摇头,“可这一月看下来,倒是瞧着没有人比他更好了,他生于高位,也恰恰能护好你。他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师傅不眼盲。你能得良人,师傅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侯爷与夫人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们的。”
“嗯。”阮蘅望着院中已有百年的参天大树,“爹娘会保佑我们的。”
“他这人做事极端,从前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皇帝有意要杀我,即便他真的拿不回皇位,他也不会留下一丝一毫对我的威胁,皇帝便首当其冲。”